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隶向导献上忠诚[向哨]》李传言

19、第十九章

　　忍着心中的奇怪想法，卫堂耐着性子问：“那你想聊什么？”

　　微弱的火焰在寂静冷清的钢铁匣间中轻轻晃动，给叶近椋端正俊气的脸染上了一抹和煦的暖色。

　　天色渐明，有些百无聊赖的卫堂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叶近椋的面容。

　　与叶近椋初遇时他就已经知道，有着一头罕见白发的年轻向导容貌出色。

　　但这会儿仔细端详，卫堂才发现自己的认知居然出了差错。

　　用出色来形容叶近椋的脸是对其容貌的亵渎。

　　银白向导的五官如同受到了造物主的过分偏爱，光鲜夺目到了刺眼的程度。

　　卫堂有些费解，荒原环境恶劣，叶近椋与他相识的这段时日也过得不怎么舒坦，为什么脸上却未曾留下过一丝一毫被风霜浸染的痕迹呢？

　　甚至皮肤状态，也远超那些热衷于保养美容的爱美天都住民。

　　可……如果被神所眷顾着，那银白的向导又为何会流落到荒芜的城市废墟中呢？

　　回想起与叶近椋的初见，卫堂越想越是纠结。

　　正当他满脑子跑火车时，躺在他腿上的叶近椋忽然开口，笑意盈盈道：“聊聊‘连巽’怎么样？就是你说的那个废土英雄。”

　　卫堂微顿：“我还没问过你呢……你怎么会知道连巽的名字？难不成，你想起了什么事吗？”

　　叶近椋狐疑：“知道连巽这事很奇怪么？”

　　“确实挺奇怪的，”卫堂道，“毕竟他不是天都的哨兵……虽然连巽确实是荒原上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但是荒原的特殊性你也知道。兽潮、天灾、荒漠……除非是逃难，否则‘乐园’与‘乐园’，很难有交流的机会。”

　　为了节省时间，有些不太重要的原因卫堂没有说明——天灾毁灭世界后，属于人类文明的通讯基站也毁于一旦，几乎全灭，让本就科技文明倒退的人类社会雪上加霜，通讯能力基本归零。

　　每一艘陆上舰，就是一座沙海上的孤岛。

　　——某种层面上，也算是恰如其分的“乐园”。

　　叶近椋略作思索，自觉蛇信哨兵的事也不是什么机密情报，便十分坦荡地向卫堂全盘托出。

　　不过，叶近椋还是保留了一些自己的小秘密——比如蛇信哨兵在败走前，曾被他逆向传导了精神反噬一事。

　　击溃哨兵的，只有从天而降的机械人形。

　　“也就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身份应该和连巽有很大的关系？”听完叶近椋的简略叙述，卫堂不由得颇感疑虑，“但连巽可是……还有那个不清楚是人还是机器的铁块。我和方解也看到它了，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

　　应该是救助吧！

　　机械人形为何会出手相助，为叶近椋而战呢？

　　虽然不能下定论，说机械人形一定是为了救助叶近椋而行动，但卫堂可以确定，来路不明的神秘机体至少没有与叶近椋为敌。

　　叶近椋倒是想得很开：“管它呢！反正不是来火上浇油的。”

　　“你还真是乐观。”

　　“毕竟是我嘛。”

　　卫堂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在突突作响：“我没有在夸你。”

　　叶近椋立马垮脸：“那难道要我哭吗？堂堂，你好坏心眼，就会欺负人家。”

　　卫堂：“……”

　　卫堂觉得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见卫堂说不出话了，故意把他恶心了一套的叶近椋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卫堂这人本性不坏，就是不大会说人话，嘴巴有点歪。

　　叶近椋暗自琢磨：靠言语和行动来堵卫堂的阴阳怪气实属不便，毕竟说得多了，卫堂就算一开始会被堵嘴，只要耐受性逐渐提高，就不会再为他的言语所动摇。

　　想到此处，叶近椋的脑海中突然回想到了最初的时候。

　　如果“堵上嘴”就能解决问题，那一切事情不就都简化了？

　　至于具体该怎么堵——叶近椋对所谓的距离、分寸感欠缺了基本的认知，在他想来，亲吻和握手没太大区别，他并不介意和自己不讨厌的家伙“握手协作”。

　　当然，前提是不讨厌。

　　如果是方解来索吻，叶近椋只会问对方吃没吃，没吃的话就吃他两拳。

　　“真没意思，不逗你玩了，”叶近椋咧嘴，“给我说说你知道的事呗！关于那个叫连巽的家伙。”

　　卫堂软硬不吃，却偏偏拿叶近椋没什么办法。

　　他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凸起的太阳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天都的哨兵分为两种这事吧？一部分哨兵是本舰哨兵，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自己所属的陆上舰失事，从其他移动城市流亡到天都的外来人口。”

　　叶近椋点头：“记得。”

　　他这一晃，一时忘了自己还躺在哨兵的腿上，把没有防备的卫堂蹭得打了个激灵。

　　并非为了疗愈反噬而进行的亲昵接触让卫堂难以适应。

　　就像心里开了道口子，而后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挠得酥酥痒痒似的。

　　冷硬而孤僻的年轻哨兵这才发现，不畏创伤的自己居然还有这种多余的弱点。

　　——该怎么在荒原废土上证明，自己曾经在这里存在过呢？

　　莫名其妙的，卫堂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向导站在拂晓骤雨下，远眺废墟残迹时的伶仃身影。

　　他后知后觉地想，也许叶近椋想要证明的并不是这座废弃的旧日城池，而是别的什么。

　　“记得就好，”卫堂干咳了一声，选择性地把乍然冒出的胡思乱想抛至了脑后，“那些外来的哨兵不全烂人，也有性格还算不错的家伙。以前有过一段时间，天都的控制中心给我分配了任务，和一个外面来的B级哨兵组队。那个B是个话痨自来熟，跟我吹了不少外面的事情。”

　　“然后呢？”叶近椋催他。

　　“他跟我说，虽然末日时代的人把和陆上舰捆绑在一起的移动城市命名为‘乐园’，但较真来讲的话，只有一个地方有资格被冠以‘乐园’的名字。”

　　叶近椋好奇：“什么地方？是移动城市？这个真正的‘乐园’有啥特别的地方么——本体的陆上舰很大？”

　　“没有名字，或者说，那个地方的名字就叫‘乐园’。”

　　叶近椋：“……”

　　懂了，但没有完全懂。

　　“乐园不是移动城市，”卫堂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糊涂——我是说，真正的乐园，是一座没有和陆上舰绑定起来的城市。”

　　叶近椋费解了：“可荒原的气候不是很极端么？而且因为天气的关系，变异生物组成的兽潮经常会进行大规模迁徙。陆上舰得经常进行勘探预测，提前移动，免得和兽潮正面对刚。不动的乐园——就不怕被兽潮和天灾冲烂？”

　　“不怕，”卫堂道，“因为有连巽——只要连巽不败，乐园就会永续不灭——那个话痨哨兵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不信，这是在硬吹吧。”

　　“说实话，我也不信，那家伙吹得神乎其神，离谱得很，”卫堂继续道，“他说连巽是超越一切哨兵的存在，是等级在S级之上的SSS级哨兵，全知全能，战无不胜。身上自带威压气场，寻常异兽见了他就跑。往兽潮前面一站，就能‘连巽分海’，让兽潮为他散开。”

　　叶近椋：“……”

　　这是什么龙傲天装逼文学。

　　明火摇曳。

　　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认定卫堂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叶近椋双眼微垂，和哨兵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于废墟工厂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瘦高的人影。

　　“机动二队的情况还不错，差不多已经要完全控制那艘叫天都的陆上舰了。随便说两句就内讧，要是每次干活都能遇到这么好对付肥羊就好了，”头戴黑色风镜，身上穿着一套宽松工装的年轻男性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朝亚威的废墟中心行进着，“就是没有向导，有点可惜。”

　　男人脚下的硬质短靴踩过泥泞的地面，留下一串异常明显的脚印。

　　他没有掩藏自己的行踪。

　　——或许是因为知道废墟中不存在人烟，又或许，是对自身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除却醒目的防风目镜，男人的嘴唇边还挂着一个小型耳麦，似乎在和同伴进行通讯——荒原的信息基站早已在灭世的天灾中尽数损毁了，也不知男人为什么能和同伴保持通讯。

　　哒。

　　短靴在行走时践踏地面，发出沉闷的脚步声，让男人背在身后的东西也随之晃动作响。

　　那是一只从外表看，酷肖旧现代氧气瓶的白色长罐，其侧边贴有疑似编号的标识——C1735。

　　与曾在叶近椋梦中出现过的白瓶一般无二。

　　“天都的人口大概在五万左右吧，上面的物资算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补给了。唔……省着点的话，应该能用个四五年？”

　　“可恶，为什么没有向导啊！那艘陆上舰的哨兵是怎么挨过去的，没被憋死吗？”

　　“荒原滴神！别下雨了，下个向导给我吧——”

　　突然，戴着目镜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他鼻翼抽动，狗似的在空气中狂嗅了起来。

　　“草，还真的天上掉下个小向导了？”目镜男乐了，“我闻到了——是向导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