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玫瑰花蕾

2、映象

　　朱娅来接我迟了二十分钟。
　　她向我道歉:“忽然来了客人，要安顿她。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我等人是等惯了。”
　　我实在是等惯了。程莞总喜欢叫人等，十分或四十分钟。也不道歉，自自然迟到，自自然把自己当成公主。当初我竟忍受得了，唉，当初。
　　不过朱娅不是程莞。朱娅想来不迟到，她总是比约定时间早5分钟。这是她的好习惯。我一向欣赏。那么她会迟到，必定是有原因的。
　　朱娅到底过意不去，连连道歉。
　　我问道：“车在哪里？一天一夜没有睡好，我倦死了，你还说不相干的话。你要我挂掉吗？”
　　朱娅哈哈大笑。

　　朱娅是自己开车的。
　　“可考到驾照？”
　　“谁耐烦花那工夫？”
　　哦，我竟忘了。朱娅家在此地有权有势，足以呼风唤雨。
　　“你最近过得可好？”
　　“拖赖，还不错。世界和平，伊拉克战争基本结束，我国经济繁荣昌盛，国际地位日益提高，2008在北京举办奥运会……”
　　朱娅瞪我：“庄慕歌！你再同我嬉皮笑脸看看！”
　　我耸耸肩：“无所谓的，好不好日子总要过，快乐不快乐同生活没有什么关系。”
　　“意思是你还是不开心？”朱娅说，“唉，你应当想开一点。程莞有什么好呢？分开就分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你英俊年少，年轻有为，又在大公司任职，前途无量。多少美丽女子想嫁你为妻。”
　　“朱娅小姐，请问您高寿几何？从事何种职业？”
　　“什么意思？”
　　“怎么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处女，专职媒婆。”我作鬼脸。
　　“你说什么！”朱娅伸出手拍我：“庄慕歌你这个死家伙！我是关心你才劝慰你，你竟这么说我？！我诅咒你一生得不到你所爱的人，叫你天天思念，辗转反侧，就是得不到！”
　　“哗！多么可怕的诅咒。”我笑道。
　　那时，我怎么知道我竟遇到了她，我怎么知道呢？
　　我若知道，还会去朱娅那里吗？
　　不不不，不不不，就让我的一生平平凡凡罢，我承受不起那样的绚烂和悲伤。
　　那，是神的领域。

　　朱娅家有一个大院子，小楼在院子中央，想一座城堡。程莞一直想要这样的一幢别墅。
　　“慕歌，我们结婚后应当有这样的别墅。有二层，带一个很大的花园。那该多么美丽！啊，我将是一个公主！”
　　我总是当她只是随便说说，我同她说我们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薪水只够买一套普通公寓而已。我是否应当骗骗她呢？我起码应当骗骗她。我应当说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可是，骗她又能怎样呢？我根本没有能力。
　　她总是要走的，那座城堡的吸引力比我大，大得多。
　　我见到了。宋加奇把那幢花园别墅的钥匙递给她，她是多么欣喜若狂，她抱住他又叫有跳：“啊，我是个公主！我终于成为了公主！”他做了什么，哦，他将她打横抱起，向门内走去：“不不，公主嫁给了国王，将是皇后……”
　　“你又在想她。”朱娅说，“你发了疯了，没完没了想她，有什么意思？她同你分开了，分开就是分开了，还想作什么呢？一个大男人，这么拖泥带水，这么不干脆！”
　　停一会，朱娅有些不平地说道：“她同你分开，眼睛长在了哪里！”
　　她想当皇后，而我不是国王。
　　如此而已。

　　到了朱娅家，我冲了澡，即刻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看窗外，当是深夜。
　　我走进庭院，信步闲游。
　　愿我忘却程莞。唉，朱娅说得对：没完没了地想她，有什么意思？分开就是分开了，还想做什么呢？
　　忽听树丛轻动，我不禁皱眉：朱娅这么管不住下人，这么晚还在园里乱走？不过，到底不是我家的事情，在人家家教训人家家人，到底难看。转念又想，若是高买一族又当如何？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走近，令人惊异，树丛后的不是佣仆，更不是飞贼，而是位少女。
　　她坐在从间秋千上，借着园内灯光正读一本书。
　　她穿着白色长裙，长发垂在后颈，微微侧坐，书放在膝间，持书的手指又细又长，光光滑滑，干干净净。手腕上有一串精致的手链。
　　记得程莞的手指总是涂深紫色的指甲油，十根手指道要戴十一枚样式颜色不同的戒指。也戴手链，却是亮得刺目，紧紧箍在膀臂上，还纹奇怪的刺青。哗，可怕，我就是无法理解女人为什么能够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但，眼前的少女完全没有红尘的味道，很古典，倒有几分林妹妹孱弱的风情。
　　因她侧着脸。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我确定从未见过她。
　　是朱娅的姐妹？不不，朱娅是独女。也没有这样年纪的堂姐妹或表亲。
　　是朱娅的朋友？不不，活泼的朱娅喜欢热闹，这个女孩太安静了。
　　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