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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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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翛定定地注视着他。
辰瀚突然笑了，他俯下身在陆翛眼角轻轻一吻，一手捏他鼻子，一手捏他耳朵，“乖，等下吃好饭我送你过去。”
陆翛手忙脚乱地躲开他的小动作，完全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情。
辰瀚被他一巴掌拍上脑门，照旧满脸笑嘻嘻，“咱能跳就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哥哥带你去精神科挂号。”
“小伙子怎么说话呢，”陆翛斜眼瞪过去，“我要真的是精神科的问题，我现在就该跳起来咬你了。”
“小小不要只说不做，哥哥我可等着呢。”
辰瀚笑得张扬，一双眼中有光芒万丈，比骄阳更炽烈。
他放好枕头站起身，又弯下腰递上了自己的右手。
陆翛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和他相握，然后被轻轻松松从床上拉了起来。
心神不宁地洗了个澡，陆翛看着脚上那记忆中明明很多年不曾出现过了的累累伤痕，犹豫了好久，总算下定决心，换上了衣柜里的一套练功服。
下楼，路过厨房时看到那个戴着小碎花围裙的背影正在煮粥，陆翛脚下没有停，穿过客厅来到地下室门前。
这栋别墅，是他爸亲自设计并监督建造的，从然然出生后开始，前后花了三年，别墅的地下室部分，他专门为从小练舞的继子打造了练功房和健身房，还挖了一个阶梯下沉式带游泳池的小院子，保证通风和采光。
陆翛吸了口气，缓缓推开门，又站了一会儿，才沿着楼梯走下去。
练功房很干净，每块玻璃都是透亮的，角角落落一点积灰都没有。
如果是近十年都没有启用过的地方，即使保洁打扫得再仔细，也一定是透露着荒凉寂寥的气息吧。
他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
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在如此明亮的光线下照过镜子了。
少顷，他迟疑地抬起手，简简单单翻了个腕花。
关节处传来的灵活顺畅的感觉，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辰瀚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时，陆翛正将手高高地举在阳光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手背。
“在看什么？”
陆翛“嗯”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在骨骼分明的手背上画出一道道线条，慢慢延向腕臂。
“我的烧伤面积太大，当时做的是异体植皮。”
“供体来自遗体捐赠，手术一直在失败，每次术后都会出现急性排斥，不仅烧伤没有办法愈合，情况还越来越糟。”
“你看，这些惨白发皱的地方，我大概就是弗兰克斯坦的怪物。”
他控制不住地用力揉搓着手背，在净白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红痕。
辰瀚从背后环住他，抓下他的两只手牢牢握在掌心。
陆翛没有抗拒这个亲密到有些过分的姿势，他还沉浸在回忆里。
“就这样进过好几次手术室后，我决定放弃了，反正那时候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后来，我妈求我再试一次。”
“手术时间是在她去向不明的那一个礼拜后面，就是那一次，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比自体移植还要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排异，简直是个奇迹。”
“加上后续的祛疤手术，伤好以后，其实从外面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但是，”他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我知道它们就在这里。”
陆翛闭了闭眼睛。
辰瀚轻轻在他鬓角落下一个吻。
“我妈不肯告诉我那个捐赠者到底是谁，直到我找到了藏在雅辛托斯背后的画家。”
“如果，隔着半个地球，有一个你从来没见过的人，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她的身体组织可以移植到你身上，配型吻合率高得吓人，也没有出现任何排异。”
“那么，这个人和你毫不相关的概率会有多大呢？”
陆翛睁开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继续说道。
“双胞胎之间的联系是真的很奇妙对吧。”
“即使我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他想了一下，“和我这么亲密无间的人。”
“就像是另一个我自己。”
“我想，她是不是想让她画里雅辛托斯告诉我，我只需要一直往前走，身后的地狱，留给她就好。”
“我想问她，那幅画是她送给我的吗？是她为了我画的吗？在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里，究竟知不知道，在地球另一端，还有一个如同自己分身一样的人存在呢？”
还想问她，恨不恨我。
如果当年是她得到了我的心脏，而不是我得到了她的皮肤，她就一定能活下来吧。
她一定能活得比我更好，也一定更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命。
“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她不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吗？——哦，不对，”辰瀚笑了笑，“是活生生在二楼客房，你只要走上去敲开她的房门，就能找到答案了。”
“可我是个胆小鬼。”陆翛嗤笑了一下。
“我不敢。”
“我连跟她们对视都不敢。”
“我怕她们会发现——我是个冒牌货。”
然后连活在梦境中的权力都被剥夺。
“小小。”
辰瀚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面对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对于你来说，我和然然还有Sia，是不是也是冒牌货呢？”
“啊？”陆翛一愣，慌乱道：“你们怎么可能是……”
“我们当然不是，”辰瀚认真道，“所以，你也不是。”
“呵，”陆翛冷笑，“你当然不觉得我是，在你的世界里，你是昨天才刚认识的我。”
“那都怪你太喜欢捉迷藏，让我找了一辈子。”
陆翛不吃他的土味情话，“哦，是啊，我改主意了，对于我来说，你确实是个冒牌货，因为跟我写了五年信的辰哥，才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脸是留给外人的，”辰瀚满不在乎道，“在内人面前用不上那玩意儿。”
陆翛翻白眼。
“小小啊，有件事我是真的好奇，你在信里面，都跟我……”
“不是你。”
“行叭——都跟我情敌说了些什么啊？”
“那是我跟辰哥之间的事，跟你这个妖怪有什么关系？”
辰瀚默默收回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
“你干嘛呢？”陆翛忍不住问。
“找身份证。”
说着真掏出了那张小卡片，举到了陆翛眼前。
“陆辰瀚？辰哥你不姓辰啊？”陆翛看了一眼，惊讶道。
辰瀚点点头。
“我亲生父亲姓陆，是不是很巧？这就是天意啊，我和你注定是一家人，结婚都不用改姓的那种。”
“不你等等！我好像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陆翛瞪大了眼睛。
“结婚不用改姓啊？”
“谁跟你说这个！”陆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你亲生父亲姓陆？你不是你爸，呃，你不是我爸，呃，你不是……？”
他组织不起来语言，但辰瀚听懂了：“是啊，我不是我爸亲生的，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我妈跟我爸认识以前就有我了，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上一代人都知道，”辰瀚想了想，“陆阿姨也知道，可能然然也知道，我本来以为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陆翛表情僵硬地说道，他越想越不对：“可是爸出事以后，律师找我说遗产继承的事，你明明是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和我是一样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法律文件上你就叫‘辰瀚’啊，明明没有姓的！”陆翛目光炯炯，“你还说你不是冒牌货！”
辰瀚有些无奈：“小小，爸他还好好的呢。”
“行行行，就算有个什么万一，那爸的遗产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虽然叫他爸，但是我们既不是血缘上的父子，他跟我妈离婚以后我们在法律上也没有关系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等下次过来我就把我出生证明、户口本、房产证，统统都带上，你自己亲眼看见总能相信了吧？要是还不信，就去民政局打证明，顺便我俩把证领了？”
陆翛推开他，没空理会他的调戏，他脑子里还在头脑风暴：“我记得的不是这样的啊……那，那你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还叫爸……”
“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父亲，而且我两岁的时候他就跟我妈离婚了，我对他根本没有记忆，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和陆阿姨一直很照顾我和我妈，我也愿意叫他一声‘爸’。”
“当然如果小小很介意，那我可以改口叫‘叔’，等咱俩结婚了以后我再改回来也行。”
“可、可是，我明明记得……”
“小小，”辰瀚捧住陆翛的脸，认真地说道：“相信我好吗？就算你的记忆骗了你，我也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真的，如果你的记忆告诉了你另一个事实，那就相信我，我陪你一起去搞清楚，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虚假，好不好？”
陆翛偏过头，沉默。
辰瀚固执地将他的脸掰回来：“既然小小不相信身份证，那你等我几天，我到时候拿结婚证给你看？”
“结婚证？”陆翛迟钝地眨眨眼。
“是啊，到时候小小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在上面，你总不能再怀疑那是假的了吧？”辰瀚得意地嚣张地狂妄地笑了。
刚见面时多稳重的一个人啊，怎么一天功夫就从警犬崩成了井犬。
陆翛看向辰瀚放到自己手上的那张硬卡片。
都说证件照是照妖镜，但对颜值高的人无效。
小卡片上那个气质高冷的帅哥，确确实实正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但是冷冰冰的照片没有任何生气，根本无法概括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只是旧时光的残影，本应逝去，保留下来的看似坚牢，却脆弱，一如记忆。
“辰哥，”他犹犹豫豫地问道，“你是，喜欢男的？”
“什么？”
“就是，性别男，爱好男？”
“不是啊。”
“那你……”
“性别男，爱好你。”
这天没法聊了——陆翛掀桌。
“小小，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陆翛坚定摇头。
“见到你以前我也不信。”
“我还以为你对我是一见生疑。”
“不，我只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冷静观察，收集情报，以便得出客观结论。”
“那你得出结论了吗？”
“嗯。”
“结论呢？”
“追你。”
“奔结婚去的那种。”
“客观？”
“很客观。”
“啧。”陆翛咂了咂嘴，别过脸。
“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方面的情报没有收集到了。”辰瀚满脸严肃。
“什么？”
“对于我，你是怎么看的。”
“你想知道我觉得你像什么吗？”
“很想知道。”
“心理咨询师，”陆翛看了一眼镜子里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也挺像一夜情对象。”
辰瀚手肘压在他肩上，摸了摸下巴。
“根据情报分析如下：”
“目标对象所说的这两个身份都是不需要产生情感交流的社会角色，只是为了满足某一方面的必要需求，心理距离看似很近但其实最远。”
“由此得出：目标对象现阶段还在逃避我方的感情攻势，我方离结婚这个最终目标还有大量工作要做，这必将是一场持久战。”
“另外，目标对象说起‘一夜情’时态度十分自然，有理由怀疑他在这方面颇有经验，需要做好对付大量潜在敌方的准备。”
“但现阶段在战略战术上，并不适合展露过高的占有欲，也不适合马上着手让那些潜在敌方全部社会性死亡，以免引起目标对象的排斥和警惕。”
“嗯，不错，”陆翛点点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然后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报告领导，一夜情对象这个身份我也可以挺像那么回事的，有名无实不如坐实？”辰瀚跃跃欲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