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树人》纪黍离

50、第 50 章

　　朱安刚推开院子门，就被跪在门口的两条身影唬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两个人一个趴跪着一个直挺挺地跪着，赫然是梅枝姐弟俩。对于梅子投靠波洛上校的行径，她虽然不齿，但是大难临头，梅子确实没有义务和他们共患难。只是被人倒打一耙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况且以朱安的傲气，也不屑与没有一点骨气的人为伍。是以她虽然猜出来梅子带着枝子回来可能是遇到了难处想再寻求庇护，也只当没有看见这两个人似的径自绕开他们准备去吉利国租界。
　　可是她不想再沾惹这两个人，不代表梅子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她带着弟弟摸爬滚打十几年，每天睁开眼就要考虑今天该如何活下去，早习惯了两面三刀。只要能让她和她弟弟活下去、活好点，叛国她都干得出来，何况只是腆着脸求情呢。如果有需要，就是在她身上踩上两脚，也不是不可以。梅子当即重重地磕了一下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朱安的脚步有些迟疑了，她咬咬牙，忍住了没有回头。可是梅子好像天生知道怎么对付嘴硬心软的人，她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说，只一下一下磕在青石板上，磕出一串沉闷的响声，磕得额头很快见了血痕。
　　“别磕了”，朱安到底是回头了，“你走吧，这里不欢迎英吉利军官的人”。“军队里爆发了时疫，波洛已经乘船回国避难了。梅子知道已经惹了夫人一家讨厌，就是死在外面也是自食其果，千不该万不该再求到夫人面前。但是投靠波洛上校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枝子没有关系。我带着枝子熬了这么多年，只有夫人真心实意对枝子好，还愿意教他一个营生，夫人是枝子的贵人。梅子不奢求夫人的原谅，但是求求夫人收留枝子。只要弟弟能活下去，梅子就是当牛做马、上刀山下油锅也乐意。”“你乐意，我可不乐意。梅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老好人，被你骗了一次不够，还能再二再三呢？当初在牙行，你和老板串通，我没有揭穿，大家都不容易。后来在餐厅，你倒打一耙，我没有反驳，大难当头各自飞也无可指摘。可是你为什么认为波洛逃走不要你了，我们就又会笑脸相迎，敲锣打鼓把你和你弟弟接回来呢？”“梅子不敢”，梅子终于抬起头来，她跟着波洛这段时间估计没少受磋磨，一张脸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额头因为刚才发狠劲磕头已经血肉模糊，但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定，似乎跪在地上祈求，卑微到尘埃里的人不是她，“梅子从来不敢想能再来伺候夫人一家，只希望夫人能发发善心，收留我弟弟。军中有时疫，京城怕是又要乱了。梅子贱命一条，可是枝子是我们家唯一的香火了，梅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弟弟出事。这么多年来，枝子只和您跟老爷这么亲近过。梅子知道您和老爷是天大的好人，如果您们肯收留枝子，梅子死也能瞑目了。只要枝子跟着您们，梅子保证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您们面前。”“我不信你，你走吧”，朱安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三番两次放下尊严跪在地上活着。“那梅子就在这里等到夫人相信为止。”说着梅子就又跪伏下去。“你威胁我？”朱安最恨死乞白赖这一套，梅子这种做法对别人可能有用，对朱安就是狠狠踩了她的死穴，“那你就在这跪着吧。”朱安冷笑一声，抬步往吉利国租界走。她今天还要去盘点年初采购的账目。

　　虽然拒绝了收留枝子的请求，朱安对梅子提到的时疫却有些在意，正巧老约翰上午从津门回来了，他刚刚送走今年的第一批货。“约翰先生，现在吉利国租界的驻军之间是不是爆发了瘟疫？”“是的”，老约翰的神情有些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军营里突然发现了天花。”“天花？”朱安有些惊讶，“吉利国不是早就推广了种牛痘的方法了吗？”严树人当时带回家的牛痘正是吉利国回来的留学生拿到的。“是的，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种牛痘。军队里既有平民又有贵族。平民没有机会接种天花，贵族虽然可以接种，但是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接种的，毕竟那是从牛身上取下来的。”“您和威廉接种过吗？”，如果没有，就最好让严树人再找一些牛痘给他们种上。“我们种过痘了。主人是新事物的坚定拥护者，为了防止疫病在船上蔓延，我们船队所有的水手都必须种痘。” “天花是如何传播开来的？”“似乎是一个负责打扫的华国人得了天花，传染给了其他士兵。军队里种过痘和没种过痘的士兵一半一半，现在军医已经隔离出了一块区域专门安置天花病人，派了种过痘的士兵看护。虽然一些没有接种过的军官逃回国了，但是天花在军营大规模爆发的可能性并不大。要警惕的反而是那个华国人，毕竟没有人知道他是原发性的天花还是被其他人传染，不知道天花是不是已经在华国人之间传播开了。” 朱安点点头，相比于有组织有纪律的军营，没有应对传染病经验也没有良好卫生意识的华国平民之中爆发天花的可能性确实更大。不过除了严鲁氏他们都种了痘，严鲁氏又不常出门，只要注意防护，这次天花应该不会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影响。
　　“约翰先生，我已经把上一年度的账目结出来了”，这才是他们今天的正事，“货物的总成本是一百三十八万六千五百两，其中李哥和威廉占六十八万六千五百两，格林菲尔德先生占二十五万两，彭歇二十万两，其他股东和船员二十五万两。货物里有丝绸八十万两，茶叶三十万两，瓷器二十万两，其他酒、醋等杂物八万六千五百两。丝绸的毛利润一百六十七万三千两，茶叶一百零三万两，瓷器五十六万两，其他杂物二十二万两······”“好了，不要念了”，老约翰挥挥手打断朱安，他听到这些数字就头大。“那我到时候把重要的数据抄出来，约翰先生给威廉他们寄过去吧”，虽然朱安不会监守自盗，但是基本的流程还是要走到的，她只是帮这两个人打理产业，不能越俎代庖。“不必了，我没有他们的收信地址”，一说到出走的两个人，老约翰就有些神思不属。“可是一年的账目应该是要给主人过目的”，朱安还想坚持，她以为这是老约翰为了保护威廉和李璋二人的托词。老约翰苦笑了一声，“我只知道迈克尔走的时候说是要去长江一带拓展水运生意，他们真的去没去长江一带，具体在哪个地方，我是毫无头绪。”“意思就是您联系不上他们？”，朱安真的有些惊讶了，“这不是胡闹吗，这么大一个摊子说丢下就丢下了？”老约翰长出了一口气，“他们俩之间，很复杂，我不能多说。但是这次主人受伤之后记忆出了一些问题，迈克尔有这样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没想到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主人还是不管不顾和迈克尔走了······”朱安在等他继续说下去，老约翰却像往常一样止住了话头。对于这件事，他这个知情人一直讳莫如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安小姐。现在船已经出海，上半年基本没有什么大事了，只是格林菲尔德先生和彭歇的合同年中就要到期了，续签的事还要你多操心。”“我知道了”，朱安点点头，格林菲尔德的合同在年前股东会已经签过了，至于彭歇，她知道老约翰的言外之意是想办法把这个人排除在股东之外，但是要怎么实施，她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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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笔者回来了，新工作比较饱和，会尽量保持之前的节奏更新。之后可能会陆续对比较粗糙的地方做一些修改，但是主线不会改变，大家可以不用在意。谢谢收藏本文的小可爱们，你们的等待给了笔者很大的动力。感谢在2020-03-01 22:20:09~2020-08-19 22:0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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