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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琴君的过往,说简单,其实倒也简单。

      在他还未成仙的那十六年凡俗的生活中,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族群里那个不常开启,昏暗又空寂的祠堂中度过的。只有在十岁后,每个月固定的狩猎日,他才能从祠堂中被放出来,“参与”族中的狩猎。

      祠堂定期会有人来打扫,那些人偶尔会聊起琴君的事情。每当这时候,琴君就会在一旁偷偷的听,听了很多年,才隐约拼凑起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他的故事。

      琴君那时候还没有名字的,族人习惯称他为“妖怪”,他起初以为那是他的名字的,很久的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族人对他的厌弃罢了。

      琴君出生在族中的大户里。

      生他的那一天,天地异像,日月同辉,浓密的黑云中有银色的闪电穿梭,却遮不住灿烂阳光一片。

      一道闪电轰然劈下,从他家的房子里穿窗而入,直直地打在他母亲的肚子上。

      那时他母亲已有七月的身孕,被雷劈中,却安然无恙,只不过肚子却以一种极端恐怖的速度涨大,不消片刻,她便哭喊着拉住一旁的丈夫,哆哆嗦嗦的告诉丈夫她要生了。

      他的母亲生下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琴君,一个便是君翊。

      可他的母亲生下了两个孩子,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了。

      怀孕之后,母亲为了安胎,曾找过大夫要了些大补的药物去服,大夫为她把脉,说她腹中只孕有一子。母亲在怀孕期间,也只感受到了一个孩子的动静。

      更何况,族中祭司曾为他的母亲算过,她此胎只有一子。

      祭司是惯例为族中怀了孕的女人算胎的,自他担任祭司起三十余年来,所做出的预言,从未出错。

      所有人都又惊又异,而这种情绪在琴君睁开双眼时达到了顶峰。

      琴君生来,便有一双黄金竖瞳。

      他的母亲第一个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用一种极为尖刻的语调攻击着这个她几刻前才生下来的孩子。她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崩溃地尖声叫喊着说他是妖怪,是闪电劈下来的妖怪。

      他的父亲心疼妻子,柔声哄了很久才把癫狂的妻子哄得安静下来,靠在他的怀里流着泪颤抖。

      其他的族人沉寂的立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谁也没有插手。

      原本族里的人想要杀死琴君这个异类,但是祭司制止了他们。

      祭司说,琴君以后就关在祠堂中忏悔,等十六岁时给他赐名,年末,他就会被烧死在祠堂里。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决定了琴君往后十六年里,全部的命运。

      琴君知晓他的身世后曾一度以为是自己褫夺了弟弟长兄的身份,可等他死后成仙,他才知晓,其实君翊才是那个多出来的孩子。

      适时霁清舍了肉身,旧神要再寻一位乐仙,便看上了他母亲腹中半灵之体的琴君。那道闪电,洗净了琴君体内所有的杂质,剥离了他识海中天生所带的恶。

      这些杂质与恶,便成了他的弟弟——君翊。

      因着那双吊诡的眼眸和祭司的预言,琴君自有意识起便被缚了双眼关在祠堂中,整日跪在族中长辈的牌位前,一跪就是一天。

      吃食也是有时有,有时没有,全看当日族中是否有余下的饭菜了。

      原本琴君这一生便该在祠堂中过去,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琴君九岁那年,他所在的部族旁迁来了另一个部族,一个叫鸣的部族。

      鸣族善乐,族中圣物便是一把琴。琴君生而为乐仙,天生通晓音律,自然为那把琴的乐音吸引。

      每到夜半,琴君便偷溜出祠堂,去鸣族看那把琴。

      起初只是看,后面成了摸,从夏看到冬,琴君到底没忍住,拨动琴弦,弹奏一曲。

      乐音袅袅,一曲弹罢,隆冬腊月,竟有百花齐放,枯木抽条,身旁狮伏虎卧,鹿停鹤落。

      鸣族人被乐音惊醒,赶到祠堂时恰逢这一幕。鸣族祭司对着琴君跪下,三拜九叩大呼“仙人下凡”。

      琴君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地逃回了峥族,他的本族。

      第二日,鸣族人便备好礼来到峥族,求见昨日夜半弹琴的“仙人”。

      鸣族祭司才一说那“仙人”眼上缚着白绦,峥族族长便明白了那所谓“仙人”是谁。

      琴君被族长派去的几个侍卫强硬地带到了祭坛,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了那条跟随了他九年的白绦,露出他那双黄金竖瞳。

      似蜥,似蛇,寒凉而冷厉。

      鸣族祭司大惊失色,又想着刚刚自己还对着琴君大呼“仙人”,一时间恼羞成怒,端着祭司的架子,却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琴君。

      昨夜是“仙乐”,今日便是“妖音”;昨日是“万物有灵”,今日便是“万物未开灵智被惑了心神”。

      鸣族实力远在峥族之上,为了平息鸣族的怒火,峥族族长便将琴君交与鸣族任由处置,只求留下一条命——毕竟祭司预言,不可打破。

      鸣族祭司取来了鞭子。

      第一鞭落下,天上一只鹤飞下替琴君抵挡,被生生抽死当场。

      琴君认出来了,是昨夜的那只鹤。

      第三鞭落下,峥族勇士齐刷刷的举箭将那头身姿矫健的雄鹿射成了筛子。

      雄鹿长啸一声倒下,震起地上一片尘土。

      第五鞭落下,峥族出动了投石车,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在那头健壮的雄狮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雄狮的头被割下,当作战利品被制成了盔甲。

      第八鞭落下,峥族祭司站在围墙上,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大虫被活剥下皮,最后被一个术法斩下头颅。

      虎皮交给了手最巧的姑娘,做成了一件虎皮袄。

      琴君被两个侍卫死死摁住不得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朋友在他眼前惨死。

      他的后背被抽出一个“妖”字。

      鸣族祭司取来药水泼在他的后背,从此这片伤口再不能愈合。伤口不会愈合亦不会感染,甚至没有血流,只能日日夜夜承受鞭刑之痛。

      一晃,就是七年。

      琴君被摁在地,任由鸣族祭司欣赏他的艺术品。琴君垂着头,呆呆的看着地,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好疼啊。

      我们好疼啊。

      而他无能为力。

      *

      琴君出生的第十年。

      族中每个男孩长到十岁时,便要参加族中每月一度的“狩猎日”。

      琴君也被允许参加。

      只不过,他扮演的角色,并非猎手,而是诱饵。

      自上次鸣族那场闹剧之后,峥族族长便发现琴君与动物相亲。当琴君遇到危险或需要帮助,总有动物来帮他。他像是生来便与这世间的动物相识,动物们维护他,亲近他,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护他周全。

      狩猎日,琴君便被吊在树上,树下是一个布满了被磨尖石刀的大坑。

      琴君双眼被缚,就连嘴也被堵住,可他能听见,听见朋友们的哀嚎,听见人们尖锐的笑声,听见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

      他们说,好疼啊。

      而他无能为力。

      直到后来,他再也没有他们了。

      十岁的第一个狩猎日,是这个噩梦的开始,也是君翊第一次碰见琴君的日子。

      大家都喊琴君“妖怪”,没见过琴君前,君翊也是喊琴君“妖怪”的。可见到琴君后,君翊却再喊不出口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两人几乎一样的脸。

      君翊一直知道琴君是自己的哥哥,可等他真正见到了琴君,他才知晓什么叫血浓于水。他改了口,管琴君叫“喂”。

      琴君沉默不语,只是很轻微的点了点头。

      弟弟吗?我不需要。

      琴君的想法很快就应验了,每次狩猎日,君翊手下猎杀的动物是最多的——而且他不单单是猎杀,更是虐杀。

      琴君有时候会庆幸自己被缚住双眼,不然他又该如何看着,明明与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那个人,兴奋到癫狂地虐杀着自己的朋友呢?

      可君翊不肯放过他。

      他会在给琴君送饭时偷偷加一勺肉;会在半夜溜出家门找琴君聊天;会在琴君手上时偷偷给他带小半包药;会给琴君讲外面的故事……

      分别十年之后,他们依然是兄弟。

      琴君渐渐认可了君翊这个兄弟,君翊也不再在琴君面前虐杀猎物。

      每当两人独处的时刻,君翊会放心大胆的喊琴君“哥哥”,琴君有时候会揉揉君翊的发顶,亲昵的喊他“翊儿”。

      直到十三岁那年,被爹娘发现。

      琴君又回到了当初每日在祠堂中的日子,安安稳稳的过到了十六岁那年。

      那一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姓——君鸠。

      可他的弟弟,君翊,却被族中长老赐字“昔鸟”。

      昔鸟,昔鸟,鹊。

      鸠占鹊巢……鸠占鹊巢!

      他被解开了眼上的束缚,这三年里,君翊每日里听着母亲流着泪咒骂琴君,也见过父亲的好友拿琴君开父亲的玩笑,琴君的双眼,终究是动摇了他们浅薄的感情。

      君翊怔愣着看向琴君的双眼,口中话语吞吞吐吐:“喂,你真的……是妖怪么?”

      琴君静静地盯着君翊漆黑的双眸,面色平静无波,那双妖异的眸子里全然是冷厉:“是。”

      第二天,琴君被锁在祠堂里,身上穿着头天晚上第一次见到的母亲哄骗他穿上的衣袍。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温柔,慈祥,符合一切对母亲幻想。

      他穿着母亲对他的爱睡着了。

      一把大火点燃了整个祠堂。

      火势蔓延得很凶,浇满了油的祠堂只要一点弱不禁风的火苗便能烧出冲天火光。一点火星子蹿上琴君的衣袍,“哗”得一下,他的衣袍便像是沾了火的枯草般烧得极旺。

      琴君满身的火,眼前是一片明亮的橘黄。

      他的衣服,带着淡淡的香味。原本便是拿易燃的兔毛编成的,又怕他从火中逃生,浸满了油再晒干,拿熏香慢慢的熏,掩住油脂油腻的气息,再给他穿上。

      原来就连一个晚上的母亲,也不过是假象。

      琴君死了,死在十六岁的这场大火里。

      肉身既陨,因果报应随前尘而逝。

      旧神拘了他的魂,留他做了乐仙。又见他魂中带怨,恐其堕魔,便又亲自降下“神罚”以示对琴君的重视。

      神罚之下,峥族上下六百九十一口,唯君翊一人存活。

      神罚不伤他,也不过君翊与琴君乃是同根,也可说是一人罢了。

      那一日,琴君就坐在云上,看他这个弟弟跪在族地前立誓报仇雪恨。

      君翊本就是他识海中剥离的恶,癫狂之下,一念堕魔。

      不过之后君翊修成妖仙,他却是不知了。

      乐仙之职,便是庇佑天下人。

      旧神坐在神座之上,一字一句宣布着琴君职责的范围,毫不掩饰自己的高高在上。

      凡人得道飞升,便是圣人。圣人所居乃是天宫,天宫一天,地上一年。圣人如何与乐仙无关,乐仙只需庇佑凡人即可。

      琴君跪在神座前,谦恭的低下头,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某定不辱命。”

      旧神倒是满意琴君的性子,却又不喜他的孤僻冷傲,随手便又唤他去做历任天帝之子的老师。

      九重天与凡俗时间相重,天宫一日,九重天便是一年。一年听一回那些所谓皇子们的勾心斗角,倒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琴君点头称是,惹来旧神一阵赞扬。旧神扬手赐下天材地宝,大方的嘱咐琴君随便挑,叫琴君做把武器。

      琴君拿走了万年神木和千年蚕丝,一手打造了那条跟随他几千年的琴。

      琴君成仙未到百年之时,旧神未陨,新神已诞。

      旷日持久的对决一度震动了九重天和天乾阁。

      琴君才刚成仙时与天道霁清交好,之后霁清被旧神所伤,灵体尽毁,唯余灵识龟缩在霓因中疗伤。天道掌握天乾阁中法则,便拨慢时间,是以九重天一日,天乾阁中便是一年。

      那场对决使得琴君与天道再重逢,可于琴君而言不过分别百年不到,于天道而言,却是已过数千年。

      故友重逢,却是相顾无言。

      神位之争,旧神陨落,新神惨胜,三界休养生息。

      纵然改朝换代,琴君身边,依然只有那条琴而已。

      他深居九重天之中,自言“无名无姓之人”,来去之时,唯有身后一条琴。三界众人忌惮乐仙实力,便敬他一声“琴君”。

      他又缚上了那双眼,着实是厌倦了人们惊异的眼光和恶意的揣测。

      见琴君自请封印,又有不知多少牛鬼蛇神妄图挑战琴君,以任乐仙之位。

      琴君向来来者不拒,琴音铮淙间,又是一条生命逝去。

      直到后来,再无人敢挑战。

      *

      梦忆往昔罢,琴君轻轻睁开双眼,一垂眸,便看见安临窝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

      琴君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随手捏诀披上一件衣服,就站在门口盯着漫天明星发怔。

      其实他因为这双眼而遭遇的……又何尝是这寥寥数语就足以概括的?

      那鬼降村陈璞死咬着他是妖仙,不正是因为这双眼吗?

      当年他替鬼降村除了怨鬼,陈璞爹娘跪着求他为陈璞取字,他一时心软,为其取字“归真”,便结下因果。

      因已种下,果当偿还。

      陈璞无力承受琴君种下的因,第二日便在村外的河中溺水。

      琴君为偿还因果只得相救,却不料,陈璞挣扎时不小心扯下他眼上的白绦。

      自此,鬼降村人便认定他是妖仙。

      他尝遍人间寒凉,父嫌母憎,胞弟恶,族亲厌。

      所以他放不下安临。

      世人皆知,安临心悦琴君而不得,却不知道,琴君也同样的渴望着安临。

      所以哪怕安临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琴君依然舍不得放下。

      安临乃是渡劫之人,理应对劫数有所感应。更何况他一向与绮瑶交好,绮瑶善卜,安临也当从她口中听到了劫数才是。

      他知道自己的劫数,却瞒下了。

      自临近鬼降,安临便一反往日与琴君约定俗成的暧昧,尽其所能撩拨琴君。他明知乐仙不得生情,也明知乐仙所爱之人定死于神怒,而乐仙若要救人,却是千难万险。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他还是逼得琴君承认——他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琴君知晓,安临所为不过求一死罢了。

      若历情劫,便要断情绝爱,自此无欲无求再无七情六欲。

      可安临不甘。

      若历情劫,便是要他背弃琴君。这又叫他如何做出这种事来?

      若想改换劫数,却唯有此法罢了。

      他甘愿赴死,却不愿湮没于琴君往后的漫漫余生之中。他要琴君记得他,永远的记得他。

      他要做那梦里的白月光,要做那心头的朱砂痣。

      哪怕往后琴君又有一条琴了,也不会忘了他。

      自他不惜引来灵火自焚,逼得琴君立誓时,琴君便看透了他的意图了。

      在山洞里,安临闹着说不愿睡觉,也不过是担心天道告知琴君他渡劫的事罢了。

      可他是安临的琴师啊,他早知晓安临要渡情劫,也早做好安临离他而去的准备。

      安临能陪他千年,琴君早已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望更多。

      他送的安临那块玉,原本便是表明自己心意,也是暗劝安临不要做那种傻事。

      那块玉名曰“共衾”,与他手中的“同冢”乃是一对玉佩。两块相合,便是二龙戏珠的图样。

      他早该料到的,安临那样的执拗,又怎会放弃?

      安临其实是知道的,自己于琴君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在琴君心中的地位。他从不曾想过,琴君会为了自己做到那般田地。

      琴君怨他不爱惜自己,却不怪他有这般的行径。

      说到底,也怪自己对他太过特殊……又太过疏离。

      这样朦胧而暧昧的距离,安临那样洒脱而骄傲的性子,却愿意熬上千年。

      安临相信琴君是心悦自己的,却从不相信他会牵起自己的手。

      琴君低声叹着气,心脏酸胀得厉害,几乎是恼了从前那个自己。他的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要闭上眼,便又浮现那时安临笑着靠在他肩上的模样。

      安临惨白着脸,却露出了琴君所见过的最灿烂的笑。他微微笑弯了眼,长且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望着琴君,眼中是他所有的温柔和爱恋。

      炽热的、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爱与悲哀。

      他那么傻那么傻,傻到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琴君的一个记住。

      琴君轻轻倚在门框上,宽大袖袍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便要失去安临了。他抬头望向天边冷白残月,面上有泪落下。

      “先生……?先生!”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琴君拭干了泪,正欲转身,却被人从身后扑了个满怀。

      安临死死的搂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背上,委屈巴巴的:“先生……我刚刚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没有的事,”琴君转过身,抬手拍拍安临的背,温声安抚着,“莫要多虑。”

      安临乍然惊醒,没见着琴君便跑了出来,一双赤脚便踏在地板上。琴君瞧见了,面色又一贯的冷硬下来,斥他道:“胡闹,怎么鞋也不穿?”

      说着,又将人抱起来,快走几步进到内室放在床上才算是面色缓和下来。

      安临坐在床上,抬起头痴痴的望着琴君,一头柔顺的黑发垂下,散在两颊。他又抬手抱住琴君,亲亲他的下巴,羞赧的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只露出发下若隐若现的通红耳尖:“……先生,我心悦你啊。”

      琴君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却抬起他的下巴,和他接了一个温柔的吻。

      “吾亦然,”琴君两只手环抱着安临,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吾心悦卿。”

      “安临,”琴君又低声唤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得坚定,“若卿故去,吾再不碰琴。”

      你求心安,吾便立誓,许你心安。

      安临看着琴君,眼中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他眨眨眼,拖长了腔撒娇:“……我怎么舍得离开先生呀。”

      他总是能明白自己的想法,又默默用他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愿望。他这么好,自己又怎么舍得离开啊。

      在你没牵住我的手前,我已经选择了放弃;可你已经牵住我的手了,那就别再想着放开。

      “先生,”安临放开琴君的腰身,抬头看着他,眼神晶亮,“我们会长相厮守的。”

      琴君低头轻轻吻去他眼睫上的泪珠,含笑望他。

      “得卿相伴,吾之幸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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