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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这天夜里,闻瑶依旧做了那怪梦。
      只是和往日稍有些不同。

      在一片凄然的暗色中,雾气缭绕,风云呼啸,脚下荆棘遍布,四处是沼泽泥泞。

      闻瑶连滚带爬,拼了命的朝前跑,试图要抓住前面男子的衣角,可不管怎么样,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她心急如焚,一面追赶一面像孩子似的放声大哭。

      男子脚步微滞,忽然停下。

      闻瑶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血骨。

      “我好累,好累,你别走了。”

      “我不走,殿下快睡吧。”

      闻瑶趴在他的背上,小声啜泣:“真,真的……”

      未等男子开口回答,闻瑶忽觉脚下一空,仿若坠入深渊,她猛地睁开眼睛,见青帐微垂,烛火燃尽,满室微凉曦光。

      这一觉竟睡到了清早?

      赫连池的药还是真管用。

      不过……
      闻瑶按住的心口,那里还是痛得厉害,不由长叹了口气。
      等回奉天,霍瑞要么找根绳子去上吊,要么一头扎进澜明湖,但凡是没死透,都必须把婚事办了。

      打定主意后,闻瑶又振作起精神,将自己收拾妥当出门去找徐宝珍。

      昨天夜里闻瑶大手笔的包下了全城酒楼给将士们改善伙食,徐宝珍也没闲着,吩咐人连夜向百姓采买了几百只骡子和驴,一来这些骡子和驴能驮着辎重翻山越岭,二来若真没什么吃的,可以杀几只充饥,用于行军再好不过了。

      “徐将军。”

      “殿下,今日这么早就起啦?”

      闻瑶笑道:“睡得还不错。”

      徐宝珍“哦”了一声,又问道:“殿下找老臣有何事?”

      闻瑶道:“想请将军帮个忙,算是我的私事。”

      徐宝珍道:“殿下但说无妨。”

      “不知将军认不认得金林院一个叫司苏的正判。”

      “啊!认得,怎么不认得!”徐宝珍那些个小情绪一扫而空,双眼放光的看着闻瑶问:“什么忙啊?”

      闻瑶被噎了一下,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来意,缓了缓才道:“我想派一队兵马护送司苏去珲州。”

      闻瑶虽为军中上将,但私下调兵这种事,还要由徐宝珍点头。

      徐宝珍问:“司苏要去珲州?那何不与大军同行?”

      “他不会骑马,得走官道,我想了,那珲州一乱,珲州之外必生匪患,他一个文弱书生,保不齐半路上丢了性命。”

      “这样啊……嗯,那殿下若信得过老臣,就让老臣部下的陈莽前去护送吧,此人办事极为妥当。”

      赤甲军杀戮气深重,在外太惹人注目,闻瑶原也没打算用他们,徐宝珍这么说正和她心意:“那就多谢徐将军了。”

      徐宝珍笑道:“哪里哪里,一点小事罢了,不知司苏此时身在何处?”

      闻瑶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听说他与月都郡守有几分交情。”

      徐宝珍道:“好,我让陈莽去郡守府上打听打听。”

      此事敲定,闻瑶不禁犯愁起女子的那点烦恼。晨起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在徐宝珍处喝了些茶水,就感觉小腹酸胀的难受,身上也一阵一阵的冷,在兵营里绕了一圈,估摸着肃卫也该睡醒了,便快步朝他营房走去。

      肃卫的确刚起身,还没穿好衣裳,衣襟大敞着,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胸膛上一道狰狞的长疤,从锁骨一直延伸至侧腰。

      可以看得出,这一刀是想要将他整个劈开。

      那是他小时候就有的,肃建在世时常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见闻瑶盯着自己的疤痕看,肃卫背过身穿起外袍,一边穿一边低声问道:“肚子疼了?”

      “嗯,我方才在徐将军那喝了茶水。”闻瑶咕哝着抱怨:“这个岁数竟然喝冷茶。”

      “殿下去找徐将军做什么?”

      “请他帮个忙。”

      闻瑶没多说,肃卫也没多问。
      他穿好了衣袍,走到炉子前,拎起上面的铜壶,倒出一碗热水,看着那白茫茫的水雾,轻轻叹道:“今日午时便要过月山关,夜里恐怕连个能安营扎寨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呗,总比我们在弥河山剿匪那会要好,饿的都吃草根了。”闻瑶低下头,鼓着腮往碗里吹风,一圈一圈的水痕荡漾开,模糊了碗底的釉色。

      是啊,她连草根都能吃,眼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肃卫收回视线,默默到床边收整包袱,有暖肚子的铜捂,油纸包着的姜茶,还有厚厚一叠月事带。

      闻瑶瞧见了,又想起他昨日说的男女大防,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道:“这包袱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肃卫道:“嗯,殿下别弄丢了就好。”

      闻瑶道:“怎么会,我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吗。”

      闻瑶细心起来比谁都细,粗心起来比谁都粗,肃卫其实信不过她,临行前将那包袱亲自挂在了昼影身上。

      众将士舒舒服服的休整了一夜,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早膳,连带着胯下骏马皆是生龙活虎,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行军,果真在午时之前赶到了月山关。

      湛蓝辽阔的天空下,是嵯峨黛绿、重重叠叠的峻岭群山,令人望而却步。

      徐宝珍下令停军用膳,等填饱了肚子,再一鼓作气翻过几座山头。

      闻瑶如释重负的坐到地上,脸色十分的苍白。

      很快又要出发,来不及生火烧水,肃卫递给她几颗红枣。

      肃卫一只手抓的红枣,闻瑶要拿两只手去捧。

      “你还真是什么都有。”

      “没多少,殿下省着点吃。”

      闻瑶哪里懂得什么省不省的,肃卫给她多少,她就吃多少,没一会的功夫那一小捧红枣就成了一地枣核。

      可红枣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闻瑶的脸色始终不见好,恹恹的坐在那里,像个霜打的茄子。

      霍瑞得空凑过来问:“阿池的药不管用?”

      闻瑶一看他就想起昨晚的梦,翻了个白眼道:“你走开。”

      “不识好人心!”霍瑞愤愤的说着,却也没走,挨着闻瑶坐下来,摸摸索索的从怀里翻出一个小纸包。

      他一拿出来,闻瑶就闻着香味了,鼻尖一拱,问道:“什么东西?”

      霍瑞咧嘴笑道:“月都城的猪肉脯,要来一块吗?”

      闻瑶晃晃脑袋道:“不,没你那么馋。”

      霍瑞倒也不是馋,在奉天什么山珍海味他吃不到,只是这月都城的猪肉脯很合他胃口,昨晚吃了两块,没大吃够,一早又命人去买了些,路上拿来打打牙祭。

      说他长大了,稳重了,他偶尔行事总像个小孩子似的。

      闻瑶狠狠咬了一口烧饼,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月事初至,正是富裕,闻瑶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她也不敢喝多少水,干巴巴的吃完了烧饼。

      虽然在月都城补充了口粮,但能随身携带的十分有限。
      好在月山关往西南草木逐渐茂密,无需太顾及马的饲料,算上那几百只骡子和驴,少说能撑上四日。
      若不出意外,三日后就可抵达宜州的衫延城。

      徐宝珍行军经验足,纵使心中有数,也怕出什么变故,这四万多顿顿要吃饱的精锐骑兵要是困在了深山里,不出两日整座山都得被吃的一干二净。

      因此没有耽搁太久,便继续启程赶路了。

      昼影身形劲瘦,步态轻盈,如同白鹿一般穿梭在树林里,它是半点不觉苦,还乐在其中,总是带着闻瑶一溜烟的跑出老远,非得闻瑶揍它一下,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来。

      这倒给闻瑶提供了一个独处的机会把自己收拾干净。

      如此行军到戌时,天际再不见一丝光亮,将士们点起火把,预备找地方过夜。

      闻瑶已经撑不住了,将昼影交给孙吉,靠着一棵树坐下,她今日穿的是件暗色斗篷,戴上兜帽窝在那,跟旁边的大石头没两样。

      霍瑞蹲在她跟前,皱着眉道:“你到底怎么了?究竟哪不舒服?”

      闻瑶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臂弯,声音闷闷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她从来精神抖擞、斗志昂扬,鲜少有这般虚弱的时候,霍瑞难免担忧:“你少来,是不是肚子疼?吃坏东西了?你别忍着啊,叫军医来看看吧。”

      闻瑶知道霍瑞是好意,但他这么叨叨叨的说个不停,真是烦死人了,没力气跟他吵,只能强忍着怒火不理他。

      霍瑞眉头皱得更深,沉默良久,终究是站起身来去寻肃卫。

      “元祯似乎不太舒服。”

      “嗯,我知道。”

      肃卫在山里找了一处洞穴,此处并遮天蔽日的树木,故而内部颇为干爽,简单收拾一番,比起营帐更胜一筹。

      显而易见,这是为闻瑶准备的。

      霍瑞忽然明白,闻瑶为何处处依赖他。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故冷声唤道:“肃卫。”

      肃卫望过来,眉目平和,却仍有凌厉之意:“按理,霍小将军该唤我一声侯爷。”

      平南侯,说是承袭肃建将军的爵位,可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那是他肃卫凭借一把长剑杀出来的功名。

      战场上九死一生,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这种事没人比霍瑞更清楚。

      他紧抿着唇,脸颊上酒窝深深:“听说侯爷昨夜在元祯房里待到寅时,可确有此事?”

      肃卫道:“是又如何。”

      霍瑞道:“回奉天后我便要与元祯成婚,还望侯爷日后心里有些分寸。”

      肃卫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道:“霍小将军的话我记下了,待殿下身体好一些,我自会把握分寸,只是现如今殿下还需要人照顾,霍小将军怕是做不来这些事。”

      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有这么难堪的,霍瑞顿时像只被拔了毛的斗鸡。

      难道肃卫真的无意闻瑶?

      可不为钱财,不为权势,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如此事无巨细的体贴关怀,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管为什么,他和闻瑶之间也仅仅是主仆罢了。

      霍瑞想到这里,微微释然,转过身快步走到闻瑶跟前,俯身将她扶起。

      闻瑶不耐烦道:“你干嘛啊。”

      霍瑞一声不吭的背起她,来到那处洞穴,把她放到火堆旁:“在这歇着吧。”

      闻瑶抬眸,满是困惑。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霍瑞的脸颊,被火光很好的遮掩,他瞪了一眼闻瑶道:“你看什么看。”

      “看你抽什么邪风了。”

      “我好得很,起码比你强。”

      就像闻瑶不能用讨好空来的方式讨好霍瑞,霍瑞也没法子轻声细语的对待闻瑶,早已根深蒂固的习惯,岂能说改就改。

      闻瑶小腹胀痛的厉害,不愿再与霍瑞唇枪舌战,自认甘拜下风,往一旁蹭了蹭道:“你过来坐下,让我靠会。”

      霍瑞往下抻了把衣襟,怪模怪样的挺直腰杆,坐到闻瑶身旁,闻瑶便像一只要取暖的小猫,软绵绵的靠在他肩上。

      和肃卫干净清冽的气息不同,霍瑞身上散发出一股复杂的、腻人的甜香。

      到底是武将世家的嫡长子,自小被后宅的女人们疼着宠着,浸泡在脂粉堆里长大,哪怕在外行军也佩戴着最上等的香料。

      他的手也是,不像肃卫那般宽厚有力,虽掌心有老茧,但手指细细长长,犹如葱白一般,单单这么看,跟整日提笔捧书的文人没两样。

      闻瑶生平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审视霍瑞,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让自己爱到心生执念的地方。

      可看来看去,他还没有昼影长得美。

      闻瑶不禁纳闷,心想:“难不成是我岁数太小了?还没到懂得谈情说爱的时候?可不对啊,按霍瑞所说,我喜欢他,求着他做驸马,也就是十六岁出头。”

      思及此处,闻瑶微微仰起脸,小声的问霍瑞:“你能同我再仔细说说那时在亭松城的事?”

      霍瑞一怔,猛地抬头去寻觅肃卫的身影,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洞穴,稍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再多说一点,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怎么知道。”

      闻瑶对自己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她若喜欢上一个人,必定会第一时间告诉那人,于是她问:“那你是什么知道我喜欢你的?”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填补。
      霍瑞用舌尖舔舐干涩的下唇,沉思了良久方才道:“既然都忘了,就当没发生过那些事不行吗。”

      闻瑶道:“你若像我似的每晚都梦魇,看你能不能说的这么轻巧。”

      霍瑞道:“那些梦,真的都一模一样?”

      “嗯……也不是,应该不是。”闻瑶叹了口气道:“我醒来之后,能记住的就只有你不停朝前走,我在后面追,哎,说出来真是有够丢人的。”

      岂止是丢人,简直没出息。

      霍瑞忍不住低声斥道:“这世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走,你就非得认准这一个不撒口了?”

      霍瑞说的“这一个”是指肃卫,闻瑶听到的“这一个”却是他自己,意思直白不过,就是不愿意成婚,不愿意做驸马。

      闻瑶心里那熊熊火焰再度燃烧,她抓起霍瑞的手,鼓足力气“吭哧”一口咬上去,几乎将霍瑞的半个拇指都含在嘴里。

      十指连心,霍瑞怎能不痛,他用另一只手抵着闻瑶的额头,难以自持的大喊大叫:“啊啊啊!你属狗的啊!快松开!”

      闻瑶牙根痒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他说松开就松开?眼睛睁得溜圆,依旧狠狠的咬着。

      洞穴之外的肃卫和孙吉闻讯赶来时,这俩人已经扭打成一团,闻瑶咬着霍瑞不松口,霍瑞就拉扯她的长发。

      孙吉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连忙上前调停,只听他一声声“殿下”一声声“霍小将军”唤着,急的是满头大汗,无论如何也分不开这两个人。

      孙吉真不明白,刚才还你依我浓的坐在一块,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他实在拿两个小祖宗没辙,忽想到还有个肃卫在身后站着,便扭过头来想要求助,却见肃卫双臂抱怀,竟悠悠哉哉的看上热闹了。

      “侯爷!赶紧劝劝吧!再一会霍小将军手指头都要被咬掉了!”

      孙吉嘴皮子吧嗒的飞快,如同置身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闹市,可到肃卫那就成了白墙黛瓦,檀香弥漫的静室,他慢条斯理的说:“放心,不会的。”

      这还不会!霍小将军叫的比杀猪都惨了!

      孙吉苦着一张脸道:“那殿下的头发也禁不住他这么扯啊。”

      肃卫眉眼微动,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到那两人身旁,一把攥住霍瑞的手腕,霍瑞毫无防备,让他这么用力一捏,手指再也合不拢,闻瑶的头发得以逃脱。

      孙吉:???

      让你劝架,不是让你拉偏架啊!

      肃卫倒没有那么不要脸,他解救了闻瑶的头发,又去解救霍瑞的手指:“殿下,别咬了,传出去太不像话。”

      闻瑶很在乎面子。

      她原本就是想咬霍瑞一下,给霍瑞个教训,顺便泄泄愤,没打算闹得人尽皆知,是霍瑞吵吵嚷嚷还敢拽她的头发,才激的她死活不撒口。

      这会怒气已消大半,自然松了牙关。

      霍瑞抱着手滚远,眼眶通红的看着闻瑶,说不出的委屈愤慨,闻瑶更是不善。

      孙吉无语。
      一个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一个是霍家最看重的嫡长子,怎么打起架来和村口的土狗一样。

      果真是,太不像话。

      孙吉想起开拔前老皇帝特意将他召进宫,耳提面命的嘱咐他:“这趟出去,一定要想办法缓和元祯和霍瑞之间的关系。”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

      他说:“陛下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孙吉真想提剑抹脖。

      霍瑞也是头回和闻瑶打的这么狼狈,他看着自己虎口上紫红的一圈牙印,才刚和肃卫说的那些话一时间全涌入脑海,回响在耳畔,直叫他臊红了脸,径自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洞穴。

      孙吉还惦记着消除两人的隔阂,不能眼看着他生闷气,稍一犹豫,便跟了出去。

      洞穴里只剩下肃卫和闻瑶。

      肃卫垂眸,凝望着那头发乱糟糟像小疯子似的人,不忍心苛责,只叹了口气问道:“殿下为何咬他?”

      “他活该!非得这时候来惹我。”和霍瑞那一番扭打,已然用光了闻瑶最后一丝力气,她那凶神恶煞的威风顷刻丢了个干干净净,显现出几分软弱的模样,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肃卫道:“我渴了。”

      “嗯……等一会。”

      常言道行军宁慢不快,闻瑶对徐宝珍下了死命令,要赶在除夕之前抵达珲州,徐宝珍就只能发了狠的往前赶,按理说申时那会他们途径的那座山有水有地,最适合大军扎营,可徐宝珍还是快马加鞭的又奔波了两个时辰,来到这处涓涓细流都没有的穷山头。

      仅有的水源就是将士们随身携带的一个水囊。

      肃卫取出自己的水囊,尽数倒入铜壶,架在火上煮,火烧得旺,壶热得快,没一会的功夫里面的水就咕嘟咕嘟沸腾了,紧接着肃卫把油纸包里的姜茶放了进去,待干瘪的茶叶姜丝渐渐饱满,方才拎起回了洞穴。

      闻瑶口渴难耐,眼巴巴的盯着他。

      真可怜。

      人心之复杂,难以三言两语说清,肃卫在闻瑶手里死过一回,痛意犹在,可看到闻瑶这般风餐露宿,他还是会觉得,闻瑶真可怜。

      一碗姜茶放在微凉的夜里,很快不再滚烫。

      肃卫端给闻瑶,低声说道:“慢点喝。”

      “嗯。”

      “药呢,吃了吗?”

      “戌时吃的。”

      “肚子还疼吗?”

      “疼,不过还能忍。”

      闻瑶蜷缩着身体,小小一团,用双手捧着茶碗,一口一口的抿着喝,不管肃卫问什么,她都仰起头来答。

      天底下真是没有比这更乖巧的小姑娘了。

      肃卫摇摇头,起身去帮她铺床,等床铺好,吴庆也送来了晚膳,他不知从哪猎得一只兔子,烤的外酥里嫩,滋滋冒油,香味能勾的人直流口水,“殿下,刚烤好的,赶快吃吧。”

      闻瑶瞥了烤兔肉一眼,没精打采道:“我不。”

      闻瑶这般急躁易怒的脾气,能在赤甲营里站住脚跟,自是有她的一套办法,其一她知人善用,该提拔谁,该贬谪谁,心中有定数,其二她自守规矩,寻常士卒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那时在弥河山并非猎不到山鸡兔子之类的野食,可总归不够几千人来分,有饿极了的小卒挖草根吃,她便也吃草根。

      为了果腹,再难以下咽也得咽下去。

      吴庆怎会不知她的规矩,小声劝道:“没事,大家伙都知道殿下今儿个身子不爽利,若是连晚膳都不能好生吃着,病得更厉害怎么办?”

      火光映照在闻瑶漆黑的眼珠里,她的眼睛仿佛也烧起两簇小火苗,那般富有朝气的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带着你的烤兔肉,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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