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年少春衫薄（二）》杨慕次的五发子弹

2、第 2 章

　　第二章
　　“花爷，这就是给您找的保镖。”管家王叔将杨慕次带到了花爷的面前。
　　花爷名叫花满庭，是有名的军火贩卖商。杨慕次在上任前接到命令，要阻止他此次交易并抓捕花满庭。杨慕次想若是在重重保护之下活捉花满庭简直是难上加难，即便是抓了花满庭，可那一船军火自己也无法全部收缴。索性便卧底到这花满庭身边来，在他们交易的时候配合侦缉处，将他们一举抓获。
　　“呦，让爷看看。”花满庭此时正眯着眼睛哼着小曲，一双兰花指晃得倒是无比妩媚。
　　杨慕次听着这花满庭阴柔的戏嗓，严重怀疑情报出了错误。这种人也能贩卖军火？贩卖烟火还差不多。
　　王叔见杨慕次没反应，将他往前推了一把，杨慕次这才回过神来，走到花满庭面前，问好道：“花爷好。”
　　花满庭甫一见到杨慕次，眼中便立马射出精光来。他满意的看了一眼王叔，无不称赞：“王叔啊，你现在这挑人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好了。”
　　说着，花满庭捏着他的兰花指绕着杨慕次转起来，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一会儿碰碰他的手：“呦，多标致的人儿啊。瞧瞧这五官，瞧瞧这身板，看了就让人有安全感呢！”
　　杨慕次心里一阵胆寒，强忍住给花满庭来个过肩摔的冲动，只是目不斜视的看向了前方。
　　“叫什么名儿啊。”花满庭看够了，这才问道。
　　叫你爷爷！
　　杨慕次心里骂道，倒是嘴上却还是恭敬的回答：“回花爷，我叫刘阿五。”
　　“刘阿五？”花满庭嫌弃的啧啧嘴，“长得那么帅，名字属实难听了点。”
　　杨慕次也觉得难听，不过提起保镖他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刘阿四，反正又不是真名字，随便叫吧。
　　“身手怎么样啊。”花满庭又问。
　　还没等杨慕次回答，王叔首先便站了出来：“爷您放心，身手我试过了，没问题！”
　　“行，那你就留下吧。”花满庭点了点杨慕次，“爷我收到消息，说是国民政府盯上我了，本来呢，这笔生意我是不愿再做了，但是上海那边的人又实在得罪不起。得，做完这最后一单生意我就收手不干了，你要日夜寸步不离的跟着爷，只要你能护我周全，事后爷定重重有赏！”
　　“谢花爷。”杨慕次道，心里却满是鄙夷，寸步不离？你个傻子，你现在身边最大的威胁就是我了。

　　深夜，众人都沉沉睡去了，杨慕次被花满庭的呼噜声吵得心烦，便独自来到了甲板之上。
　　夜凉如水，海风吹来夹杂着腥味的潮湿空气，在这满载着军火的轮船上，晃悠悠的，直晃得人反胃。
　　皓月当空，杨慕次仰起头看着那大大的明月，心中颇为不安。明日便要到上海了，也要见到大哥了，只是不知道在自己偷逃离家三个月后，大哥的气有没有消。他还会怪自己吗？怪自己当日的隐瞒，怪自己如今的冲动。
　　荣华死后，老余找到了自己，像自己传达了希望自己能够加入中共上海地下党，加入到他们组织的心愿。杨慕次本欲拒绝，因他不喜这党派纷争。可是，老余对他说：“这也是荣华的遗愿。”他可以拒绝老余，可是他无法拒绝荣华。
　　如今，待他回到上海，便要正式成为中共上海地下党的一员了，也要正式潜伏进上海警备司令部了，他不知这是好是坏。
　　海浪滔天，无边无际。甲板上的小灯发出暖黄色的微光，微弱，但却坚定，默默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阿次！”杨慕初从梦境中惊醒。他梦到了阿次，梦到阿次张开手臂欲同自己拥抱，可是当他跑过去的时候，抓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
　　杨慕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此时天才蒙蒙亮，灰蓝色的穹窿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杨慕初看了看窗外，此时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阿次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杨慕初再也无心睡眠，穿上衣服便下了床。
　　刘阿四照例早起晨练，当他换好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却猛然发现杨慕初就坐在客厅里。刘阿四吃了一惊，看了看客厅中的座钟，还不到六点。
　　“老板您……”刘阿四走上前去，问道。
　　杨慕初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看了眼无比惊讶的阿四：“没什么，睡不着就起来了。看你这样，是要去晨练？”
　　“是，老板。”刘阿四点了点头，复又想到，“您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去叫厨房给您做早餐。”
　　“不用不用。”杨慕初挥了挥手，“还是按照以前的点吃饭，不用特意去叫他们了。”
　　“可是您现在……”
　　“不碍事的。”杨慕初笑笑，问刘阿四，“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船军火今日便会到码头吧。”
　　“是，老板。就是您用黄三爷名义订的那一批。”
　　杨慕初点点头：“这批货很重要，出不得一点差池。一会儿，你和我去一趟码头，这批货，我要亲自去接。”
　　“是，老板。”

　　轮船很快便要靠岸，杨慕次的心里没由来的有种不安的预感，他走到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嗡得一声，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
　　他看到了他大哥！
　　难不成这个码头也是杨家的？
　　杨慕次慌张的回过头，此时花满庭也走了出来，仍旧慢条斯理阴阳怪调的说：“马上就要靠岸了，等把货下了，就没咱什么事了。阿五啊，我可真的要谢谢你啊。”
　　杨慕次无心理会花满庭的感谢，只是试探的问：“我记得这批货是黄老板订的，怎么会送到杨家码头？”
　　花满庭笑着挥了挥手：“这和我可没关系，我只知道呀，黄老板让我运到这里来，那我便运到这里来喽。不过呀，我听说这杨家手里还握着一个金龙帮，许是啊，杨家借着黄老板法租界的背景，和我订的这批货吧。”
　　杨慕次暗叫糟糕，看着轮船已经靠岸，只是一阵风似的跑回了房间。再出来时，却帽子眼镜口罩带了个遍。
　　花满庭回过头见到杨慕次，吓了一大跳，捂着自己的心脏夸张的说：“哎呦呦，阿五，你这是做什么，真是吓死个人了呦！”
　　杨慕次假装咳了咳：“昨晚吹了夜风，有些受凉了。怕把感冒传染给您。”
　　“呦。”花满庭急忙用手绢捂住了口鼻，向后退了几步，“那你可离我远一点。”
　　“是。”
　　“但是也别太远啦。”

　　船甫一靠岸，早已在码头上等待的工人们便蜂拥而上，卖力的搬起货来。一来，他们早早的就被告知这批货的秘密性以及重要性；二来，老板在这儿，谁敢不卖力？
　　杨慕初等在码头上，看着一箱箱军火搬入仓库，心里也轻松了些。花满庭从船上走下，远远的同自己打着招呼。杨慕初点头回应，只是颇觉他身后之人有些熟悉。
　　“哎呀您就是威震上海大名鼎鼎的杨老板吧。”花满庭迈着小碎步快步走上前去，谄媚的握住杨慕初的手。但当他看清杨慕初的形容时，无不吃了一惊，“呀，杨老板您……”
　　花满庭看了看杨慕初，又回头看了看刘阿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杨慕初倒是毫无波澜，他与阿次是何等熟悉，即便他百般遮掩，但当他一走到自己面前来，自己便认出了他。不过，杨慕初倒也没有拆穿杨慕次的意思，他倒想看看，三个月不见，自己这个弟弟又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怎么了？”杨慕初一直紧紧盯着阿次，明知故问。
　　“哎呀呀，杨老板您和我的保镖刘阿五长得真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花满庭夸张的叫着。杨慕次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大哥已经认出他来了，偏偏这个花满庭还煽风点火。
　　刘阿五？听到这个名字杨慕初倒是颇没好气的瞪了杨慕次一眼，连姓都改了吗？
　　刘阿四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才仔细看了看花满庭身后的刘阿五，倒也觉得眼熟起来。
　　“哦，是吗？”杨慕初仍旧保持着一副儒雅的商人做派，“那有时间可要好好和这位小兄弟认识一下了。”
　　“没问题没问题的呀，我们阿五啊，是军人出身，身手好得不得了的呀。”花满庭说着，直接就把杨慕次推了出去，“阿五啊，还不快见过杨老板？”
　　杨慕次被逼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杨老板，您好。”
　　“你好。”杨慕初的语气冷冰冰的，听得让人心里发寒。
　　杨慕次只是心道自己这次一定死定了，他早已私下同侦缉处取得联系，等这批货一到码头便会有侦缉处的人来查缴，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杨慕次简直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本想着回上海之后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的，如今看来，他怕是凶多吉少。
　　正在花满庭和杨慕初寒暄的时候，侦缉处的人竟团团将这里围剿起来。杨慕初大惊，质询的目光瞪向了杨慕次。
　　杨慕次被他大哥看的抬不起头来，偏偏这时候李沁红又走了上来。
　　“杨老板又见面了。”
　　杨慕初并不理会她，李沁红也不恼，毕竟这么大一批货被缴了，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干的，任谁都不会开心的。不过李沁红却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她转过身对着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杨慕次，强调道：“这次可多亏了你了，杨副官。”
　　她是故意的！
　　杨慕次对李沁红怒目而视，她应该早就已经知道这批货真正的主人就是杨家了，可是却还是隐瞒着，为的就是看自己这般狼狈。如今竟还火上浇油的叫自己杨副官！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杨副官？”可怜的花满庭，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便被李沁红的人抓走了。
　　李沁红自知就算是查封了这批军火，也丝毫动不了杨家的根基，不过能看到这样憋屈的杨慕初，也值了。她大笑着，对杨慕次说：“杨副官，念你立下大功，特准你三天假期，三天之后侦缉处正式报到！”
　　杨慕次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沁红，她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啊。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去侦缉处报到，只要不回家，去哪里都好。
　　“杨老板，舍弟大义灭亲，真是难能可贵啊。不过这批货，就由我们侦缉处运走了。”说罢，便又大笑着指挥着人搬货了。
　　刘阿四想动手阻止，却被杨慕初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自然可以阻止李沁红，只不过她到底是阿次的上司，日后同在一个地方工作，他不可以不为阿次着想。
　　想到这里，杨慕初再也不看杨慕次，只是对刘阿四说：“阿四，回家。”
　　“大哥！”杨慕次有些怕了，忙追了上去。
　　刘阿四帮杨慕初打开了车门，杨慕初对着身后的杨慕次道：“杨副官是军人出身，想必体力一定很好，不如就跑回家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坐上车离开了。留下杨慕次一个人原地哀嚎。
　　“大哥！我错了！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