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满天风雨下西楼 ...
-
他说：“明天别来送我了吧。”
我抬眼看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为何？”
他轻轻抬头看我：“我怕……”
“呵～”我笑出声，“怕什么？！”
“••••••你若来了，我怕是走不了了••••••”
••••••
“你，来了？”
“废话。”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
共乘兰舟。耳边除了流水声外，仿佛什么也没有。
“呃……”我开口打破沉默，“既然我是来送别的，总得应应景吧？”
他貌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可我心下一抽，看见了。我看见了他眼中怎么也藏不住的苦楚，无奈……为了掩饰尴尬，我慌忙开口唱起来。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到了，下船吧。”他垂着眼眸说道。
我走出船舱，是快到了。但我没有停下，眉头微蹙，继续唱着：
“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两岸青山已停下，他先踏上岸，转身看我，我知道，他想让我现在就离去。我轻轻扬了扬嘴角，刚要迈上岸，却忽然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水面上的一片红叶被我截下。我这才起身上岸，随他登上那小楼：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凝视着远处的江面，终于开了口：“我终归要走。”只是不知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我心下叹息，从挎篮里取出酒，斟上两杯：
“依依顾念不忍离，泪滴沾巾。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我端起酒杯，一仰头。放下酒杯时，眼角已有泪滴欲坠。
他苦笑：“我知道，这是酒辣的吧。”
挑眉看他，心中不禁有气，跟我开玩笑就开呗，自个儿脸上掩不去那副着了丧的表情，偏偏还装着云淡风轻地笑。
于是不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样也挺好不是？有流泪的理由了！又饮尽一杯，三叹而唱；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嘿！这算什么？！我喝一杯，他喝一口？好吧，不跟你计较！可为什么歌声中竟有了几分哽咽之声？
“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的伤感。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闻雁来宾……”
一曲终尽。
人已半醉。我再去倒酒，手却被他压下。我笑着抽出手：“你要还打算走，就让我喝。否则……呵呵，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朦胧间，他似乎也终于喝尽了那杯酒。
……
天边一抺夕阳。我拍着脑袋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色。
残酒未尽人已去。
你已经走远了吗？是远了吧？那就好，我终于可以，哭了。
我不想离开这小楼了，不想！我还在这儿就觉得你离我不远，不过咫尺，我好像还能看得见你。我怕我一从这儿离开，你就真的离我远了，我回头，就再也看不见你了。不像现在，我还可以伸手指着江面，指着你的方向，然后告诉自己：“看，他就在那儿！”我怕我回去了就不是现在这个可以只面对你我的我了，就会失去现在这个只有我们两的世界。我怕别的东西挤进我的心，那样我们就真的远了。现在我还觉得没和你分开，真的，好像我只要看那水天相接之处，就可以看见你立于那一叶扁舟之上，甚至让我有触手可及的错觉。所以我不想走，想一直待在这儿……
是什么时候，让自己奔至栏边？是什么时候，让泪水浸湿脸庞？是什么时候，让哭声漏出指缝？又是什么时候，我只能颓然坐下••••••
喝尽冰凉的残酒，放下酒杯时，却愣了，我的红叶呢？
我一直压在挎篮下的红叶呢？那是和你在一起时拾的！在哪儿？！我惊慌地提开挎篮，却霎时间泪流满面。
挎篮下，几滴血红跳出，缘是几颗静静卧着的，红豆。
风萧瑟，雨尽落。
将那几颗红豆用帕包好，揣在怀里，收拾好挎篮，再看一眼你离去的方向，转身。
我知道，如同我怀中温暖的红豆，那红叶也正随着你的心跳起伏……
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日暮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满天风雨下西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