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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战场上风云莫测,一仗多则打几年,少则打几个时辰,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一时分不出胜负,也不能总硬耗着,于是就有了“钲”,钲为铜制,形状似钟,但比钟窄,略长,可手持,敲起来会发出“当当当”的响声,尖锐刺耳,传播极远。

      这声音一响,双方皆知是要收兵了,医官准备救人,伙夫开始烧饭。

      于闻瑶而言,头等要事自然是清点伤亡。

      她的赤甲军还好,伤亡百余人,霍家军这遭打头阵,吃了铁锁链的亏,损失最为惨重,伤亡不下千人,至于叛军,尸首累累,不计其数。

      闻瑶粗略估算有五六千,其中不少土匪,都是叛军当中的精锐。这些人死不足惜。

      清点完伤亡,又听闻肃卫一人单枪匹马斩杀近五十名土匪,脸不红气不喘,身上不过溅了几滴血。

      “哎,不服不行。”闻瑶随口感叹了一句,唤来禄瓦,附在耳边低声交代道:“你带些人往北边去,迎一迎兖州军,叫他们把粮草先放放,全速赶来绍安城,最好天亮之前抵达,之后该怎么办,还用我告诉你吗?”

      兖州再往北便是梁国,故而屯兵极多,只是朝廷养不起这么些军户,平时也不操练,让他们以耕种为生,和珲州的布衣没什么两样,可能真刀真枪碰上了,还不如珲州布衣。

      关键绍安城里的人大多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了朝廷军的勇猛,饶是诡计再多,朝廷军也能以一敌十。

      兖州十万大军往那一站,光虚张声势就足够震慑人了,那时再派人去议和,便有五分成算。

      至于另外五分……

      闻瑶看向在一旁休息的肃卫,他正拿着湿哒哒的布巾擦脸,额前的黑发被浸透了,凌乱的捋在头顶,额角一道疤痕无遮无挡的露了出来,那是好久好久之前,闻瑶发脾气乱扔东西,砸到他留下的,原先非常明显,这些年渐渐变浅了。

      闻瑶走到肃卫跟前,席地而坐,盯着他道:“我想除掉邢玉,不让他继续在绍安城里作乱。”

      邢玉一死,议和便有十成胜算了。

      “他并非老道,说杀就杀。”

      “是啊,邢玉多半也能猜着我想这么干,必然防范周全,身边高手环绕。”

      所以万军从中刺杀邢玉,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闻瑶另有主意:“我方才从苍溪郡守那里听说,城里有个叫广长锦的老者,颇有名望,如今他也算青教的掌权者,我若给他递封信,请他到城外一叙,为让他放心,定要在信上写明,我是独自前去,你觉得这封信会不会被邢玉截下。”

      肃卫颔首,轻声应道:“会。”

      “那邢玉会不会代替广长锦应邀出城?”

      邢玉多智近妖,却也不是毫无弱点,从他男扮女装待在闻瑶身边那几日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乐意以身犯险的人,说白了就是不怕死,不惜命,再者,他喜欢卖弄自己的智慧,总耍一些让人难以预料的阴谋诡计,这样的人往往自负,越是自负,越不能经受屈辱。

      他在闻瑶身边吃过大亏,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如果这出戏做的足够真,他会。”肃卫顿了顿,又道:“可是很不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杀他,他想杀我,不是亲手都不够痛快,所以他肯定要先派人查探一番,再带上数不尽的高手。”

      “殿下预备怎么办?”

      “跑啊。我把他引出来,并非是想要了他的命,而是要让他回不去。”

      肃卫沉默,似乎在考量是否可行,他放下湿布巾,宽大的手掌虚虚搭在膝盖上。

      闻瑶下意识的垂眸,看他的手,他手指很长,指节稍有些粗,手背布满青筋,却不是那种很狰狞的青筋,像宝剑的暗纹,像旌旗的图腾,是一种无声的不容小觑的力量。

      终于,他开口道:“可以一试。”

      引邢玉出城容易,拦邢玉回城却不容易,肃卫说可以一试,闻瑶就放心了,她立即命人备下纸笔,给广长锦写下“密函”,点明邢玉和梁国的瓜葛,以及其阴谋诡计,并约广长锦亥时三刻在绍安城南三里太虚观相见,商议灭奸平叛的事宜。

      这封密函可谓字字诚恳,句句肺腑,闻瑶写到最后,都觉得真送到广长锦手里也不错,肯定能来个里应外合。

      只憾绍安城此刻尽在邢玉鼓掌间,城内城外想要私联,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闻瑶的这封密函,顺顺利利的落入了邢玉手中。

      邢玉的确聪明,他一看这封信,尤其是闻瑶那句“独自前往”,便立刻想到可能是闻瑶洒下的鱼饵,企图引诱他上钩。他前脚离开绍安城,后脚城中各个势力就会争的你死我活,不能再拧成一股绳对抗朝廷大军。

      利害关系一目了然,邢玉坚定的不上钩。

      可正因为他心里面太坚定了,不免怀疑闻瑶的真实目的,怀疑是不是自己思虑太深,或许闻瑶只是看中了广长锦的在珲州的威望,想通过广长锦抚平百姓和布衣的怒火,但没料到这封密函会被他截下。

      若真是这样,他就错过了一个报复闻瑶的绝佳机会,保不齐是仅此一次的机会。

      邢玉生平头一次犹犹豫豫,举棋不定。

      默默良久,他决定先派人去探探路,殊不知这正合闻瑶心意。

      太虚观原是晖州数一数二的大道观,然而那里的道长不服老道,在老道得势后深受排挤,一气之下四散弟子,入山隐世了,而老道不屑自降格调去占用太虚观,又暗恨太虚观道长和他作对,便大肆砍伐太虚观外的竹林古树,意图破坏风水布局,从那之后,太虚观便成了一个鲜有人迹的荒凉之地。

      周遭百姓见此处田地还算肥沃,随意种了些不必精心侍候的白薯。
      白薯长在土里,枝叶趴在地上,一眼望去是片延绵不绝的碧海,碧海里坐落着杂草丛生的道观。

      这地方好就好在藏不了大批人马,且离绍安城仅有三里之远,能让邢玉放下一点心里的警惕。

      他派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一个叫赵趋的高手去探路。赵趋武功极好,相较肃卫也不遑多让,仅输一把黑金长剑。

      亥正时分,他悄然来到太虚观,确见观内观外唯有元祯公主,她不遮不掩的拢着一簇火焰,映照着那张莹白如玉的面孔。

      赵趋握紧手中的短剑,很想趁此机会取她性命,但没有邢玉下令,他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让人赶回绍安城报信,自己在这里盯梢。

      邢玉多疑,收到消息心里又犯嘀咕,总觉得这机会来得太轻易,他便开口说道:“不惜任何代价,把公主带回来。”见下属面露狠相,又立刻补充道:“要活的。元祯公主今日若死在太虚观,朝廷军必然会发了疯的攻城,起义军那群乌合之众,恐怕半个时辰都抵挡不住,对大局不利。”

      说完,邢玉觉得这番言论颇为有理,又觉得没必要和下属解释这么多,稍感烦躁。

      下属丝毫不知他的心思,只蹙着眉头,很是为难道:“那公主武功了得,活捉恐怕……成算不大。”

      邢玉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闻瑶岂止武功了得,还心狠手辣,活着她一个,搭上一百个高手也不嫌多,邢玉虽不在乎死士的性命,但自打高坝那次败北,他的亲信就一损再损,如今已然所剩无几了,他完成任务后还要返回梁国,不能没有这些死士保驾护航。

      可就这么放过闻瑶,邢玉实在不甘心。

      这阵子,几乎每一天夜里,他都会梦到那该死的闻瑶,在梦里,他把闻瑶吊在水井上用马鞭抽打,闻瑶疼得泪流满面,一个劲的啜泣,时不时向他求饶,别提有多痛快。

      要做出一个决断了。

      邢玉猛地站起身,将微微敞开的衣领整理妥当,婢女看他像是要出门,急忙取来外袍,预备服侍他穿。

      邢玉却径直走向放置衣裳的里间,身姿颀长瘦弱,如正拔节的青竹般立在那里,好一会,换上一件鹅黄色的锦缎骑装,上头用银线绣了祥云纹样,极为标致的颜色,更衬得他好模样。

      为了来燕国做密探,邢玉自幼便学习乔装,把自己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可真细说起来,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骨子里是个很爱美爱俏的青年。

      他用黄色绸带重新绑了头发,整齐利落的高马尾,显出几分英气。

      邢玉对着镜子照了照,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手下随行。

      几乎是倾囊而出。

      闻瑶等了快半个时辰,太虚观外还没有动静,她有点焦急,怕筹谋落空,白折腾一回。

      邢玉要不来可怎么办?闻瑶这么想着,挖了一颗白薯,搓掉潮湿的泥土,放到火上烘烤,她不太擅长这些琐事,白薯皮很快就烧焦了,焦黑的白薯皮“崩”的一声裂开,露出里面嫩嫩黄黄的瓤。

      大火之上,这瓤自然也立马焦黑,不过香味已经弥漫开来,是一股子诱人的糊香。

      闻瑶真想吃一颗白薯,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再挖几颗,回去让肃卫给她烤。

      “殿下。”

      听到这一声呼唤,闻瑶就知道她不用再发愁。

      “殿下好兴致,只是这白薯烤的……”邢玉哼笑了一声道:“着实令人不忍直视。”

      看着那道身影从暗处缓缓走来,闻瑶故作惊讶:“怎么是你!”紧接着转变为愤恨与防备,她提起放在脚边的黑金重刀,冷冷的瞪着邢玉。

      邢玉似乎很享受她的表情,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断更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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