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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所爱 ...


  •   梦境与现实到底是无法交织的,无论梦中的他与沈年岁有着怎样的怦然心动,现实的他们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程池醒来时发现房里一片黑暗,窗帘已经被严实的拉上,那股烟味也被一股香取而代之,他知道那是什么香,芦丹氏的孤儿怨,他至今都记得他知晓香水名时的那股无力与钝痛,绞的他心口发麻。
      程池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动作迅速的下了床,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下楼,楼下的沈年岁倚靠在贵妃塌上,周围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她神情慵懒,莹白的脚在昏黄的灯下微微摆动,脚趾上丹红的颜色似程池心口的朱砂痣,一晃一晃,搅乱了他心中的平和,他顿觉喉咙有些干燥,连忙走下楼去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榻上的沈年岁看着他下来了,就放下了眼前的书,程池看见她的动作便有些好奇问了问:“看的什么?”声音低哑带着刚睡醒的散漫。
      “没看什么”沈年岁朝着他勾了勾嘴角,顺带勾起了程池的心。
      程池见她不想说也就没再问下去,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走到了她的身旁,自然的摸了摸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沈年岁顿时一僵,不自然的躲开了,程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沉了又沉,一言不发的收回了手,只落下一句:“待会儿我陪你见医生”
      她还是抵触别人的触碰,这个认知令程池无比挫败,垂在身旁的手几次握成了拳,他恍然想起傅清问他的话,他问:“沈小姐就是你病症的根源,最好避免接触”他当时只是沉默,现在想起来也是不屑,赛珍珠说“碰触对他们来说是拳击”是拳击又怎样,他就要做个拳击手,将一切隔离粉碎。
      沈年岁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的想起了方才书中的一句话“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身上挖掘到意义,那是注定要落空的事情。”

      等程池再下楼时,她已经收拾好表情,端坐在榻上,神情安稳,不见半分不愉,当真是岁月静好,可偏偏程池知道她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出门,这么多天,沈年岁还是不适应房外的环境,那个房子是她的囚所也是她的安全区,她抬头状似不经意的扫了程池一眼,却刚好和他的眼睛对上了,她一怔,偏开了头,程池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别怕”
      你看,至亲至爱是他们,可偏偏,至疏至远也是他们,程池懂她的欲言又止,却无法消除沈年岁的不安,那是沈年岁迈不过去的坎,也是他们之间永远的天堑。
      他们如从前岁月里一样并肩前行,只是两人都刻意留了距离,漫长岁月里打打闹闹的少年少女终于长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
      到了医院后,程池带着她来到了心理科室,陪她一同走了进去,心理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头发花白,神情和蔼,笑着问了一句:“沈小姐今天还好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满室寂静,和以前问答的结果一模一样,那位医生也不恼,静静地看了沈年岁一眼,突然抬手欲掀起沈年岁宽大的衣袖,程池面色一变,抬手就要阻止,可沈年岁闪躲的动作一下子便将袖口露出了一大截,凝脂一般的肌肤上赫然有着几道新老不一的口子,每一道都足够狰狞,程池的动作猛的一顿,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他按捺不住的开口:“这都是什么,沈年岁你告诉我这都是什么!?”他说的话句句带着火气,呼吸都已经不稳。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沈年岁已从初时的慌乱中抽身,又换上了平和的伪装,现在的程池是烈火,可现在的沈年岁是清泉,再炽热的烈火都无法伤她半分。
      一旁的老医生微笑着让沈年岁进等候室,一直到她出去程池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紧绷的神色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一等沈年岁出去老医生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他说了一句:“沈小姐不想死,但有严重的自残倾向,已经不适合接受治疗”
      程池无力的闭了闭眼,半天才挣扎着说出一句“好,谢谢医生”刚说完就走向等候室。
      “程先生还是多注意自己为好”身后的老医生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
      程池脚步一滞,但什么也没说,还是走进了等候室。
      回家的路上气氛近乎凝滞,谁也没有说话,到家后,程池不由分说的将她拉进厨房,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粗暴,手指在沈年岁的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待松开手后,程池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心里一阵抽痛,都不敢想这样易碎的她是如何狠下心将她自己伤成那样。
      程池定了定心神,随意抽出一把小刀,在沈年岁的注视下狠狠划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血直接透过了衣服,一滴一滴瞬间染红了沈年岁的眼,程池痛的几乎要站不住,可他还是紧紧的看着沈年岁,又一次欲将刀划在自己的胳膊上,这一次沈年岁脸上的平静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里面的狰狞。
      她声音颤抖的说着:“不要了,我说不要了!”这话几乎是她吼出来的,她眼底一片湿润,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程池看了她一眼,喘着粗气将刀放下,将鲜血淋漓的胳膊直接伸到沈年岁的眼前,口中溢出一丝轻笑,言语化作利刃插进沈年岁的心口,他问:“你疼吗?”
      沈年岁有些崩溃的哭了出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你何必这样?”
      程池这次没有顾及沈年岁微微僵硬的身体直接将她一把扯进了怀中,头倚在她的肩上,对着她的耳朵轻轻的说:“以后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这话不像承诺更像是警告。
      沈年岁待在程池的怀中,耳边是程池呼出的热气,她好像听到了程池的心跳。
      “晚了,已经晚了,你不必这样”沈年岁脱力一般的轻声呢喃。
      程池听着心中一跳,将她搂的更紧了,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晚不晚”好像在说给他自己听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程池直起身子,定定的开口问了一句:“你……相信爱吗?”
      沈年岁被他问的一顿,轻笑着反问:“你呢?”
      程池听着她的话好像回到了那夜除夕,那夜除夕的最后她在家门口有些惴惴不安的问了同样的问题,语气中夹着显而易见的试探,那时的他也是反问了她一句,只一瞬,沈年岁的心就沉到了谷底,那时的程池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爱,他明面上是程家唯一的孙子,可实际上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弟弟,他从小就见证了所谓爱情的覆灭,自此不信爱只信自己,那时的他纵然对沈年岁心动,可他坚信心动会消失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
      多么讽刺,曾经不信爱的人苦苦要一个答案,可曾经热衷于言情小说的人却已经冷了心。
      只是程池一直不知,那时的沈年岁信的不是爱本身,而是她爱的那个人。
      人说岁月生花,其实岁月怎么会生花呢?只不过是藏在岁月中的心动慢慢生根发芽,最后开出了花。
      而沈年岁的花却是罂粟,开的是娇艳无比,结的却是人间苦果。
      她与程池之间好像永远错开了光阴,那时的她开着娇艳的花等着程池的光顾,那时的程池万花丛中过,从不为任何一朵花而停留,现在的她结出了苦果,现在的程池却将她甘之如饴的一口咽下。
      她对他的爱早已在漫长岁月中转化成了依赖,她只有他,不能失去他,仅此而已。
      于是她选择了反问,将当初他的问题轻飘飘的还给了他,程池喉头一哽,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波澜不惊的脸时尽数咽下。
      他最终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语气中夹着祈求与小心翼翼,年少的傲气还是在爱面前低下了头。
      风吹过,如今的初春远不及那年除夕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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