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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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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琢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睁眼时正好看见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尽管他已经努力放轻了动静,但秦琢对气味比较敏感,门一开,带着药材的味道就随着空气流动钻了进来。
管家原本上楼来是准备询问季秋是否要把汤热第三遍,前两次的时候季秋还醒着,这会儿季秋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管家正想叫醒她,就被秦琢阻止了。
秦琢让管家把汤再热一遍端上来,然后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睡了一觉,嗓子有点干,他忍住咳嗽咽了几下喉咙,才看向季秋。
她手臂里抱了一本书,从他书房里拿的,头垂着睡得挺安稳。
这个模样的季秋,秦琢见过很多次。
他睡之前心底有点闷,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又消气了。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轻咳几声,果不其然季秋的脑袋晃了几下,倏然转醒。
大概是还在迷瞪,她知道他醒来后下意识就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秦琢一动不动,双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听见她在小声说:“不烧了……我去换毛巾……”
秦琢这才看到枕头旁掉了一条洗过的毛巾,难怪身上有点粘粘的,但感觉清爽不少。
“我烧了?”
秦琢刚出声季秋才算彻底醒过来,点点头:“反复烧了两次,你再不退烧我又要叫钟医生过来给你开吊瓶了,不过钟医生说这几天你会烧好几次,我会盯着你吃药。”
这时候管家端着两碗热汤上来,放下又退了出去。
季秋端起一碗,习惯性问:“你自己喝?”
秦琢的声音难得有气无力,他面无表情地说:“没力气。”
季秋虽然这么问了,但对回答早有预料,点点头,一手拿勺一手端碗去喂他,如同之前无数次,他生病了她都会这么照顾他。
这种默契的问答让空荡的房间少了许多冷清,季秋虽然也竭力控制,但看着低头倾身的秦琢,心里那一块儿难免变得更软。
快喝到底的时候,秦琢突然说:“不要和我哥走太近。”
季秋顿了顿:“为什么。”
秦琢看向窗台的方向,本来还有点孱弱的脸色变得更淡更苍白:“你知道。”
撞进他的眼神里,季秋有那么一瞬间,手下意识想收回来。
心痛的感觉不是立刻来的,但胜在后劲足,越到后面越不能细品。
季秋不知道是用了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来控制住自己,不过或许没那么难,毕竟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
空气陷入一种微妙的静默,那是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他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敞开心扉。
但此时季秋心里唯一一点因刚才而产生的旖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近乎麻木地喂着,努力催眠自己不要在意。
喜欢上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事,同样也是无法控制的,正如她,也正如秦琢。
夏佳楠对秦琢来说就是那一份情不自禁,他在年少时第一次对一个女性产生恋慕,可还没来得及去表明心意,她已经选择了与他最亲近的人。
因此这些年,对秦肃,秦琢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尽量离他们都远一点,不必太亲近,这样或许可以减少负罪感和那些由嫉妒产生的不该有的情绪。
作为和他关系最贴近的人,她和秦肃距离近了,就代表他和秦肃也无法离得太远。
这些季秋都知道。
喂完最后一勺,季秋盯着碗,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的语气有点意味不明,让秦琢下意识要看她的眼睛,但那一瞬他们没有像往常般默契地四目相对。
那一刻秦琢的心里微微一刺,是下意识的,也是莫名的。
可很快他就把那些本能一样感觉到的东西归咎于自己心底的负疚感上,他知道秦肃和夏佳楠对季秋一直很好,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对季秋而言肯定是为难的,她有点难受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没有办法,他放不过自己,只能也不放过她。
因为她不仅是他的心腹,他的朋友,也是这世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知道他这些年求而不得痛苦与寂寞的只有她。
“抱歉。”
秦琢凝视着她说出这句话,但此刻这个词听在季秋耳里显得空白无比。
季秋把手里的碗放下,她似乎见不得他这模样,到最后还是移开了目光不看他。
她越过床的方向看向那些兰花,再一次让自己藏起了思欲:“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劝过你该放下了,我可以理解你,可以支持你,你也可以不放过自己……”
她的语气终究是流露出了疲惫与无奈。
“但就算是作为朋友,我也会累的。”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仅仅站在了友人的立场上告诉他——
“你该做出改变了。”
季秋没等他回答就离开了。
年轻的时候季秋像所有人讽刺的那样抱着目的待在秦琢身边,自觉不比任何人差,生来是天之骄女的她觉得自己有本钱亦有耐心,只要相处时间久了就能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
那会儿她做着很多女孩都会做的梦,也有同龄人会有的旖旎想象,哪怕如今年岁增长,现在她也依旧爱他,但在切身体会过他对那个人的爱后,季秋已经不再像当初一样天真了。
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季秋对秦琢说出来这番话,其实也是在告诉自己——
是该做出改变了。
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第二天季秋照常去接秦琢上班。
因为昨天那番话的缘故,秦琢一路上都沉默着,季秋也配合他,公事公办地处理着他的工作进程。
下车的时候她下意识要先开车门,但秦琢比她快了一步,拉着车门等她。
她低声说了“谢谢”,随后两人坐专用电梯上楼。
今天有硬仗要打,他们在踏进公司以后就不约而同地进入了状态。
从回国开始秦琢接触了不少公司里的中小股东,这些天他表面还在和几个大股东们打太极,但其实心思根本没放在上面,如今水落石出,几个股东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腹背受敌,着急坏了,立刻就火急火燎地找秦琢讨要说法。
今天的秦琢状态似乎不错,西装革履,各方面应付得面面俱到,有时候嘴巴一张一合,不带脏字的嘲讽顺手拈来,把那几个以为他只有一肚子洋墨水的高管气得牙痒痒,偏偏秦琢一副磊落模样完全没有一点痕迹,只能双方变着法恶心彼此。
一次会面就是一个多小时,期间季秋站在秦琢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心底惴惴。
好不容易再送走一批,门一关,秦琢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不停。
季秋急忙上去扶,手一探,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得亏他不是上脸的人,不然此刻一定连带后耳根都烧红了。
刚才是上午的最后一波,其他的人都被许助在外面拦回去了,秦琢直接往沙发上躺下,随手扯开领带让自己透口气,一只手搁在眼睛上歇息。
季秋去卫生间洗了手帕,给他擦干净脖子的汗再倒了钟医生准备的药,把人推起来吃。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仍旧一声不吭,他也不愿妥协,最后是秦琢攥着她的手,手底下的双眼已经烧得有点发红,他瞪着她,仿佛在无声的控诉。
季秋想狠下心挣脱他的手:“放开。”
然而对方一句话就让她停了下来。
“别走。”
那样的眼神让季秋再一次认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也解脱?
他不放过她,她好像也放不过自己。
哪怕她已经决定慢慢放开对他的执着了,但一开始总是最不容易的,就像戒掉一个难言之瘾,也像是要戒掉一个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季秋看着他的脸庞想。
但总归是戒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