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之末》凉鬼鬼

5、〇五

　　星移斗转，东方天际刚微微泛出一抹鱼肚，景良便牵了玉骢漫步出了门，心里却还没定下确切去处。通云阁自是不能贸然前往的，楱杌凶猛好斗不说，如刹罗仇所言，附近必有虎怅，乃是魍魉所禁足。但那时楱杌明明能直接取了他们性命，却不知何故只是将二人安然无恙的送了出来，着实匪夷所思，硬要解释的话，大抵是炎镜上巫罗所附神识还未完全散去，与自己的呼吸血液相通，即便是楱杌也有三分忌惮，才侥幸讨回了一命。
　　巫罗……
　　嘴角不由便勾起了一丝自嘲的微笑，自恃刀尖行走多年，早已没了后虑，谁想到头来，还是要受人荫蔽。
　　不过既然炎镜在此，自己也断不能远离，总要待个时机，取回了这旧物才行。
　　好歹……算作个凭吊。
　　微风从身后吹来，带过些许异样气味。
　　顿步，亦不惊慌，「出来吧。」
　　「哎呀哎呀，这么快就被师姐你发现了，真没意思。」
　　嘻嘻哈哈从暗影中跳出来的，是多日未见的姬雅。
　　「我看你这丫头倒是七分故意，这么重的白蟾香，岂是影中之影所能一并隐了去的？」
　　「人家才不是故意的，没办法嘛。」撇撇嘴，眨眼又换了笑嘻嘻的颜色，「不过总算见到师姐啦，一路没人说话，愁死我了都。」
　　「没人说话？不能吧。」淡淡笑了，抬手点上姬雅宽阔白皙的额头，「你们三人刃鼎阵成之后，何尝分开过一天？」
　　「哼！别提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亏我当年还百般撮合他们，现在好啦！什么事都是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商量，又总是一起鬼鬼祟祟的偷跑出去玩，根本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姬雅眼冒怒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充分证明了她此刻所处确实是瓦数极高光亮明媚的悲惨境地。
　　不由的噗嗤，「那你们家小长呢？这满身熏人欲醉的白蟾香，得是拜他所赐吧。」
　　「哎呀师姐你又取笑我！人家不跟你说了啦……」吧嗒吧嗒跑远，疾风快靴两侧的流影在春日暖煦的映照之下明晃晃泛着白光，煞是好看。
　　卸去了王室身份的累赘，这孩子的天然本性终于活泼泼显露出来，只是看着这天真烂漫的样子，有几人能猜到这是位列暗月仲序的鼎刺提刀之一，刃鼎排行之首的暗刃；又有几人能料得，清浅澄澈的笑靥之下，毫无章法的打闹之中，翻飞的尽是杀机深藏的狠决？
　　何谓暗月。月之光芒，阴冷皎洁；月之宿命，避日而出，遇日而落。
　　这大荒八派之中，最叫人唇齿生凉讳莫如深的，莫过雷泽魍魉；而魍魉门下最幽森神秘闻之色变的一脉，无非暗月三十六众。
　　世言曰，暗月之内，焉有池中之物。
　　又是一丝嘲笑闪过嘴角。大荒八派何时兴起，已无可考；暗月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创立，门内更是无人谈及。然而当真要说风雷震动名贯天下，又绝世独立傲然睥睨的，大抵得追溯到两纪之前，魍魉不世出的天纵奇才玄裳栀子那一代。至于现在，不过都是些染了市井俗气，又沾了满手鲜血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刽子手罢了。
　　若要得干净，就不得入世；然而若不入世，便没了生存资本。即便是山蕴良玉，离了母石，也是一入江湖岁月催。
　　还是该说，世风日下之间，面对这渐次晕染开去的消沉颓唐味道，看着众人一步步迷了自己的本念初衷，也是欲挽狂澜于既倒而回天乏术力不从心？
　　无奈何，可奈何，奈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