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总是断电的世界 ...
-
安耀再次醒来的时候，安阳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午后阳光正好，沐浴在光幕里的安阳，英俊而高贵，音乐王子的称呼再配他不过。
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耀睁大眼睛看着安阳，前一刻的恐惧还留在心底。如果现在安阳站起来把手里的水果刀挥向他，安耀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就在前不久，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安阳手里。
那样杀气腾腾的气势，安耀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阿耀？”削完苹果的安阳抬头，笑容温暖纯净，“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好不好？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
安耀紧紧盯着那张无害的面孔，点头。
“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今天乐团有个练习，不能送你去医院复诊，自己去有问题吗？”安阳细心的将苹果切块，没有察觉弟弟神色大变。
医院？
安耀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家，窗上的风铃还是妈妈给他挂上去的，蓝色窗纱在微风中掀起又落下。窗外有他亲手栽下的橘子树。
刚做完手术还不能进食的情况下，医生会允许出院？
安耀忍不住抚上肚皮，那处曾经热辣辣疼痛的刀口在此刻居然毫无痛觉！
怎么回事？才睡一会儿，手术刀口就恢复到毫无痛觉的地步？他又不是生化人！
“阿耀，张嘴。”
安阳递过来的苹果块近在咫尺，安耀从他那双雾水般的双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哥，我什么时候出院的？”安耀缩着肩往后退，躲开即将塞进他嘴里的苹果。
安阳眼神微暗，收回手，苹果落进他自己的嘴里，“一个星期前。”
安耀暗自心惊：一个星期？分明他前一刻还在医院？眼睛一闭一睁就度过七天？怎么可能！
安耀跨腿下床，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白色T恤里，锁骨和肩膀大半露在领口外。
“阿耀，你太瘦了。”安阳心疼的看着弟弟，忍不住劝说：“新生军训不要参加吧。大伯父已经给你写好病例本，学校那边，我可以……”
安耀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哥，不要干涉我。”
“阿耀？”安阳坐在阳光里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落寞，“我是担心你。”
安耀抿唇与他对视，良久后，他才叹口气快步绕过床榻站到安阳面前。
“什么苹果兔子，削得可真丑。”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安阳手里的苹果捡来吃完。安耀痛恨心软的自己，更受不了哥哥那副暗自神伤的表情。
“真怀念小时候啊。”安阳抬手摸摸弟弟柔软的发，笑得温厚，“爸妈不在家，你成天只知道缠着我。明明我们上课快要迟到，你偏要吃一块我削的苹果才肯出门。”
安耀一把抓住抚在头顶的手用力甩开，眼神凌厉的看向安阳：“哥，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安阳反手就捉住他的手腕，使一股巧劲将他的手反扭在背后禁锢。只听他冷冷地说：“阿耀，我也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安耀怒从心中起，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安阳的鼻子质问：“我的入学申请是谁删的？爸妈主张我出国求学是谁拦的？去巴黎的机票是谁撕的？安阳！你毁我毁得还不够吗？”
安阳的怒气更盛，声音更大：“你以为你有多大？十七岁！连开水都不会煮！放你出国，我能安心吗？国内有什么不好？国家一等一的音乐学院委屈你吗？”
“M的！你自己从纽约修个双学位回来，在顶尖的音乐学府做教授，组建自己的交响乐团，实现一切你想要做的事。而我在你的安排下，什么梦想追求都不能有，你TM敢说我不委屈？”安耀提腿单膝顶上安阳的胸膛，整个人暴戾地压上去。
嘭！
安阳随着座椅一起倾斜后倒，椅子撞上墙后发出一声巨响。
“阿耀！我是你哥！”安阳紧紧盯着弟弟的脸，丝毫不关心自己随时摔断脖子的危险处境，只牢牢钳制住安耀，致使他无法逃脱。
单脚离地重心不稳的安耀避无可避，只能依靠在安阳胸膛，这种被反制的状况令他暴怒：
“狗X的哥哥！我……”
啪——
阳光普照的世界猛地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像掉落虚无空间。
安耀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压制在手腕上的力量消失，哥哥也消失，甚至是他自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静谧。在一片黑色迷雾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感知不到任何人，甚至是他自己，似乎凝固成一团虚无气体，毫无重量。
这个世界，怎么了？
好——
好啊——
再来一个啊——
安耀是在一片欢呼声中醒来的。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都穿着绿色的迷彩服。阳光下的草地热气腾腾，九月初，正是秋老虎的气节。
【大一新生军训】
安耀的脑海里蹦出这几个字后，整个人都豁然开朗。啊！原来是他期待已久的军训啊。
可是，他是怎么进校的？又是怎么说服安阳让他参加军训的？
“嘿！安耀，女生们在起哄，咱也表演一个呗！”坐在他身边的同学一身健康的麦色皮肤，笑容十分灿烂。
安耀愣一下才想起这是跟他同住一个宿舍的同学：张强。
军训已达尾声，一众学生正围成圈席地而坐，闹联欢表演。安耀扶住热涨的脑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明前一刻还在家跟安阳吵架，几乎吵到打起来的地步，却又是什么也没发生？这些新同学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全是第一次见面的新面孔，他却准确的认出每一个人，知道每一个人的名字！
“兄弟，喊你表演节目，你撸脑袋干嘛呢？”张强靠过来搂他肩膀。
安耀晃晃沉重的脑袋，轻轻吸气，“头疼。”
张强眨眨眼，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随后大叫：“你这温度都烫手呢啊！我说你这脸色咋这么红呐！原来是发烧啊！教官！教官……”
耳边嘈杂的声音，轰隆隆，如从遥远天际滚来的响雷。安耀被张强和另一个男同学架着拖进校医室，跟医师没说两句话就趴床上昏睡过去。
“阿耀？”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有一只温热的手靠过来贴在他的额头。
“老同学，我弟弟的体温好像降下来不少，过来再量一次体温。”
安耀睁开眼睛，看见安阳的背影，本能的厌恶。
医师拿着耳温计过来，看见安耀阴暗的眼神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好了，不用再量。”安耀坐起来，抬手掀开被单就要下床。
安阳转身一把摁住他的肩，手掌用力到青筋一根根暴起，“阿耀，别动。”
医师动作很快，量完体温后又交待退烧药的剂量和用药时间。安耀沉默地坐着，安阳的手始终紧紧压制在他肩上。
两兄弟从医务室走出来的时候，一前一后，夕阳的余晖将二人脚下的影子拉得斜长。
“阿耀，从宿舍搬回来住。”安阳走在前面，心平气和的劝说，“家里总不会让你洗冷水澡。”
送安耀进校医室的同学告诉他：新生宿舍自带的独立卫生间暂且来不及安装热水器，安耀又不肯去公共澡堂，冷水澡洗多了，身体受不住，人就倒下了。
安耀脚步一顿，反问：“你怎么来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号码。”
安阳笑起来，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转身在他面前摇一摇，“这儿的校医和我是中学同学。”
安耀深吸一口，胸腔已经冒出怒火，“你……”
“嘘！”安阳竖起食指轻碰在唇边，朝他摇头，“不要说我不想听的话。我答应你搬出来住，也答应放你去参加军训，只对你提出一个要求：好好照顾自己。你答应得很爽快，我才相信你，让你离开家。”
安耀伸手用力推开他，“你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学生吗？做错事要扣分？”
安阳往后退开两步，冷笑一声，“你知道搬出家门的时候，对我和爸妈承诺过什么。现在你违背诺言，不该搬回来吗？”
承诺？安耀心惊地看着哥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搬出来做过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本来安阳就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安耀从来没有逃出过他的掌控。
从小到大，他学钢琴，安耀也跟着学钢琴。他择校保送，安耀也同样被安排跟他同校保送。只除了出国。
安阳比安耀大两岁，又跳级读书，导致两人有四年的学龄差距。所以哥哥出国留学时，弟弟还在中学时期。等弟弟开始着手办理出国求学手续时，哥哥学成回国，斩断他所有退路，逼他在国内就读大学。
那对成天泡在科研实验室的父母，对古典音乐并不了解，又极其认同哥哥的成才之路。所以在对待同样学钢琴的小儿子时，二老放手，一切听凭大儿子安排。
一句“都是为你好”，让安耀的委屈无处安放。
“不管我承诺过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学业，我自己的人生。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他对着安阳大喊，将胸中烦闷一吐而空。
背对着光站立的安阳，有一瞬间的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却阴暗得叫人恐惧。
“阿耀，你的任性总是在伤害自己。”
什么？
安耀惊恐地后退，安阳步步紧逼，待到他退无可退时，安阳的手忽然伸过来按住他的后脑勺。
“哥？”
啪——
世界陡地掉进黑洞中。
安耀疑惑的声音凝结在黑暗里，安阳靠近的脸被突来的一片黑暗淹没。
红霞漫天的光彩莫名消失，安阳的气息莫名消失，远处操场的鼎沸人声也莫名消失。
安耀尝试呼吸，却发现自己如同凝固的蜡，肺是凝固的，胸腔也是凝固的。不需要呼吸，因为这一片黑暗中，他根本就不存在！他就如同那些消失的光一样，早就融化在这漫无边际的漆黑迷雾中。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总是断电的世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