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茉七

29、第29章 重回天玑

　　言七音按捺着心头的千思万绪，面上平静如初，她转了视线遥望着天际，眸色郁郁。

　　山林寂静，连风吹枝叶的声音也听不到，胡不归抬头望了望愈加阴晦的天，心想着此次妖界一行，阴阳镜下除了向戟再未见过其他妖族之人……

　　“小不归？”

　　耳际传来向戟戏谑的声音，胡不归扭头瞧着身后茫茫林间，是传音诀。

　　“小不归，我还有些事，不能与你们一道，告诉小七音别太想我啊！”

　　言七音挑眉不屑，冷冷道：“我们走！”

　　说罢，长袖一挥已没了踪影。胡不归无奈长吁，转身瞧了一会儿，正欲动身，便听向戟很是严肃正经的声音又传来道：“不能让他们见到你师父！还有……若是万不得已，别使那些招数。”

　　这……

　　胡不归虽不知其间有何利害关系，但想着那些毁天灭地的招数若使了出来，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陪师父一起进炼妖塔救景明子还有修沉，可……

　　不能让他们见到师父？

　　胡不归又等了一会儿，再无向戟的声音传来，回首望了望言七音消失的方向，寂静的林间，此时微风拂过，枝头的翠叶发出极浅的沙沙声，氤氲在林间的墨色如山巅流云汇聚越加浓烈，罩着整个澧山。

　　“师父可认识广源仙门木玉子？”

　　不归山下，胡不归与言七音一道走在这既陌生又熟悉的街道，耳边是尘世碌碌生活的嘈杂声，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遇事就爱攥着师父袖角的那个时候。

　　“不认识！”

　　言七音略想了想又道：“广源仙门的清风子，倒是见过。”

　　胡不归纳罕，师父声音淡淡，虽没了那些冰寒疏离，可对于广源仙门，尤其是清风子，师父不该是厌之入骨的么？

　　“那邱广，邱一湖呢？”

　　言七音顿了步子，忆起一模糊白影，摇头道：“不记得！”

　　不归山罩了结界，在尘世眼中，那里不过一片苍茫湖水，胡不归望着湖水之上怂入云颠的山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师父不回不归看看么？”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言七音压下心中不安，声音嘶哑道。

　　言七音说的要紧事便是回天玑山，这一路胡不归心中一直想着向戟所说，不能让他们见到言七音，其实这世上见过言七音的人亦没几个，清风子自天玑大劫后便将广源仙门尊主之位传给了木玉子，自己云游仙遁不问世事，木玉子邱广不似师父，只一心修行甚少下山踏足俗世，除了他二人，凡是见过师父面的都已仙逝，既是如此，向戟又为何有那样的叮嘱。

　　所幸，二人御剑而行，天玑山素日里又鲜有人至，直到山脚下，也没有遇见什么人。

　　只是，待上了山，如何解释林夕清与师父长得一般无二呢！

　　胡不归正暗自琢磨，忽觉言七音兀自止了步子，便随她的目光瞅了过去，山门下一身青衣束发的林夕清此时正惊愕万分地瞅着他二人。

　　不待林夕清反应，言七音便夺了她的心识附身于她，胡不归放下刚欲阻拦的手，心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本就是师父的五石碎灵……

　　林夕清缓缓睁眼，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躲闪，她缓了缓方开口道：“走吧！”

　　胡不归跟在她身后，犹豫须臾还是问道：“师父如今已是神识归位了么？”

　　“……”

　　胡不归等了许久，也不见言七音回话，便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住了言七音的手腕，言七音错愕回首，阶下的胡不归眸里尽是诚恳担忧，他竟没在意，此时的言七音没有穿宽袖，他握着自己的手很是用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那是言七音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东西。

　　“她没事。”

　　言七音心头攒动，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压抑不住破腔而出，她平了平气息，淡淡说道：“你不必担心她！”

　　胡不归忙摇头，目光依旧诚恳迫切：“我不想师父有事！”

　　心口猛然一揪，言七音眸光闪烁，她挣开胡不归的手，转身道：“我不会有事。”

　　她的声音有些许无奈疲累，胡不归心中却极是不安，他隐隐觉着师父对他有所隐瞒，却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师父不愿说，他就永远没有办法知道。

　　一路，两人无言。

　　天玑山上，一众人早已等候多时，林浮生眼见自家徒儿身影之时，还道她莫不是没有接到胡不归，正欲开口询问，方见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胡不归，然后屁颠屁颠地迎了过去。

　　“师尊可回来了！”

　　“小公子！”

　　鹤乙和林浮生此时都已迎了过来，林浮生笑意盈盈地道：“夕清小徒已将事情原委悉数告知，弟子琢磨着师尊应该也快回来了，便在山门设了结界，待师尊回来，我们就能立即知晓。”

　　“小公子可寻到幻术的破解之法？”

　　鹤乙见胡不归无碍，便开口问道。

　　谢桓和莫钟亦是投来探究的目光。

　　胡不归点头，几人喜极，莫钟长舒一口气道：“再过十余天便要前往不延岛，如此便可放心去了吧！你都不知道，这几日可把林掌门给愁坏了。”

　　“你是不相信我家小公子的本事？”鹤乙扭头挑眉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莫钟当即反驳。

　　说罢，两人便是一番追逐。

　　谢桓见此，只微微一笑，问道：“怎的不见向戟前辈？”

　　林浮生亦是纳闷：“他走之前还说会与师尊一道回来呢！”

　　“他……”胡不归正欲解释，莫钟便冲了过来，拉着胡不归身前的言七音挡在了奔来的鹤乙面前，气喘吁吁道：“林师姐可要评评理！”

　　鹤乙憋红了一张脸，没好气道：“莫钟有本事单打独斗啊！”

　　莫钟却是没皮没脸地回：“谁要跟你单打独斗。”

　　胡不归瞅着莫钟的手，眼角微眯了眯，沉声道：“成何体统！”

　　几人身躯一震，皆是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处。胡不归上前拍下莫钟的手，将言七音拉在自己身侧，厉声问道：“我嘱你们在乾坤卷轴练的万剑阵法如何了？”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很是默契地垂手而立，林浮生忙道：“他们练的尚可，弟子可以作证。”

　　言七音动了动手腕，胡不归惊觉自己越距行为，忙松了手，心中慌乱着不知师父会如何想，偏偏林浮生又开口道：“师尊怎么如此脸红？弟子绝无包庇他们之意，师尊万不可气急了身子。”

　　胡不归此时恨不得缝了林浮生的嘴，却因着言七音在场，自己如何也心定不下来，便匆匆隐了身，消失在了当场。

　　“他这是真生气了？”莫钟挠了挠头，用胳膊肘撞了撞一脸茫然无措的鹤乙。

　　鹤乙白他一眼，哼了一声便也隐了身去追胡不归。

　　谢桓尴尬笑道：“咱们也回去吧！”

　　林浮生无奈地直摇头，他有点摸不准师尊的脾气了，便对一旁的言七音道：“夕清小徒下山去接师尊的时候可是惹他不快了？”

　　他说的随意，一边走一边问，似也没有想着自己徒弟会回答。

　　言七音也确实没有答他，谢桓瞅她一眼，眸里有些复杂神色，直到莫钟走到他身侧悄声问道：“你不觉着林师姐有些不对劲儿么？”顿了一顿又道：“前辈也不对劲儿！”

　　谢桓斜瞅他一眼：“我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莫钟瞪他一眼，只觉他无趣，便背了手不再搭理他。

　　入夜，胡不归坐在言七音的寝殿屋顶，他望着天上晴朗月色，想着以后盘算。不延岛肯定是要去的，现下还不是与这些道派翻脸的时候，可取了芷灵草，炼妖塔结界加固，他们还能轻易救出景明子么？

　　胡不归从不轻看这些法器，他亦没那样的自信能胜的过自己师父从容救出里面的景明子，师父虽然夺了林夕清的神识，可胡不归确信，那五石碎灵师父并没有吸收，若是神识不能归位，当真如师父所言只是法力衰退么？

　　若真是这般，倒也还好，若不是呢？

　　寝殿内，言七音盘腿而坐，额上的细汗顺着脸颊没入衣领，她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揪着心口位置，没了封寒护身，炼妖塔的浊气已开始反噬，如今即使吸收了那五石碎灵，怕也抵御不住这浊气侵体，那他呢？他还活着么？

　　言七音虚弱地倒躺在床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翌日一早，天尚未亮透，言七音便起身往后山去，胡不归一夜无眠，他坐在殿顶瞧了一晚上的月亮，那青色身影去的地方，是炼妖塔，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却也不知道跟着要做什么，师父应该很想景明子吧！就像自己想她那般的想景明子！

　　山巅的大殿前，言七音止了步子，她仰首望着殿下挂着的匾额，清冷的眸中无一丝波澜，一脚踏入大殿，无一丝犹豫地直去炼妖塔。

　　胡不归跟在身后，立在言七音刚刚站过的地方，适才虽是一瞬，可他真真切切看到了笼在大殿外的结界，可自己之前明明没有感受到这里设有结界的，就连此刻，他也觉察不出这里有任何的异样，莫不是那结界是专为师父设的？若是，那又是谁设的？

　　“不归？”

　　胡不归回神，言七音此时已立在大殿门口，她着林夕清的窄袖青衣，长发却没有似林夕清那般束起，胡不归恍神，他一时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林夕清还是自家师父。

　　忽地他眼神凌冽起来，冷冷开口道：“她呢？”

　　眼前女子明亮的眸中霎时满是落寞，她涩涩一笑：“师叔祖怎么认出来，我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