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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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少宫主当真是吃不得半点亏，你自己历劫而已，丢了颗心便要旁人眼巴巴的还你。”
“小师妹待你至诚，你却处处算计于她。”
“当日你历劫归去留幻境使她愧疚于你，今日故技重施，凌初，莫道你只是凌云仙宫少主，便是凌云本人也得给我昆仑众人一个交代。”
“凌初，你害我小师妹性命，我要你偿命。”他感觉心口被剑刺中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反抗,身边一片嘈杂,所有人都说着些什么,他侧耳倾听却什么都听不见。
“铛”的一声,所有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耳畔是一声又一声清脆幽长的撞钟声,钟声停止后,渐渐有了鸟鸣声.
他躺在榻上,额头生疼,有个声音说她死了在不负存在，另一个声音却怕极了这话。心中恐慌他早已习惯,却仍旧每夜恶梦连连。不知挣扎了多久才睁眼，额上冷汗凌凌，他披着外衣坐在书桌前。
研墨铺纸,思索半天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叶筠去后，已是三十年,他独居在他们当年养伤的院子，人间已历几代帝王，从前她收养的小童已至不惑之年。
他们相处时日过短，记忆又太过惨烈深刻，想守着那点美好却又太难。
日日陷在梦中，她知了，定又要恼了。
他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也不是在等她,这世间早已没她.
早些年还会不甘,还会问一句为何,还会执着不肯放手,这几年却越发淡然.她大师兄前两年闭关出山了,仍旧是那副模样,听闻她去了二话不说直接同他打了一架,之后在没寻过他.
越来越少有人提她,现在小辈后人提到昆仑太极峰多没什么概念.
凌云仙宫他已许多年没回过，昆仑仙山亦在不曾去过，做人做到他这份上，当真是白长寿数不长心。
今日云安无趣事。
提笔写了这么几个字，墨滴在纸上才回神，他亦不知自己想同她说什么。
书房架子上一踏踏的书信，有的是近些年写的，有的是早些年便写了。早些年盼着她回来，盼着她重新投胎为人，为动物，为植株，为花鸟鱼虫，为风为雨点为雪滴都成，后来便不在盼了。
她是人族，魂散则神灭，当真是一死万事休。
她走得干脆，走前半句话不留，走后更不会理会他这么个让她伤心难过的陌路人。
他缘何又想这些，许是一个人太孤独了，许是念及有她陪伴的日子太过美好，许是他当真已到回忆过往黄土埋身的年纪。
想到这，他又觉好笑，他生来便是妖族，妖族寿命绵长，他这点年纪又怎敢说黄土埋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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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九重天开了个小宴，宴请的多是闲散仙人，他入云安世界这些年亦在云安九重天上挂了个闲职。
不过是几个酒友念叨着洛阳牡丹节新飞升了个小花仙，他没什么兴趣，仙友带来的酒到是被他喝了大半。
醉醉蒙蒙间，有个梳着仙冀的小仙女引着个白衣女仙进了宴。
看清女仙模样，酒瞬间醒了大半，在看身旁喝得醉醺醺的仙友拦住小仙女，心突然就跳得很快。
还没待仙友说什么，他一脚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踢飞出去，理了理衣袖，施了个清字决，掏出袖子中扇子，恢复往日镇定，走过去笑着说：“扰了仙子清净，这位仙子眼生，不知是哪位仙家？”
他那几个损友平日厮混得久了，在一旁发出嘘声。面前女修面上无特别神色，被拦住去路亦不恼怒，她抬眸看他，然后说“借过”。
一旁引路的小仙女忙行了一礼.快步跟上她。
待她们走远，平日里厮混得最久的月上仙人拍了拍他肩膀，打趣他说：“回神了，那可不是什么新晋小花仙。”
他从好友这句话里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那是哪位仙友？”
月上仙人又喝了一杯佳酿，才淡淡说：“白虎神君胞妹。”
一时间，天旋地转。
白虎神君，不正是洛天仙宫座下的神君。“她亦是虎族？”
“说什么呢？他兄妹二人一母同胞，自然是虎族。至于父亲，到是没听人提过。”
她去后他曾发了疯，拜托好友帮他查了不少消息，她那段时日皆在南渊界中，反到是桃园最为活跃，可她去前那几日，最后探得的消息里，桃园那位仙君便是去会的旧友，那人便是白虎神君。
他眼中酸涩，一会觉得她还活着真好，一会又自怨自艾自己耽误这许多年。
耳边的，是月上仙人问他“你似乎瞧上白薇了，可要我帮你引荐？”
他眸子里的光暗了暗，眼角微眯“你似乎对白虎神君的家事知之甚祥。”
一旁的几个仙友这下憋不住了，七嘴八舌的把月上仙人老底掀了。
“嗐，你是不知，月上仙这小子前几年没少往白虎山跑。”
“白虎神君这胞妹嘛，一直被白虎神君藏着掖着，甚少来九重天。”
“据说白薇身体不好，也就每年初春，上来小住几天。”
“那两兄妹都是独来独往的性子，除了洛天仙宫的，谁的面子也不卖。这不九重天年年大宴小宴，一年也见不到两回的。”
扯着扯着，众人又扯到前几年有人去白虎山提亲，被白虎神君打了出来。
又说：也就月上仙这老小子脸皮够厚，仗着自己姨母亦是白虎族人，见天的往白虎山跑。
前些年不还传白虎神君有意把妹子嫁给月上仙。
凌初平静的听着，嘴角笑意不减，望着月上仙人的眼神微微眯起。
见他这副神情，月上仙人酒喝不下去了，摆手讨饶。“阿初莫要听他们瞎说。”
转过头又吓唬几位好友，“你们还是歇歇声吧，让白虎神君听见谁也讨不了好。”后面话题便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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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天仙宫？他同落天山虽不熟，同落天山的落飞仙却是有几分交情的，他亲自给落天仙宫递了拜帖。
此时的落天仙宫内，落飞仙看着院中打坐修炼的女仙直叹气，“九心哥哥同白虎神君不在宫内，听说你又被月上仙那个臭不要脸的拦路了？薇薇姐姐，要不我替你去修理那小子一通。”
“你随意”女修气息不乱，仍旧那副模样。
落飞仙围在她身旁转悠来去，颇有几分苦恼“阿溪又送来不少东西，前几日又帮了我不少忙。他信中说不能叫老妖怪见着你，可刚才小雨可说方才那劳什子宴上老妖怪拦你问话了，我帮你瞒着他，实在是心头不安生。”
白薇无奈叹息，“小宫主今日可是又闲了？”不然怎会每次都要来一回，见不见也没差别了，纵使不见小宫主亦会在耳边唠叨不停。
落飞仙便笑了，舔着个脸，笑意盈盈的求她白薇姐帮忙。
白薇仍旧那副神情，对她的要求却都答应下来。
不一会，有个小女仙寻落飞仙，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然后落飞仙看着白薇在她耳畔把方才的小女仙说的事说了。
白薇听了点点头，没一会，落飞仙便离开了。
落飞仙走后，白薇抬头看向园中古树上栖息着的翠鸟。“前两天不是说想去皇城瞧瞧热闹。”
巴掌大的翠鸟从树上飞下，落在白薇肩头“改主意了，肯到处走走了？”
“嗯。”白薇应了一声，拔下一根鸟羽，给落飞仙留下一句“明年在归”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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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客呀，凌云子登门，当真少见。”
“小宫主，凌某有事相询”
“上次凌云子说这话还是几十年前因着离国金仙上尊之事，这次，凌云子想问什么？”
“白虎神君胞妹，白薇。”
“凌云子当真快人快语，不过落天仙宫的规矩嘛……”
“我拿碧落图同你换。”
“爽快，我就喜欢同爽快人说话。”落飞仙喝了口茶“不过，白虎神君的脾性你是知道的……”
“还有我亲笔信一封，看在我的面子上，落天仙宫可向他们求一个心愿。”
落飞仙便笑了，实是意外之喜，亦是意外之财。她笑盈盈的接过凌初递过来的东西，这才慢慢说起。
在落飞仙的讲述里，白薇乃是白虎神君之母感天地灵气孕育而生，因是灵胎生来神魂不全，这些年里一直在白虎山将补着。但这样的话骗骗小孩还行，凌初却静静听了，听完才慢悠悠的说“小宫主若是自砸招牌，凌某无话可说。”
落飞仙瞧着凌初神色可不像无话可说的样子，心内叹息，刚骗到手的宝贝只怕还没捂热乎就要归还。
“白薇的事，非是我不说，实在是不知如何说起。”
“她身体弱，须得日日药浴灵泉泡着是真。从我识得她起，在不曾下白虎山亦是真。这两年虽有上九重天，但都呆不了几日又要离去。”说着，落飞仙递过一纸书信，信中只有“明年在归”几字。
凌初楞了楞，递还书信，“多谢小宫主”话落便要离开。
落飞仙叫住他，嘱咐一旁小仙子：“把碧落图同书信还给凌云子。”
凌初笑了笑，摆摆手道“小宫主收着吧，多谢你”说完就离开了。
落飞仙笑着摇摇头，嘟囔了句“还真有白捡的好事。”
“捡？落小宫主卖了我师妹换了好大的价钱。”活落便有一绯色仙衣的男子进了厅。
落飞仙笑起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人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才淡淡的说“我若不来，不是叫小宫主白欺负了我家小老幺。”
落飞仙嘴角笑意更深了，怕是还在院中时这人早早就来了，定也听到了自己同白薇那一翻谈话。这世上的人哟，千般万般谋算，算了真心，丢了机缘。爱的时候不想好好说，分开了，反倒惦念上了。这一两个的，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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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凌初出了落天仙宫，也无心在赴宴，直接回了当日居住的院子。
院中除了他，只有一白衣小童，这童子原是山中一株老山参，机缘巧合修得人行，后来便留在院中给凌初当了个扫撒童子。
“大人回来了，大人，屋内有位客人已等您多时。”
凌初脚步顿了顿，转头去了前厅。厅内有位穿着道袍的修士，那人看着不年轻了，转过脸来，倒叫凌初一楞。来人唤他“凌大哥”
凌初笑了笑“江川”。
那日，他们二人谈了许久，傍晚十分李江川慢慢下山了。
李江川仍旧是那副样子，嘴角爱笑，眼中的光却温暖很多。他身旁有个模糊的影子，跟着他绕来绕去。
直到看不见山下离开的人了，凌初才收回目光。
他那日早早歇了，夜中无梦，亦无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