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二十》更知懒阳

8、第八章

　　裴凛的笑容还没收回去，便看见殷逐行手上燃起一簇蓝色的火焰，转瞬便把那块毛巾吞噬了进去，只剩灰白色的余烬散在空气里。他稍显惊讶地抬了抬眉毛，脚一蹬地，整个人向斜后上方跃起，殷逐行的子弹转瞬而至，在裴凛原本的位置一闪而过。
　　“高温磷火？我以为现在磷粉很难搞到。”裴凛在稍远处站定，右手握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刀架在胸前，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殷逐行抿了抿嘴唇，手里的P229稳稳地对准裴凛，裴凛真的很强，刚刚打出去的是一颗普通子弹，如他所料没有命中，他和裴凛的距离之前只有两米左右，这个距离内他预判裴凛会侧身闪躲或是用盾之类的东西进行回护，接下来他会根据情况补上另外几弹。但他误判了，裴凛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躲开了——裴凛的速度和意识比他想的还要出色。但这样刚好，虽然不明白裴凛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破绽，但距离拉远对他一个用枪的来说明显更有优势，而根据已知的资料，裴凛更擅长用刀，而刀显然比较适合近战。沈纪岳的空间破开后真实的场景露了出来，是废楼林立间的一块篮球场中心，没有合适的掩体，他现在只有用子弹把裴凛押往远处，然后换上爆裂弹之类的炼金弹一击毙命。
　　殷逐行没有换弹夹，将剩下的十一发普通子弹射向裴凛，他的手很稳，每发子弹之间的间隔很短，一枪一枪试图封上裴凛的退路。
　　裴凛在殷逐行开第二枪时笑了，是一个“啊，有趣”的表情，他按照殷逐行射击的顺序闪躲着，却并不沿着殷逐行设置的路线后退，而是准确而从容地钻过了子弹织出的网，不动声色欺近了殷逐行身前。他的速度真的很快，预判，定位，闪躲，脸上的神色甚至带着一抹欣赏，“喂，我说，你也知道P229打不中我的，不如换把枪？□□拿得动么？”
　　殷逐行的目光跟着裴凛的身形移动，瞳孔微微收缩，穿过弹雨后，裴凛重新站在了他的身侧。太近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和□□的精度应该还是无法命中裴凛，他的速度已经超过400m/s了吗，是推进器还是反作用力转化器？不管哪个都无法达成这种效果吧。
　　没办法了，殷逐行这么想着，手里的P229被收回储物器，但不等他换出□□和杀伤范围更大的爆裂弹，裴凛便闪到了他眼前。
　　糟糕。
　　殷逐行左手撒出一把简洛晴牌麻痹毒粉，试图争取一点时间。但他的手腕一沉，没撒出去的毒粉直接坠落，撒出去了的毒粉也只是在空中划出了几条沉重的弧线，便全数落在了地面上。
　　事已至此，还没有明白裴凛的手段那便只有做一个死了的傻瓜——是重力场，裴凛身上，有能改变身体周围重力场的道具，这也是他能自如地控制自己速度的原因。
　　晚了，殷逐行清楚地明白，最后的机会他做错了选择，如果早一点明白裴凛拥有的是改变重力场的能力，他一定会赌上被扎一刀的风险选择直接拿出□□，拼刀的赢面太小了，裴凛近在眼前，就算负伤，就算重力场被增加到数倍的强度，就算枪械内部的结构很可能被破坏，□□也不一定会失手……
　　自欺欺人罢了，裴凛提出让他换枪，大概只是一种戏耍，一种“哪怕我告诉你我的极限，你也伤不了我”的蔑视。他太强了。
　　殷逐行右手握着终于取出的□□，眼睛紧紧盯着裴凛，他在等待裴凛右手的短刀扎进空当大开的腰腹，而后好抓住机会把子弹喂进裴凛的身体。
　　有东西碰到了他的腰。
　　殷逐行有一瞬间无法判断那是那片薄薄的金属切割自己血肉的触感还是其他东西，他把枪对准身形停滞了一瞬的裴凛，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爆裂弹在水泥路面上炸开了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坑——爆裂弹的启动范围是五厘米，除枪口外任何物体出现在以子弹为中心半径为五厘米的球体空间中都会引爆它，爆炸强度和子弹外壳的材料有关，制作这种子弹无论是对控制启动范围的空间系炼金术还是控制引爆的附魔术都有要求，哪怕对殷逐行来说这种子弹都不是可以随便浪费的。殷逐行在这时选择爆裂弹是为了追求杀伤力，他不怕被爆炸波及，只要裴凛死了，他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养伤，沈纪岳是偷袭的好手，空间被破开后一定躲在周围窥伺，但他有把握从这里逃走，之后再算账也不迟——
　　但他没有被炸到。殷逐行落到地面时甚至有点诧异。腰部的生物电流终于抵达了触觉中枢，这不是疼痛的触感，他没有受伤。他不明白裴凛为什么没有把刀插进他的身体，明明触手可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裴凛自己躲子弹还要带上他，难道是为了显示两人实力的差距？
　　殷逐行动了动被裴凛拉过的手臂，架起枪，裴凛在带着他跳出爆炸范围后就后退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回到了不尴不尬的三米，他命中不了裴凛，裴凛不贴近也无法刀攻的距离。殷逐行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眼睛盯着裴凛，试图捕捉裴凛在靠近过程中露出的破绽。
　　突然两人都神色一动。
　　天空突然被乌云遮蔽，大雨倾盆而下，眼前的画面又从破败的篮球场变回了中山路，只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消失了，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和一闪一闪的路灯。
　　“喂，我说，”被打断的裴凛摆着一张心情糟透了的脸，“没有人教过你，渔翁得利要挑鹬和蚌都筋疲力尽了的时候么？”
　　殷逐行这才知道裴凛的短刀是一对。那两把小臂长的刀，怎么看都不像双手刀，第二把拿出来，反而更像两把单刀了。
　　裴凛朝路边冲去，行道树后的黑影显然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转身就想钻进准备好的空间裂缝离开，却被裴凛一刀扎进后心，本就是临时补好的空间也在裴凛的刀下再次破裂。
　　殷逐行没去看他们的方向，以裴凛的速度，这场架打都打不起来，除非考官插手或是沈纪岳提前认输，结局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他现在有点迷惑，裴凛既然是双刀，为什么在和自己打时不拿出来呢，只拿双刀中的一把，能刺中自己时不刺，还把自己拉出了爆裂弹的爆炸范围，屡屡放水，打沈纪岳却又拿出了底牌，看起来那是独独对他的优待……为什么呢？
　　刀光一闪，却是裴凛回来了，双刀中的左手刀又消失了，右手刀划过殷逐行的耳边，带起一簇血光。这一刀是冲着眼睛来的，殷逐行草草躲开，却还是挂了彩。但他没有急着拉开距离，他手指一动，一根五厘米长的针被刺入了裴凛的肩膀。那是梨花针，殷逐行在给店主做的时候给自己也做了几根，涂上了毒液，由于没有合适的材料做发射器，便直接取出来用了，他并不精于暗器一道，这时也是取巧了——裴凛的动作还没收回去，两人又挨得几近，只要让裴凛以为自己力竭再做一个似是而非的格挡动作藏住梨花针，裴凛很容易就会忽视这次攻击。
　　裴凛身形一顿，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他在最后关头还是躲过了要害，本该没入颈部的梨花针只刺进了他的肩膀。裴凛的左肩已经陷入了麻痹，他用右手翻出手机输入了认输的指令，笑着向殷逐行眨了眨眼睛：“哎，我都认输了，现在我们是同一个组织的好伙伴，能不能把解药给我呀？”
　　殷逐行皱着眉把一个小瓷瓶扔给他。
　　裴凛把解药从瓶子里倒出来，闻了闻掌心黑黑的粉末：“这药是内服啊，还是外用啊？”
　　“外用，把针还我。”殷逐行把枪收起，翻出手机点开桌面上一个长得很像游戏图标的红色宝石，却没有过场动画和“适当游戏”的警告，画面卡在登录界面，殷逐行输入了他的等级和编号，再核对指纹和瞳孔，画面才刷新，显示出来一个花哨的古典风格页面，这是神殿的内部软件。殷逐行点开任务页，果然标红的“升级比试”后盖了一个圆章，显示“比试胜出”，再看人员名单，沈纪岳已经灰掉了。
　　这边裴凛手里的刀转了个方向，利落地割开了肩膀上中针的肌肉，把针剖出来再把解药撒上去，轻松得就像划开鸡中翅撒上调料一样。殷逐行接过梨花针收好，却没在裴凛挥手时顺势离开。他看着裴凛：“既然不想认真打，为什么要掺和？”
　　裴凛的手还没放下，便中途改道挠了挠头：“哎呀，老是不参加，到时候考官说我消极怠工不给我资源就不好啦。”
　　殷逐行不置可否地垂下眼，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裴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笑意却还留在嘴角：“啊……居然受伤了。”他拍了拍衣角，也没管受伤的肩膀，就慢慢地走进了篮球场边的一栋废楼，他没开灯，在大厅角落的某根支柱边找到一个巴掌大的老式游戏机。开机，游戏机上是贪吃蛇的界面，裴凛没点进去，重又关了机，揣进口袋往楼外走去。
　　乌云早就随着沈纪岳空间的破碎散了个干净，淡金色的光芒从西边漫过天空，竟也显出一丝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