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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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运气还不错。
顾锦年如是想。
她一个人来到凯蒂城的时候，正好碰上格鲁军的后援部队在这里征招医疗人员。顾锦年便想了个办法混入了城里的一家小医馆，等着军队的人上门来找。
她如愿以偿混进了队伍里，而且还是前线的中心队伍。
“瑞瑞！过来帮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兽耳女人招呼顾锦年过去处理伤患。
兽族有拟人态跟兽态两种形态，但拟人态往往会保留一种兽族特征。大多数人会选择保留耳朵或者尾巴等漂亮的身体部分，也有保留战斗力卓越的爪子和獠牙的。
顾锦年在手臂上贴了鱼鳞，把自己伪装了一番，并且化名瑞瑞留在了这里。
兽耳女人是医馆的馆长菲菲。
顾锦年应了一声，走到救护舱前。
菲菲看了她一眼，说道：“元素烧伤你能处理吗？先打镇冷剂，再用刀划开烧伤的皮肤去除脓血，最后再用治疗仪。”
救护舱里躺着一个兽族男人，他的右手臂已经焦黑了，枪口流出的脓血散发出恶臭，他的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隐隐约约能看出惨白的脸色。
顾锦年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菲菲说：“能。”
男人的意识不是很清醒，但从内里散发出的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对活着的渴望，让他感受着自己浑身的伤痛，红了眼眶却没真正地叫嚷。
顾锦年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神情，因为会让气氛莫名沉重，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
各种比较基础的武器伤害的应对处理，她们在上药理课的时候都学过。但实操的时候是模拟的情形，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受到病人强烈的情绪干扰。
顾锦年想方设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去取一旁的镇冷剂。
她仔细找了一处烧伤不算严重的地方，找准血管给人打镇冷剂，让他的体温降下来。随后再拿出手术刀，慢慢割开黏在皮肤上的衣物。
满目都是腥红的鲜血。
顾锦年努力崩着自己的神经，努力克制自己想呕吐的欲望，才终于把元素烧伤的伤口找了出了。
她换了另外一把消毒刀，慢慢划开鼓起来的红肿的皮肤，脓血顺着刀尖流出来，是浓稠的暗红色。
等鼓胀的皮肤都萎缩下去，顾锦年早已大汗淋漓。她在打湿的毛巾上喷了一点愈合剂，轻轻给伤患擦去那些恶心的脓血。结束之后才打开一旁的治疗仪。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高分子材质的医用手套，已经皱缩得不成样子。
啧。
顾锦年正打算离开，一直安分躺着的伤患突然呼哧呼哧，有点不安分。他张了张嘴，却因为太疼话说出来只剩下了气音：谢谢。
顾锦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行了个军礼，然后走了。
她直接离开了医疗营地，才觉得好受了点。营地里厚厚的血腥味压得她喘不过气。
战地机器人还孜孜不倦地往医疗营地抬救护舱，其它营地也是闹哄哄的像一团乱麻。
这种氛围让顾锦年烦躁不已。
根据顾锦年的了解，阿尔姆星的兽族内乱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之前的王雷克沙退位了，于是便引发了嫡子跟长子的夺位战。
低智慧种族就喜欢这样毫无意义的打打杀杀。
终端机闪了一下。
顾锦年回了自己休息的帐篷，看了一眼发来的讯息，是沈沁然。
沈沁然：锦年！来分享情报！你现在在哪儿？我和夜蓝已经成功打入格鲁军内部了！
顾锦年：我就在格鲁军的四军医疗队，怎么没在营地看见你们？
沈沁然：……啊，我跟夜蓝的情况比较微妙。
微妙？
沈沁然：我现在是第三军的参谋官，夜蓝是第四军少将的副官。
我……艹？
顾锦年：你们干了什么！！！
沈沁然：这件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造孽。
沈沁然：四军明天要出发去禾浪平原设埋伏，你想办法跟夜蓝碰个面，有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这样，我现在忙。
顾锦年：沈沁然你把话说清楚！
顾锦年郁闷，就知道沈沁然这货靠不住，又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来。但他只知道统领第三军和第四军的两位少将是两兄弟，关于他们多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第四军医疗队的队长是个严厉的女军医，她的爪子异常锋冷，看着就很危险。叫帕尼亚，原型是只豹子。
她下午进医疗营地的大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女人，深蓝色长发，一身黑色军装干练，气势睥睨。
是许夜蓝。
帕尼亚说：“明天四军前往禾浪平原提前部署，我们的医疗队只需要去一半人就够了，剩下一半留下来照顾伤患。”
医疗队的人没什么表示，对他们来说在前线还是后方，都没什么区别。
帕尼亚看了一眼身后的许夜蓝，介绍道：“这是少将的副官，她来代表少将来慰问慰问伤患，顺便挑几个麻利的人一起上前线。”
这时候众人就骚动起来了，他们只是一群医护人员，并没有自保能力。让他们上前线不是送死吗？
许夜蓝看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的说：“不要担心，并不是真的上战场。因为四军这次的任务是设陷埋伏，少将打算针对战况使用生化武器，需要你们帮忙调整装备度量而已。”
顾锦年打量这个装模作样的人，有点稀奇，她从来没见许夜蓝说过这么长的一串话。
戏精。
虽然医疗队的大多数人接受了这个缘由，但他们心里还是不怎么情愿。
许夜蓝见骚动静下来了，又问：“你们中有没有会专业药理知识的，或者上过正规药理课的？”
有几个人颤颤巍巍举了手，顾锦年赫然在列。
许夜蓝又耐着性子挑了几个人，然后又去了救护舱室看望伤患。虽然很冷淡，但居然真的把那些伤患感动得不行。
做戏要做全套。
然后堂而皇之地走了。
帕尼亚让被选中的人回自己的帐篷收拾东西，之后再给他们发一些基础装备。
顾锦年凑到帕尼亚身边，小声问道：“队长，那个副官是什么来头啊，之前没见过啊？”
帕尼亚担任第四军的医疗队长已经有三四年了，知道不少事情。这人除了脾气不太好以外，知道消息也不会太吝啬。
帕尼亚的声音有种听不出来的古怪，瞪了她一眼，“你别想了，许副官是少将的人，谁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顾锦年一时没想通，感觉这个星际玄幻了。
第四军第二天早上就出发了，他们抵达禾浪平原的时候刚好是当天晚上。
学院的终端机有个很鸡肋的特点，建立通讯只能面对面，所以顾锦年这几天只能通过沈沁然当传话筒，跟许夜蓝交换一些简单的情报。
安营扎寨后，顾锦年离开了帐篷，在医疗营地周边晃悠。
“哟。”
顾锦年听见这声略带调侃的招呼声，回头看了一眼，是一身军装的许夜蓝。
她笑了一下，“你倒是风光。”
许夜蓝还是冷冰冰的冰山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我营帐吧。”
许夜蓝的营帐比顾锦年的小帐篷大得多，基础设施完善，也豪华得多。
她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建立通讯，之后才开始解释事情的发展。
许夜蓝：“我们在去城镇的路上遇到了被追杀的查理斯。”
查理斯是第四军少将。
“主要是我们本来没想插手的，但他们要杀人灭口，我跟沁然完全是出于自保才动手，结果就被缠上了。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人是格鲁军少将的，查理斯想让我们留下，我们就顺水推舟了。不过他哥哥弗兰不太好糊弄，把我跟沁然分开了。”
许夜蓝似乎十分不想回忆起这件事，捂了捂脑门，“大体就是这样了。”
顾锦年笑她：“真有你们的。”
她也大致跟许夜蓝说了一下自己进到部队里来的经历，但许夜蓝完全不感冒，一直盯着她贴的鱼鳞看。
顾锦年心想，看走眼了，这人跟沈沁然一样不正经。
顾锦年问道：“现在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许夜蓝：“没。他们对我跟沁然有所防备，所以我们都不怎么能见到格鲁，可能要靠孟加军那边的人帮忙了。”
顾锦年想了想，说道：“阳曦倒是在孟加军，我和沈沁然都能联系得上她，你一有情报就可以告诉我。”又问道：“查理斯盯你吗？”
许夜蓝沉眸：“他倒是不怎么盯，就是弗兰想盯。不过他手没那么长，够不到我这里来，不过可能盯沁然挺紧的。”
顾锦年心里了然，随口说道：“你别担心她，沈沁然看着虽然挺不靠谱的，但是个人精，也不好对付。”
许夜蓝心领，听见这个形容勾了勾唇角。
这时候有小兵在许夜蓝营帐门口喊了一句：“许副官，少将喊你过去。”
许夜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直接到了一个冻人的境地。对门口的人回了一句“知道了”。
顾锦年心里啧啧称奇。
许夜蓝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回去吧。”
禾浪平原是一片荒草原，周围有几处山坡丘陵，第四军的营地就扎在山上，借着树木遮挡，不易被发现。
他们理想的埋伏地点是在平原上，但平原上没有遮掩，所以换成了空中战舰，在地上埋下干扰装备，就不会被对方察觉到。
格鲁已经向孟加下了战书，所以这场战争避不可免。如果这次能生擒了格鲁的话，那一切皆大欢喜再好不过。不过这人生性猜疑，后手很多，不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第四军的任务除了设置陷阱以外，在关键时刻他们还得从附近的营地赶来驰援，而且做好完全准备带格鲁离开。
但这些情报许夜蓝她们不知道。
于是布置陷阱的时候，她跟顾锦年一起留在了空中战舰上，决定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开着战舰跑路。
查理斯对她的决定不满意，一直犹豫不决地想要做什么或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
但顾锦年从此看出了端倪。
她提醒阳曦随时注意格鲁的动向。
空中一共安排了六艘战舰。
Z973战舰在星际的战舰中属于中偏下的那一档，各方面的综合素质一般，还只有六个炮台。
现在六个炮台中，有一个还得换成短口径的生化武器投放台，即将按照要求使用“迷雾”这一药剂。
迷雾作为生化武器，其实杀伤力并不大，只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而已。因为星际联盟向来反对使用具有强感染性的有毒药剂，格鲁也不想因此被人诟病。
顾锦年给阳曦发了通讯，告诉她空中战舰的事情，还特意嘱咐她保留中心部队战斗力就行，别让全部人员打免疫药直接暴露了她们。
六架战舰，一架的投放台顾锦年跟许夜蓝做了干扰，卡bug，根本用不了。还有一架她们自己开，压根不打算用迷雾，大大降低了格鲁军这边的实力。
*
两军相逢的时候，顾锦年跟许夜蓝在战舰上按兵不动。透过屏幕仔细观察了一番下面的战局。
兽族发动战争攻击前还喜欢互相嘲讽一番，此刻应该还在对阵骂架。
格鲁军的军装是黑色的，孟加军的军装是红色的，鲜明容易区分。
顾锦年把战舰上负责另外几个炮台的小兵敲晕绑起来拖到另一间舱室里关起来之后，回到驾驶舱见许夜蓝正仔仔细细地观察两军的阵营。
顾锦年站在屏幕前，看了一眼，红红黑黑有不少熟人。应该是喊话喊完了，这会儿先锋部队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冲在红色部队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戴着面具，一个黑色的长卷发飘扬。是恺绯跟牧楠。
恺绯在白楼挑的武器是一把长刀，这让顾锦年有些意外。毕竟长刀并不在她们武器训练的课程里，而且这对星际人民来说，是已经有些复古的东西了。
但她用起来很称手。
也很厉害，杀伤力不容小觑。
几乎是一刀一个，同时还能避开火炮的攻击范围。如果有炮弹，还能用刀劈开，吓人的实力。
顾锦年甚至想她是不是军事家庭出来的，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杀人一点儿也不手软。
牧楠选的是改装红十K加特林，跑到最前线进行轰炸式攻击，活像个女疯子。
这两人在之前的综合测试上，格斗比试都拿了稀有的s评级，她跟阳曦自认不差，但都只拿了A。
战舰上的通讯设备响了，是格鲁的副官德邦下发的攻击指令。
空中战舰关闭了隐身模式开始加入战斗。
3号机一直火急火燎地在向许夜蓝发讯息报告投放台用不了。许夜蓝爱理不理的，只是让他们先用炮台攻击。
但另外四架战舰战斗状态良好。随着迷雾加入战场，孟加军的先锋部队停下了，格鲁军得意极了，士气更旺。
但孟加军后面的中心部队立刻涌上前来，强势跟他们抗衡。
许夜蓝朝交战点开了一炮做样子，把两个军队的人都炸得灰头土脸的。
顾锦年突然觉得待在战舰上有些无聊了，她也想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她看了看许夜蓝的反应，发现这人现在非常急躁，屏幕在格鲁军的各个方阵上方扫过。
她在担心沈沁然。
顾锦年安慰她：“你别担心，那家伙就算被牵连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许夜蓝脸色还是不见好，只听她说：“那傻逼在白楼拿了把小刀，有个屁的自保能力。”
顾锦年：……
这是着急狠了都开始骂人了啊。
小刀？虽然这个选择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但如果是沈沁然的话，顾锦年觉得她不会觉得意外。
顾锦年给沈沁然发了通讯，问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这人并没有立刻回复她，也不知道有事没有。
于是她转而问阳曦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阳曦：能就这么一举歼灭就好了，如果他跑了，自然有林翳和辛雅等着去抓他。
顾锦年：那这情况是没我们什么事了？
阳曦：确认自身安全的话，可以叛变了。
顾锦年：可沈沁然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这里联系不上她。
阳曦：那废物怎么了？
顾锦年：许夜蓝说她去白楼没好好挑武器，没能力自保。
阳曦：……她不会按紧急求救啊？！
顾锦年：……我觉得她不会。
阳曦：……我这里再派个人过去找她。
格鲁军的空中战舰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优势，他们越到后面越觉得吃力，一时间竟然被孟加军压着打。
孟加军开着机甲，对空中的战舰进行攻击。
在许夜蓝烦躁地开着战舰躲避攻击的时候，沈沁然给她们发了通讯。
沈沁然：别担心，你们去找阳曦会合，我随后就来。
顾锦年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见许夜蓝把战舰开到了格鲁军队上方，开始了狂轰滥炸。
其实这人也挺不好惹的。
明目张胆的叛变一时间把两方军队都惊住了。
许夜蓝切断了战舰上的所有通讯装置，得个清静，直接把下面指挥的人气个半死。
藏在附近的第四军见情况有变，立刻赶来支援。这时候顾锦年和许夜蓝才搞清楚格鲁打算盘。
想逃？做梦去吧。
顾锦年操作着四个炮台，直接换了最大限度的量子激光炮，设定瞄准了第四军的部队路线。
一下子把一支满编队炸得七零八落。
但她们现在在格鲁军队的上空，是机甲的攻击范围。躲避攻击也成了麻烦事，更何况其它战舰看见她们叛变，直接把炮台瞄准向她们。
于是顾锦年跟许夜蓝轰了没几轮，就开着战舰往孟加军那边去了，还差点被追着中炮。
应该是阳曦事先安排好了的，她们的战舰过去的时候，孟加军的机甲没有攻击她们。
战场上没有可以停靠战舰的地方，顾锦年设计了个自动程序，才跟着许夜蓝从舱门跳了下去。
战舰停在孟加军队中央，阳曦在一旁等着她们。她的身旁站着军队的统领，孟加。
顾锦年觉着，这些人一个个的混的都比她好。
十几米高空，对她们来说没什么难度系数，一下去见到熟人就彻底松了一口气。
舱门关上之后，按照自动程序往格鲁军那边疾驰。其它战舰看见了自然也是朝着它开炮的，只不过战舰飞行速度太快，它们没打准，只伤了炮台。
等战舰到了格鲁军领空的时候，便开始停止运行往下坠，最后自爆了。
蔚为壮观的场面让孟加军斗志昂扬，打得更起劲儿了。
顾锦年打算跟着部队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她精挑细选的十字槍这一路没派上用场岂不可惜了。
她问许夜蓝要不要一起，后者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掏出了她的元素激光手槍。
跟许夜蓝的能源攻击不同，顾锦年的武器是物理攻击，杀伤力要小得多。但对付发展落后，武装不强的兽族来说，足够了。
格鲁军的总人数比孟加军少了十万人，差距不大也不小，打起来就是比谁先扛不住。
顾锦年可能已经拼杀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鲜血到处都是，她整个人感到了疲劳，身上的白大褂也变得不堪。
相比较自己的灰头土脸，另一边的许夜蓝也没好多少，她准备的能源晶石早用完了。现在靠徒手搏击，顾锦年还得注意着时不时给她的对手补一槍。
现在她的弹药也所剩无几了，两人相视，许夜蓝比了一个指令，最后一起撤退了。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格鲁军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围了薄薄的一圈人在格鲁身边。
格鲁要求谈判，于是孟加军这边也熄火了。
其实现在的局面，孟加完全没必要接受格鲁提的谈判，直接把他剩下的最后一千人抹杀了也没区别。
反正都是他们赢了。
但格鲁提出的谈判有点出乎意料，因为他说他手上有人质。
听到前线的人的描述，顾锦年觉得现在阳曦跟许夜蓝的情绪都很微妙。
人质=沈沁然。
擦，这货不是说会来会合的嘛！怎么就变成了人质了？！
阳曦跟孟加解释了一番，于是决定亲自去解决格鲁，顺便教训教训某个拿着刀子乱窜，不知好歹的人。
格鲁的兽族特征是钢爪，锋利的指尖正架在沈沁然的脖子上。他另外一只手拿着槍，正到处怼人。
顾锦年他们只能站在格鲁军包围圈的外围，听格鲁念叨他的谈判条件。
一旁的许夜蓝恶狠狠地瞪着沈沁然，而后者像没什么知觉一样，神情冷漠而麻木。
沈沁然受了一点小伤，挂彩在脸上。配上她此时淡漠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凶狠感。
格鲁看着他们笑了笑，“孟加，哥哥我要求不多，你放我跟我的士兵走，我就把这个人完完整整的还给你们。”
孟加一脸冷漠，他答应了阳曦的要求，此时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
“砰”！
格鲁生气了，威慑似的朝地上开了一槍。
他叫嚣道：“你不把这个人质当回事？可你身边的小姑娘们可不这么想。你想清楚了，我知道，得罪了人你也躲不起！”
说着她又扯了扯沈沁然的头发，用力之大让沈沁然忍不住闷哼一声。
许夜蓝焦急地看了一眼阳曦，阳曦暂时也拿不定主意。
顾锦年直盯着沈沁然看，她觉得沈沁然不会是这样任人摆布无所作为的人。她试图从沈沁然的目光里看出些什么来。
顾锦年犹豫，比了一个手势：你要动手吗？
沈沁然眼神里看不出回应，她吐了一口带血的沫子，格鲁对她的钳制松懈了一些。
他又开始跟对面的人说话，虽然他的谈判不至于漫天要价，但着实让人不爽。
格鲁心里暗自打着算盘，只要能安全离开，他要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把短匕从沈沁然的袖子里滑出一截刀尖，在血红的夕阳下刀身上浅蓝色的光芒几乎看不清。
许夜蓝屏息，开始往手槍里上刚刚得来的能源水晶。
顾锦年也注意到了，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
好在格鲁军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没人关注到人质。
短匕顺着人的阴影向上移。
悬在空中，刀身折射的光芒刺眼。然后陡然下落，狠狠插入了格鲁的头中。
格鲁：“啊啊啊！！！”
他的全身上下都因为疼痛而松懈颤抖，钢爪已经离开了沈沁然细长的脖颈。
沈沁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肘击，同时制住他的右手，硬生生给他折脱臼。又踹向他的胫骨，把格鲁踢倒在地。
等格鲁反应过来要回击的时候，沈沁然拔下他头顶的短匕，又扎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格鲁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对面的人已经先动手杀了他们不少人。
沈沁然对着地上的格鲁狠狠踹了几脚，踩在他的身上。对身边吓破胆的格鲁军说：“不想死的，蹲下投降。”
神色嚣张而跋扈。
虽然沈沁然扎的两刀伤挺致命的，但兽族的体魄向来比正常人要健壮不少。沈沁然费劲跟格鲁斗，也只能让他晕过去而已。
格鲁军群龙无首，只能一个个弃械投降。
顾锦年跟阳曦赶紧控场，许夜蓝却是急匆匆赶到沈沁然身边，一把扶住她。这人气得破口大骂，连面子都不要了。
“沈沁然你个混蛋玩意儿！你以为你能精神力实体化了不起了是吧，你连图阵都没有就直接乱操作是想害死谁？被抓了不会直接求救啊！死赖在这里成心拖我们后腿了你知不知道！”
动用精神力后，沈沁然有些虚软无力，整个人都扒在许夜蓝身上，委屈地哼哼：“夜蓝你小声点骂，我现在头好疼。”
许夜蓝哑了声，还是忍不住嘟哝道：“我很担心你啊。”
沈沁然闻言笑了笑，抬手揉了揉许夜蓝的头发，没说什么，倒是挺心满意足的。
顾锦年看着许夜蓝唠唠叨叨地把沈沁然架去疗伤，心里有点复杂。
这两人该不会是要来真的了吧？
格鲁最终被孟加抓了关起来，部队班师回他们的王城克萨城。
诺亚斯原定的实战演练期限是半个月，而这场战争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历时十三天就结束了，但结束之后飞船并没有来接她们。
所以孟加邀请她们一起参加庆功宴的时候，阳曦同意了。
庆功宴很热闹，歌舞升平，美食美酒。阳曦就坐在离孟加不远的桌，两人面色和睦，侃侃而谈。
这种事情其他人向来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跟孟加这种统领人物打交道。也只有阳曦应付起来毫不费力，十分熟捻。
顾锦年开始回想她这次实战演练的细节，有许多方面都不满意。
实战确实很能够锻炼人，无论技巧方面还是精神方面。但这跟顾锦年原先预想的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战争结束，胜利，她应该感到喜悦才对。顾锦年确实挺高兴的，但这种喜悦更倾向于一种能够放轻松带来的舒适感。
她想到那些躺在救护舱里的伤患，他们对“活下去”充满了强烈的欲望，但在战争的硝烟中，冰冷地抹去了他们身上的人性。
顾锦年以前向来信奉力量至上。
在除了斗争别无他选的混乱中，她一直认为有力量才有话语权。可现在才发觉，这样的想法实质上有些太过冷漠，缺乏人性了。
她现在居然会因为结束一场战争而感到疲惫了，可在以前，疲惫是她麻木自己的重要手段。
意识到这点，顾锦年闷闷不乐，喝了一口酒。咳嗽了一声。
兽族的酒糙，还呛人。
庆功宴结束的第二天，是顾锦年她们在阿尔姆星逗留的最后一天。不少人选择留在克萨城等学院的飞船来，也有人不想干等，出去溜达了，反正学院找得到她们。
顾锦年心思一动，去了一趟禾浪平原。
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平原了，在之前还这里还是长满柔软牧草的草野。而现在，血流漂橹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悲戚。
战死的士兵无人问津，无论是穿黑军装的还是红军装的。地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变得漆黑，牧草早已被灼烧成焦炭。到处零落着碎掉的机甲，弹壳，刀片……
广阔的荒野，死尸万千。
像是一片地狱。
这场景给顾锦年一种熟悉感，但跟记忆里的相比，又分明陌生。
她现在意识到了，盲目的追逐力量只是徒劳，只能让悲剧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
但现在的她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她想要力量，也想要赢，但并不想这样泯灭掉人性。
*
实战演练结束回天葵星之后，学院特意给她们放了三天假休整自己。之后继续上课的时候，会陆陆续续公布关于这次实战演练的评价。
除了那些没能扛到最后选择了求救的人，其他人完完整整地经历了这一场战乱，都累得够呛。
顾锦年就发现，阳曦都破戒一天泡了三壶茶。
沈沁然自从闹出人质事件之后，回来被阳曦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整个人更不情愿回寝室了。
顾锦年想了想，去了一趟图书馆。
沈沁然跟许夜蓝还在整理三楼的书，顾锦年过去的时候，她们居然十分认真，没有偷懒。
窗前的爬山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清理掉了，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能看清空气中飘浮的细小灰尘。场景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沈沁然看见顾锦年有些高兴，从书柜后面跑出来：“呀！锦年你怎么来了。”
看起来有点憨。
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沈沁然这种满不在乎云淡风轻的心态，让她整天都无欲无求，看起来高高兴兴。
顾锦年没好气地说：“无聊，过来找点书看。”
许夜蓝从沈沁然后面窜出头来，眼神亮晶晶的：“需要推荐吗？”
因为实战演练的时候两个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许夜蓝觉得顾锦年是个不错的人，现在也有点热情。
好好的一个妹子，都被沈沁然给带得奇奇怪怪的了。
顾锦年摆了摆手，说道：“谢了，不用。我自己到处看看。”
眼神很快黯淡下去。
呀，小孩子心性。
顾锦年逛了很多个书柜，有不少架子上都稀稀疏疏空落落的。再一看旁边的桌子椅子上，垒满了书，心想：有够乱的。
顾锦年随便找了一本战争史题材的书，靠着书柜准备随便翻翻看。
就听远处许夜蓝不高兴道：“你怎么又把我放的书拿下来了？”
沈沁然的声音充满无奈：“你能不能看看分类啊！标签上写着的呢！”
静了一会儿，许夜蓝没说话。
沈沁然：“唉，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粗心呢。”
许夜蓝嘴硬道：“还不是怪这个书名起的太花哨了。”
她小声地嘟哝了几句什么，顾锦年没听清。
沈沁然：“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别这么委屈巴巴的啊。”
沈沁然：“行行行，我的毛病，大小姐你多担待着点。”
沈沁然：“以后不会啦，我保证，那真的是意外，我也准备跑路的谁知道格鲁就突然叫我了。”
应该是在说实战演练时的事。
沈沁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让夜蓝担心的事情了。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好不好？以后你就寸步不离地保护我吧。”
哄人哄得温声细语。
顾锦年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嗯”。
啧啧，这齁人的酸臭味。
顾锦年心里干巴巴的，有些后悔，她就不该来这里。
担心自己再在图书馆带下去会忍不住自戳双目，自捅耳膜。顾锦年放下书，走了。
她就近去了红楼。
红楼是一个集中的实操特训场所，有各种各样的模拟系统和特殊练习场所，另外还有很多检测设备。学生自主训练的时候，比起训练场，更喜欢来这里。
只是红楼的开放有时间限制，有时会很不方便。
但学院放假的这三天却很好说话地把很多地方都延时开放了。
红楼有两个房间很特殊，是用来训练精神力，坚定心性的。但很少会有学生去那两个房间，因为精神力训练特别痛苦，里面是穷出不尽的各种难关，十分累人，在设定的时间到了之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来。
而坚定心性的特训房间里，通过各种高科技数据检测运算，加上高级模拟系统，房间里会反复出现进入房间的人内心最怕的事物。
两个房间，一个编号07，一个编号09。
顾锦年鬼使神差地去了09号房间。
她最初听说这个房间的机制的时候，曾经因为好奇来了一次。
最害怕的东西，她并不想逃避。
但事实却是，她差点在房间里被折磨到崩溃。
进入房间，周身的视野开始变暗，房间的墙面开始透明化，整个空间看起来空旷地没有边际。
顾锦年身处于一片狼藉的，血流漂橹的，满目疮痍的，尸骨成堆的战场上。倒地的是她熟悉的亲人，朋友，看着他们惨死时的神情，往日和谐安定的生活历历在目。
顾锦年有点想吐。
一个军装打扮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冷漠的看着她。
“你没有办法守护是因为你的弱小无能，没有力量，你什么都做不了。”男人粗犷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
顾锦年抿了抿苍白的唇，没说话。
男人伸手，似乎想摸摸顾锦年的头，被她一下甩开。
男人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向来只有胜者有话语权，强者不一定胜，但胜者必定强。”
顾锦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质问他：“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能一切必胜无敌了吗？”
男人愣了一下，反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吗？”
他此刻甚至不像一个冷冰冰的数据。
顾锦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值得，失去的太多了，这样的结局根本不是胜利。”
她接着说：“亲人，朋友，家园，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胜利而失去，甚至连求生的人性都漠视，只是为了胜利的话，我觉得太不值了。”
男人看着她，“那你的力量，不拿来战斗，要拿来做什么呢？为了不再失去的话。”
顾锦年：“拿来守护。”
男人笑了笑，下一秒就散成云烟。
整片战场剩下顾锦年一个人，场景不断地虚化，露出了房间本来的样貌。
顾锦年感觉她有些脱力，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空了。她眼睛有些难受，伸手摸了摸脸。
抹了一手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