《盛世乱锦》丹顶

1、>第一章<

　　并不是江南的梅雨时节，空气里却有稠浊的湿气在弥漫，缠绕着一室层叠的药香，而屋外的雨也淅沥的点滴在人的心底，平白扰得人心绪不宁。

　　抬手拂了帘子，少女的声音有淡淡的倦意，仿佛极淡却又是不容忽视的声线在空气里响起，“绿翘，这雨下了多久了？”

　　立在一旁的绿翘一怔，却也讷讷答道，“小姐，已经七天了。”

　　闻言轻蹙眉的少女，脸上带着微不可见的愁绪，也不言语，只静静的闭眼躺在塌上。一旁的绿翘为少女轻轻拉上锦被，原本欲立在一旁不语，却也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小姐，这雨
　　——如是再下——青宋国的军队，怕是保不得了。”

　　轻轻浅浅的呼吸，仿佛微不可闻。

　　再看那人，早已昏睡过去，终是忍不住叹口气，替那少女拢了被角，又将那急急冲入室内的人轻轻阻了，低声道，“小姐已然睡了，莫要吵了她。”

　　那冲进来的青衣男子望见塌上的人，顷刻间便放缓了声音，仿佛生怕惊醒了那人，满满的小心翼翼，低浅的诉说着，手却紧握成拳，血丝渗过指缝，缓缓流下，“绿，青宋国的军队全军覆没——皇帝——”他的面上带着些许惊惶，“身死——柳子澄竟是让人曝尸城头三日——”声音渐渐放大，变成难以抑制的惊怒——

　　绿翘一震，还来不及捂住身前男子的嘴，就听到身后少女清冷的声线缓缓坠地。

　　却是平日里从未听过的，带着些许惶恐，甚至还有一些难言的意味的声音，“书颜——？”她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尾音的轻颤却泄漏出她此时的心境，“全军覆没——？他——曝尸城头？”到最后的声音已然有些变，甚至带了微微的哭腔。

　　书颜心里一震，抬起头，望着那个少女。

　　五年前加入‘宴楼’，初见小姐，心里便流淌着一种莫名的震慑与叹服——明明是那样无力而柔弱的女子，那一双眼却像是烟雾般的雾气在弥漫，永远看不清底下的灵魂。

　　他的小姐，总是那么浅软的微笑着，却谈笑用兵执掌偌大‘宴楼’，那眼里，永远是自信，淡漠，以及藏得极深又极浅的骄傲——

　　却从未试想，有朝一日，会见到这样的小姐——

　　她的发向来很长，如墨青丝似锦似缎，又如一匹上好的丝绸，缓缓展开，散落在地板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靡惑美感。因为虚弱而斜倚在软塌上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她不管不顾，一双大大的眼睛瞪住他，那样——凄冷而惶恐的眼神，惊慌失措的容颜——

　　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什么骄傲，自信，全都丢到一边——那样惊恐，而软弱的她——

　　还有——那样不顾一切，仿佛失去所有的声音，“皇——兄——”

　　不尖锐，不凄厉，却仿佛耗尽所有力气吐出那样两个字眼，随后徒留下的悲恸与凄寒，却幽幽缠绕在她身边，经久不散。

　　她的眼睛大大的瞪住他，让他没办法回避。那样残忍的答案从他口中吐出，让他自己都几乎懊恼得想要自杀——

　　她却没有哭——她不哭不闹，只是坐在那里，一遍遍轻唤，最后却几乎成了无声的呢喃，唇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起了他曾经见惯的淡淡笑意，却让他看得心里更恸——

　　绿翘早已哭得不成人型，她抱住少女，一遍遍哭喊，“小姐——你心里苦就哭出来——你这样——笑得我好难受——你不要笑——”

　　少女却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哭也不闹，“可是——我哭不出来。”她轻轻抱住绿翘，让绿翘闻到她身上清浅的莲花香，“绿翘，我只会笑。乔莲宴，是只会笑的。”

　　一室静默。那样淡漠而又蚀骨的凄冷与悲恸纠缠在一起，酝酿成一种奇怪的氛围。

　　绿翘和书颜只是默默的在屋子里站着，凝望着那个在浅浅微笑的少女。

　　良久，终是被那个极淡的声线轻叹，“这场雨，应是快要停了呵——”那尾音的轻呵带着少女独有的清冷以及重重跌落的余音，打落了这场剧的帷幕。

　　然而，庆嘉十七年的这一场雨，下了整整二十三天。

　　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降临在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都城里。如同一场盛大的哀悼与缠绵，让这座都城平添了几分阴霾与凄艳。

作者有话说

　　这文彻彻底底换了个风格...把宋朝换成了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