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垣记》喜鹊报灯花

169、妖闹

　　天宇之下，一望无际的北海之上平静无声。云舟根据过往经过海域的经验，判断何处妖多，何处妖少，从而决定此处是在水上前行，还是升到空中飞行。眼下已到了傍晚，至此陈轩璃所在的云舟已经先后停靠了四个岛屿，下一个岛屿大约天黑前就能到。

　　海上云淡风清，海面浅层亦无风波，再往下，则热闹起来。

　　几个时辰前，陈雾萦能够看到含光瓶之外的光线由明亮变到黑暗。她掉入海中不久，这个法器就已经被各种海妖包围，远远能够看到阴风朝这里追来。

　　里面的封印她早就破解了。在阴风抓住这个瓶子之前，陈雾萦已经脱出，朝远离阴风的方向前进。回头一看，海妖们簇拥着含光瓶仿佛在争抢，隔绝了阴风的身影。

　　她终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喜上眉梢：“总算是摆脱他了！只是可惜了这件法宝。不管，我要赶紧找留儿去！”

　　身后的海妖们突然一哄而散，那只含光瓶已经不知被谁抢了去。陈雾萦此时觉得手臂一紧，低头一看，是黑绫缠住了她。

　　“你说摆脱谁了呢？”阴风的声音出现在了耳畔。

　　她听到这个声音，还未捂热的喜悦之情就被冰冻一般，沉入海底。

　　“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他？”虽无气，但好像听到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陈雾萦肩膀颤动，最后僵硬地看向声音来源，忽然也麻木了。半晌她才找到了一个值得自我安慰的地方：“至少你手上没有了含光瓶。”

　　“那又怎么样？你这么弱，就算我黑绫都没了，照样抓得住你。”阴风把她拽过来，想想自己说的话，真的把黑绫松开了。

　　随即她的手被牢牢抓住。

　　陈雾萦此刻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想问，任由他拖着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看见了一个庞大而熟悉的影子，那物在水中不疾不徐地前进，有四肢，还有头顶一支犀角。旁边围绕着许多小妖，有陆上的，也有水中的，无不是叽叽喳喳说着奉承之语，带着谄媚之色，就连成了精的珊瑚、礁石、水虫、贝类也紧随左右，提着能在水里发亮的水晶灯，把漆黑无比的深海照得星空一般。

　　“碧犀？”陈雾萦认了出来，想起之前在宁世居修士们说的那些话。她见其尽管并没有完全好转，但姿态力量好了许多。此时也不知道那物听到了什么话，突然一片小妖嗷嗷叫着被电开了。雷击产生的电流还在水中蔓延，好像夜空中的闪电。

　　阴风就是在找碧犀，此刻直奔而去，面上都是惊喜。过了好久，碧犀才终于察觉水底有一股不适应的阴凉之气，用符箓见到了他们。

　　碧犀十分意外：“小兄弟？那日作别各分东西，你怎么到了这里来？”又见到陈雾萦：“这位是？”

　　阴风只说陈雾萦是同僚：“你既然叫我兄弟，那我也这么叫你。兄弟这次来，有事相求！”

　　它连忙嘱咐其它妖撤去防御，那些手下都知道自己主子是如何回来的，此刻也都纷纷嚷着“恩人”“恩人”，叫得阴风越发心花怒放：“不至于不至于，谢谢谢谢……”

　　陈雾萦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本想嘲讽，还是算了。

　　“小兄弟这忙急不急？如果一时三刻不急，不如到我住处说，毕竟我现在匆匆忙忙也不好调配手下。”

　　阴风想了想：“尽快吧，那我们现在就去你住处。”

　　一路上，他把自己来到海中的缘由简单说来。等说到同娄青遥交手时，他尤其兴奋，足足说了好几句。

　　“他可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他觉得如果在甲板上跟我打，肯定会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所以就去了船外面。船外面不就是你们的地盘吗？他硬生生把优势推给我了，你们说傻不傻？那些海鸟都是妖，动辄干扰他，他本来就带伤，又不能对我产生什么伤害，还要硬着头皮来呢！我不过是使了招‘敲瘦骨’，拿黑绫打了他几个关节，他肯定现在还疼着。他就算是单灵根又怎么样？那也是火灵根，还能在水上你们的领域闹出花儿来吗？这里潮湿又阴冷，等到了晚上有他的骨头受的！”

　　他一边说，碧犀和小妖一边听得直佩服，时不时欢呼几声。一旁陈雾萦想起他们打斗的真实状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阴风瞥到她的表情，很不满地道：“妖的地盘，我不把自己说得厉害点，还不被小瞧了去？你可别给我捣乱。”

　　见他的身体某几处忽明忽暗，还有破了好几个洞的黑绫，陈雾萦仍旧撇嘴。娄青遥自然没有他说得那么不堪，因为没有一张符箓的攻击是浪费的，阴风也是借着躲避硬撑了下来。

　　碧犀这时奇怪地问：“这娄青遥是九庭的重灵，小兄弟既然有法器在手，怎么不直接收了他？这样也就免去累赘的打斗了。”

　　阴风顿了一下，而后呵呵笑道：“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是如果收了娄青遥，九庭不免要找上门来。虽然我们那儿也并不怕九庭，但终归还不到同他们开战的时机，因此还是决定不要先招麻烦。”

　　碧犀明白了：“那就是同我们一样，目前还不能完全打得过，要韬光养晦，对不对？”

　　阴风只得应着。事实上，娄青遥从一开始便没有太多战意，是被阴风缠住了，万不得已离开了船。他也在阴风并未完全打开含光瓶盖的时候就使出了符箓，使得后面的瓶盖再也没有机会打开。至于瓶子为何掉落，不仅是因为一人一魂争夺不穷，也是因为她自己在破解里面的封印，造成的动静产生了干扰。几次三番，瓶子便脱手了。

　　经历告知得差不多后，他们也到了碧犀的落脚处。陈雾萦恍恍惚惚间，不禁被眼前的建筑所震惊。

　　阴风同其他新来的小妖，也是一般反应。

　　那是白水晶与蓝水晶雕砌而成的殿宇，虽然并不巍峨，但光彩夺目。陈雾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房子，能在这片黑暗中生出许多光辉来。

　　走进其中，设施一应俱全，珊瑚座椅、琉璃灯盏、贝壳床、礁石桌、海星茶垫……无不令人觉得新奇。但看久了，陈雾萦只觉得眼睛也有点刺痛，更因为是妖的住处生出几分排斥。

　　碧犀身边的小妖逐个散去，各司其职，只留了莲心一个。此刻碧犀自豪地道：“我的住处是流汐临时帮我建的，就怕地上有修士来漆云洞捣乱，我才来了水中避一避。不过论富丽堂皇，流汐的宫殿才称得上是六界奇景，奇珍异宝无所不有，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处来。等有机会，我带小兄弟你去见见流汐。”

　　陈雾萦猜对了，它说的流汐，就是那只蜃兽的名字。

　　阴风对此没有多言。他坐下后，终于说到现在要请碧犀帮的忙：“我的含光瓶刚才被你的手下拿走了，它们游得太快，我没追上，老兄你可否帮我拿回来？”

　　碧犀道：“小妖们顽皮惯了，真是抱歉。但既然是我的手下，问题不大。”随即叫莲心下去搜罗。

　　“还有一个忙，需要你出点力。”阴风直接道，“海上有艘船，昨日晚上出航，编号是辛巳。船上有我要找的人，但有太多人修，娄青遥也在上面保护她，我不大好抓，你有什么办法吗？”

　　碧犀先是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想了一会儿道：“这个……说难也不难。弄出点风浪来，让那艘船不得安宁，你趁乱把要找的人找出来，就行了。不过你要找哪个？”

　　阴风把陈雾萦推到前面：“与她长得一样。”

　　碧犀看了陈雾萦好一会儿，陈雾萦也看着它，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原来你也是重灵啊。”碧犀眼睛放光，“小兄弟，当日璎珞姑娘所说的……”

　　“都作数。”阴风推着陈雾萦坐下，再次向碧犀确认，“你说弄出点风浪来搅乱船只，这么容易做到么？那可是云舟，我看他们并不惧怕，一艘接一艘船出行，晚上也没停过。”

　　碧犀认真而又自信地说：“人修是不怕我们，因为流汐与我都负了伤。但是我们又不打算与他们正面交手，只是等船落到水面，做点手脚罢了。人修察觉船不对，自己就会四散开去。他们分散了落了单，我们就好办，不要说找一个人，就算是那时与他们动手，我们也未必落了下乘。”它说着已经跃跃欲试，又冷静道：“哦对，小兄弟你自己趁机动手，自然比我们更方便。”

　　阴风点点头：“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最好是天暗下来，人修的目视力会差。”碧犀想了想，“等等，我叫手下先去打探一下那艘船。”

　　过了一会儿，有小妖匆匆来报：“回主子，那艘编号‘辛巳’的船大约天黑能到扇贝岛，那段时间肯定会落到水面航行。”

　　“扇贝岛？上头有我们的妖，你现在提前去打个招呼，让它们也帮衬，还有海鸟也不要忘记。”碧犀吩咐。

　　“那就太阳落山的时候动手吧。”阴风想起娄青遥往船上匆忙追过来时，船早就驶出去很远了。阿霜没有上来，难保有后手，自己自然是越早下手越好。

　　于是碧犀与阴风达成一致，已经去召集小妖。这时莲心回来说：“问了我们的妖，大家并没有拿含光瓶。”

　　碧犀遗憾道：“那估计是被流汐的妖拿走了。”

　　莲心露出为难的神色。碧犀问还有一个时辰，要不要现在就去拜访流汐，阴风却犹豫了。想到跟漆云洞的关系尚且不明不白，如果又把北海妖扯进来，未免旁生事端。遂道：“时间紧迫，不去了，那含光瓶就当是给流汐的见面礼。”心里仍旧不满，腹诽着：“含光瓶也是宝物，修士界唯一一样规格标准都定得一模一样的宝物，只有大门派才配备，如今又丢了一个，真是让人不爽。”

　　他回头看看陈雾萦，见她神态宁静，此刻对他要抓陈轩璃一点态也不表，唯恐其有诈，便说道：“帮我看住她，太阳落山后的行动她不参与。”

　　陈雾萦闻声转头，仍是平淡如水的面容，瞳孔却跟死水一样。阴风不经意间见了，只觉从未见过，莫名一瘆。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这个房间外布上了结界。

　　“量她不敢怎么样。”

　　他转身要走，又不确定地回头望了一眼。陈雾萦慢慢地侧趴在桌上，一对墨黑的珠子一动不动盯着结界。

　　……………………

　　陈轩璃望着窗外，太阳正一点一点没入海平线，映得她瞳孔发亮。这是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此刻她入迷地趴在窗边。能够听到娄青遥在做准备的声音，时不时将船家叫来，让他们去观望附近是否有船靠近。

　　“公子，还没有。”

　　陈轩璃看着他干着急，自己就一点也不急：“你也只是说‘最快’这个点到，那说不定被妖缠住了。云舟经常遇到捣乱，慢点也正常。”

　　“我知道。”娄青遥知道自己的计算基本准确，他只是期待能快一点。

　　“要我说啊，只能怪你自己动作慢。刚上船，明明可以把我马上带走的，居然到第二天早上才找到我。”

　　“还不是因为霍……”娄青遥不想跟她说话了，一说话就来气。一想到自己一上船先被阴风缠住，他也是止不住的后悔，更埋怨自己当时为了阻止阿霜抢功劳不让她上船，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陈轩璃望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已经有隐隐的星辰闪烁，越看越出神。

　　这时候，外面有嘹亮的声音喊：“下一站，扇贝岛——要上岛的道友们先到甲板上准备——”

　　陈轩璃伸了个懒腰，继续画符。

　　忽然，船晃动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到娄青遥也有疑惑神色，房间外修士们闲聊的声音也暂停了一下。

　　娄青遥打开门，目光穿过宽敞的船舱，能够看到前方正在离一处小岛越来越近。一部分修士匆匆忙忙往甲板上去，木板上都是“哒哒哒哒”的吵闹脚步声，震得船隐隐在动，但比不上刚才的晃动。

　　他刚关上门，船又晃动了。这次陈轩璃坐的位置都偏移，娄青遥也扶住了门框才站稳。很快听到船家的声音：“各位道友注意——船下有妖干扰，动静较大。为确保云舟安全，船将回到空中飞行。由于云舟在空中无法停留太久，麻烦相关道友在云舟即将到达岛上空时，自行下船飞行上岛，对此，辛巳号云舟表示歉意……”

　　云舟果然重新升起，眼前之景从水面变成了云雾。外头有修士不满的声音：“之前靠岸又不是没有这种动静，几只小妖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啊，云舟又不好停在空中，要是它飞过头，等我们下去中间遇上鸟妖纠缠不清，麻烦死了！”

　　水下，早已埋伏准备好的妖们听到这些声音，不由疑惑：“船升到了空中去，那我们也上去吗？”

　　离开水域，对它们来说优势会减小。

　　阴风心里埋怨刚才试探的妖，试探得一定太过明显，才让云舟警觉。他顿时着急起来。

　　其中一只妖道：“笨！到时候船是不是得解开结界放历练的人修下来？就让空中的伙伴趁机干扰！”

　　“可是船上那么多修士，它们能不能行啊？”

　　阴风料想那几只海鸟修为并不高，恐怕被几个修士一网打尽。但他又怕这几只妖打退堂鼓，连忙说好话：“刚才那位老兄可真聪明，交给海鸟们是个好主意！过去多的是修士们手贱打海鸟，而且还将此当玩一般，哪有不报仇出出气的道理？何况海鸟们也机灵，只是干扰罢了，必不会轻易冒险，到时候我会自己出手抓人。这里先谢过大家。”

　　那几只妖听了，纷纷激动起来：“说的对！这帮人修历练就是来杀我们妖修的，趁乱，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到时候我们也要跟在你后头，找机会冲上去，先给这云舟底下捅个大窟窿！”遂派一只小妖先前去与海鸟妖通气。

　　阴风也跟着飞上去，他要尽快把陈轩璃找到，拖入水中。

　　船上，陈轩璃被修士们吵得无法集中注意力，就暂停画符想要去甲板上看看热闹。娄青遥便跟了一起去，见此时甲板上船家正在撤去结界，船外海鸟扬着翅膀在上空盘旋，他不由自主就取出一副弓箭，想要射杀这些鸟。

　　“虽然是低等妖，但有妖丹，就多多益善。”他想着。

　　这时有两个船家出现，想要接过弓箭：“公子，这种小事我们来就行了。”

　　陈轩璃正无聊，也就看着他们射击海鸟。当结界解开、修士们要下船时，海鸟们像是有计划般朝自己这边俯冲而下。那两个船家眼疾手快，已然放箭，“噗噗”射中两只之前，却已有另两只率先被击落，身上燃着火团，不久就烧灭殆尽。

　　“公子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可观！”两个九庭的船家连连夸赞，娄青遥面色得意，但也皱了一下眉，下意识捂了捂肩膀。

　　空中海鸟明显慌乱起来，逐渐充满怒气，数量很快增多，在陈轩璃和娄青遥正上方不断徘徊。黑压压一片，颇令人喘不过气。

　　娄青遥和两个船家的攻击没有停过，可这次海鸟群起而攻之，仿佛要冒死朝他们反攻一般，一时气势颇凶，令几人始料不及。

　　“来啊，抓重灵！”

　　“主子说了，她旁边的少年正是九庭的重灵！快，一并抓了回去，立大功！”

　　已经通灵的海鸟妖开口叫道，声音尖锐而模糊，但陈轩璃和娄青遥对“重灵”二字尤其敏感，异口同声的反问：“冲着我们来的？”两个船家脸色突变，慌忙将他二人往房间的方向推：“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陈轩璃反复回忆是否听错了，此时回到房内，便将门窗关紧。娄青遥发现外面的动静在变得越来越大，分明不是海鸟能够造成的，顿时凑到门边仔细听。

　　门窗上响起剧烈的拍打声，无数个黑影映在窗纸上，他意识到还有从水里来的妖，外头两个九庭弟子正在奋力抵抗。但他此刻只是奇怪：“妖是有备而来，早知道我们在船上似的。”

　　陈轩璃也凑到门边：“可是知道我身份的人修都没几个，妖怎么知道？”

　　娄青遥想不通缘故。这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他急忙问外面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受了点伤，没有大问……啊——”

　　一声惨叫。娄青遥推开门，那弟子正好向后倒在他怀里，身上见血，另一个弟子已经将那只攻击的虎妖阻挡开。他抬头见外面乌漆麻黑，充斥着浓烈的腥臭：海鸟的尸体早已落了一地，空中还有乌云般一大片，甲板上打斗如麻，修士们一击一个妖，却好似杀不完；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妖先后出现，有的在船外努力登船，有船家和散修们奋力阻挡，少数上船的则在混战，叫声刺耳。

　　战况似双方相当，这令船上的修士不理解：“这些畜生是疯了么？敢到云舟上来这么打？找死啊！”

　　那个受伤的弟子咬牙站起来：“公子，你安心躲好，我没有大碍。”努力把门合上。

　　娄青遥见看陈轩璃一脸错愕的神情，愣了愣，而后还要开门去动手。陈轩璃提醒道：“我刚刚看到了，海上居然有虎妖，不是木就是土属性，应该搞不出太大花头。其他是水里的鱼妖，离了水又能坚持多久？你就让外面的修士打吧。”

　　娄青遥哪管她说的，一脚踹开门冲到外头。陈轩璃眨了眨眼，见门纸上印出火光，越来越盛大，就知道娄青遥已经大开杀戒。她摊摊手，便回到桌子边继续画符。

　　陈轩璃并不将海妖当一回事，只因觉得在这船上它们不会有真正的优势。然而当她感受到船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外面的打斗声不绝于耳时，她也无法不紧张，下意识地将未画完的符收起来。下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墙壁上穿过，突然冒出一截黑绫，飞速缠住了她。

　　陈轩璃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娄青遥救我！”

　　然后嘴巴被一团黑绫堵住。

　　阴风略遗憾，捂嘴的动作慢了一步，赶紧拽着陈轩璃破窗而出。

　　“还好你把符收起来了，这下我没有了威胁。”原来他早就到了门房外想要绑陈轩璃，只是碍于符箓的存在一时无法动手。现在很轻松，于是挟着她往水里去。

　　“我已经得手了，诸位也请回去吧，这次谢谢大家！”阴风冲妖们喊道。

　　妖们纷纷喊着“好的”，除个别还在缠斗，其它知趣地撤退。

　　陈轩璃望着越来越近的水面惊恐不已，慌乱地甩头想要吐出嘴里的阻碍物。阴风忽然想起来：“差点忘了，得在她嘴里塞一颗避水珠。”此珠作用为防溺水，可以让修士在水下自如呼吸。

　　于是取出那团布，要把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往她舌头底下塞。但陈轩璃早就喊了起来：“我在这里，救人哪——”

　　空中果然有三个身影追过来，正是娄青遥和那两个九庭弟子。阴风怒火中烧，暂时不考虑珠子，一把拽着陈轩璃钻入水中。

　　陈轩璃本来会游泳，但此刻手脚不得动弹，加上眼前一片漆黑，鼻腔里的水让她窒息不已。她只能听到阴风在她耳边阴郁的声音随着水流咕嘟响：“你给我老实点，束手就擒我就给你避水珠，不然的话我会反复让你尝试溺水的滋味！”

　　她立马点头，身体也不再挣扎。阴风正要把避水珠送进去，却在水里看到了娄青遥的身影。

　　“笑死了，我倒要看看你下了水还能有什么能耐。”

　　阴风拽着陈轩璃往深处游，回头果然见一团火朝自己攻来。他意外了一下，下意识将陈轩璃挡在自己身前。那火靠近他们的时候已经退化成了小小一点，但是仍然攻击到了陈轩璃。

　　陈轩璃疼得大叫，张开嘴只灌满了一喉咙海水，绷着手脚直扑腾。

　　阴风的注意力在娄青遥身上，见此只是冷笑。此时碧犀的几只手下见了过来帮忙，直接冲娄青遥而去，想把他也抓住。其中一个九庭弟子护在娄青遥身前，并未使用法术，而是举着刀劈杀。妖们不惧怕，看到同伴血色蔓延，反而更加来劲。

　　“公子，我们先撤！巴突有水灵根，也准备好了符，他一定能夺回陈姑娘！”

　　娄青遥还在攻击，一杆长枪横扫过去，击开一串妖；又连带着刺了好几下，浓稠的血腥味萦绕在周边。

　　妖们好像暂时占不到娄青遥多少便宜，但阴风此刻算是心满意足。抓娄青遥他并不管，也最好妖族抓不到娄青遥，否则必然招来九庭的报复，到时候妖族的胜算可真不好说。只要陈轩璃到手，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虽然陈轩璃口中已有避水珠，但她还是昏迷了过去。阴风不解，使劲摇晃她的身体，陈轩璃依然没有反应。

　　“不会真淹死了吧？”他突然紧张，唯恐刚才带给她的折磨没有控制好。

　　正分心，突如其来从头顶传来的疼痛，让阴风瞬间松了手。

　　好像有电流贯穿全身一般，阴风止不住地发抖。这是迄今为止他受到过的最疼的攻击了。他抬头，见到那个九庭弟子，正在将第二张符箓抛向他。

　　方向正好是他与陈轩璃之间，他不得已后退躲避，于是与陈轩璃的距离又分开了许多。眼看着那九庭弟子正朝陈轩璃逼近，他喊道：“快帮我夺人！”

　　妖们刚才以为阴风那里已经没问题了，所以一窝蜂的全部朝娄青遥包围，此刻没有额外的妖能立刻来帮。等阴风叫到第三声它们才赶过来，那九庭弟子早已抱住陈轩璃往上游去。他见到有妖追过来，使了个“浑水”的法术，很快水中涌起好几个漩涡，将阴风轻盈的身躯卷得四处飘荡不说，也暂时阻碍了妖的行动。

　　娄青遥见状，也终于撤退，临了还将手边一只妖的腿骨折断才解气。他们追得及时，因此入水不深，很快重新回到空中。

　　正见那艘庞大的云舟摇摇晃晃地飞走了。三人惊愕，第一反应是追上去。

　　空中残余的海鸟俯冲直下，对准了陈轩璃和娄青遥。

　　“公子，附近就是扇贝岛，我们先到那儿落脚吧！”巴突看着越来越远的云舟，探了探陈轩璃鼻息，“来不及了，快！”

　　三人只好朝扇贝岛飞去，途中遇到的那几只妖，用寻常法术对付了，又吃了一点小伤。

　　“我没事。”

　　“我也没事。”

　　娄青遥忍住痛，说：“看什么？我怎么会有事？”

　　太阳已落，夜色昏暗，三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但听得出声音的吃力。

　　娄青遥终于意识到，先在的处境很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