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酌》鹤梦沉

11、凤命

　　嬷嬷百口莫辩，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不敢再言。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氏绞着帕子。

　　魅香得之不易，那可是她可是花了重金买下的唯一一根，明明吩咐过人要搁在床下点燃，如今怎会凭空消失？

　　“书瑶姑娘，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吗？”心思急转，庄韵将目光投向床榻，不甘地试图从女孩身上找到突破口。

　　“我只记得带路的是个老婆子，她说，说有人想邀我一见。”

　　李书瑶抽噎着抬头，眉黛青山，双瞳剪水的人儿眼眶通红，视线飘忽不定道：“我便跟来了。”

　　瞧着女儿这副模样，李萦心中暗暗有了几分计较。

　　“魏公子，是我教女无方，害你平白遭受如此大的冤屈，实在对不住。”妇人手上力道重了几分，指甲陷入那双柔弱小手。

　　李书瑶忍痛咬唇，泪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既可怜又委屈，在场的夫人们心疼极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眼瞅着众人视线又要挪向这儿，林浅酌赶忙从少年怀里挣脱出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丞相夫人不必介怀。”魏安然别有深意地望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庄韵，施施然收起画卷。

　　“既然嫌疑已经洗脱，在下便不再叨扰，告辞。”

　　拱手一拜，魏安然毫不留恋的抽身而去。

　　紧随少年踏出门槛，林浅酌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

　　“今儿这天甚好。”少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最适合看戏观猴。”

　　林浅酌：......

　　她忍住想回头看的冲动。

　　语含笑意的清朗声一字不差传入屋内，前来凑热闹的夫人们神色各异，其中属赵氏脸色最为难看。

　　望着渐行渐远的魏安然，庄韵立于门边，攥紧沾了墨的手。

　　“浅酌！”灵秀守在厅门外，远远就瞧见了主仆二人，“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对不起，害你担心了。”林浅酌上前几步挽住灵秀的胳膊。

　　弯腰瞧了瞧小伙伴的脸，灵秀有些诧异道：“谁惹我们浅酌姑娘不高兴了？”

　　她还是头回看见生闷气的林浅酌。

　　踢了脚拦路的小碎石，林浅酌没有答话。

　　罪魁祸首止住脚步，笑着以扇抵唇，眉间似有些许不解，“我好像并未对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

　　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装作没听见，林浅酌低声向下人们询问供她们吃食的地方在何处。

　　花木扶疏，莺啼燕语，这处院子可不似方才的荒凉。

　　贺书跟着母亲进了主屋。

　　“你个蠢才，我们贺家迟早败在你手里！”屏退下人，赵氏虚脱般扶着桌坐下，捂着胸口冲贺书怒骂道。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并不生气，显然已经习惯了被骂，他上前边捶肩边追问道。

　　请来的客人在他贺家无辜蒙羞，遭人污蔑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能不心急。

　　赵氏恨铁不成钢的剜了眼贺书。

　　她这儿子别的都好，就是心眼粗的比海碗大，不管你给他递了几个眼色都没用。

　　还爱为别人打抱不平。

　　这要是科举夺第，入朝为官，将来可怎么在朝堂上混下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到魏安然临走前留下的讽刺，妇人顿时觉得胸口又疼了几分，“区区一个乡下人居然敢如此数落我们贺家。”

　　“这关魏兄什么事，是他被人污蔑的。”贺书不满辩驳道。

　　“你给我走远些。”不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赵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儿子！”

　　戌时将至，夕阳斜倚，宾客陆续向主家告辞请去。

　　“娘，今日这事究竟是为何？”回程的路上，李书瑶总算能试探着开口询问。

　　“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

　　不复在人前的模样，端庄温和的丞相夫人冷下脸盘问道：“瑶儿,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李书瑶呐呐不敢应声。

　　“为娘是怎么跟你说的。”妇人双手掰过女儿的脸，语气寒凉，“你身负凤命，有朝一日注定要登鼎后位，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对那群毛头小子动了心。”

　　“是不是他引诱的你？”

　　“叶公子不是那等无良之徒！”李书瑶急欲辩解。

　　“哦？”眼尾微眯，李萦勾唇一笑。

　　“姓叶，是吗？”

　　她不似庄韵的小家碧玉，也不似赵氏的大气飒爽，一颦一笑间眉目却带着股难言的风情，将相貌平平的脸衬出几分妍丽。

　　“不，娘....女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对其有倾慕之心，并无爱慕之情。”眼睑垂下，李书瑶艰涩吐出口中未尽之言。

　　动荡的马车行驶过收了摊的大道，白日的人声鼎沸尽数变成小贩们得闲后的杂谈。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松手将人摁入怀中，像天下间所有母亲那样，李萦怜爱地搂住孩子摇晃着。

　　“若我再发现你干出今日这等蠢事，就别想再离开娘视线半步。”

　　“......”

　　夜幕渐深，梨树旁的某个屋檐正传来窃窃私语。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瞧着咱们大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差的跟什么似的。”灵秀幸灾乐祸着将从小厨房端来的阳春面放到窗边小桌上。

　　“她想害公子，没害成。”捧过其中一碗，林浅酌摸摸早已饿痛的胃，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

　　一天下来，她除了清早吃了点东西，之后便滴水未进。

　　她和灵秀好不容易寻到贺家为下人准备吃食的地儿，那边却说用膳时间已过，不能再给。

　　“究竟发生什么了，快说快说！”

　　林浅酌草草吃了几口，在灵秀的催促下开始将正午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语罢，一碗面连汤带水也下了肚。

　　“居然敢想出这等法子来，证明她一定有所倚仗，不害怕事情连累整个魏家。”

　　感觉胃开始回暖不再痉挛，林浅酌满足地在熟悉的地方松懈了神经。

　　“啊......”灵秀似懂非懂地挠挠头。

　　“对了。”

　　用帕子擦了擦嘴，林浅酌回想起之前做过的梦，问道：“庄家是不是有女儿入宫为妃？”

　　“当朝贵妃，我那继母的长姐。”

　　“那就没错了。”

　　她梦里得知的果真不假。

　　这么说，庄韵为了嫁给魏家家主，杀害魏安然和魏薰生母那事也......

　　“公子！”灵秀慌忙起身，鞋也没套，朝窗外草草行了一礼。

　　从思绪里脱离，林浅酌被激的一惊，也跟着规矩站好，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刚才回答她话的人好像......也是魏安然？

　　“下人不得随意议论主子的事儿，这点你不是背的很熟吗？”少年换了身常服立于窗外，神色不显。

　　“吃完了就跟我过来。”

　　看着人转身离去，林浅酌无助望向灵秀，收到对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认命地匆匆穿鞋跟上魏安然，林浅酌心下忐忑，但转念又有些忿忿。

　　正午那事她可还没忘呢。

　　书房内檀香悠悠，闻着便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过来。”

　　魏安然抓起一支毛笔，用指尖抚过笔头，将其交到林浅酌手上。

　　“公子，这......？”林浅酌手足无措地双手捧着那支笔，面色不解。

　　“先前你说你不识字，以后我来教你。”

　　在桌前抽出宣纸，探手往砚台内兑水磨墨，少年淡淡道。

　　“奴婢何德何能，主子亲自教识字......”

　　“我需要你帮我做事，自然不能让你只跟在我身边做伺候起居这等杂事，那岂不是白白埋汰人才。”

　　“公子折煞奴婢了，能伺候主子起居是我的福气。”林浅酌跪在地上，语气惶恐，不知魏安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你跟我学，难不成还亏待你了？”

　　“奴婢不敢。”

　　“你给我好好学就行。”魏安然语气不容置疑道。

　　“......是。”

　　不远处，大夫人院内接二连三地传来瓷器破裂声。

　　“那个贱种居然敢反过来算计我！”

　　庄韵扶着桌角喘气，地上一片狼藉，女子清丽秀美的脸上神情阴鹜。

　　“夫人息怒，动静大了难免会遭其他几房关注，您消消火。”桑曼蹲下身捡起一片片碎瓷片，肉疼的不行。

　　这些都是官家赏赐下来的上好茶具和花瓶，价值连城，眼下全成了无用之物。

　　“我那个好儿子继承了他娘的相貌，每回看到她，我都忍不住想扑上去，用指甲狠狠挠花那张狐媚子的脸。”

　　摔够了，庄韵挥袖将黄梨木椅上的碎片扫去，任那些瓷片摔落在俯身捡拾的明枝身上。

　　明枝颤了颤身子，继续手里的动作。

　　没有听到想听的哀嚎，庄韵不耐地踹了脚明枝，“给我滚出去！”

　　“总有一日......”从头上取下明黄蜜蜡镶的银簪，女子眼中杀意毕露，“我会亲手杀了那个小畜生，让他和那贱女人在黄泉路上作伴。”

　　桑曼从里屋出来，将箱内仅剩的一套茶具端上圆桌，熟稔地沏了杯茶呈给庄韵。

　　瞧着明枝已经退出门外，她附耳问道：“不知夫人，明芽那儿您准备......？”

　　“此事不急，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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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轻闻：行了，又没我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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