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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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沈昀景和林星二人又是照例被摇篮中的林小野的哭声吵醒。林星躺在床上看了天花板两秒钟，还是一咕噜爬起床收拾小混蛋。
小混蛋身上脏脏臭臭的，他皱起鼻子也不能嫌弃，倒是他边弄，床上的沈昀景也睁开了双眼，也不挪动下身子，就是勾着他那修长的脖颈直盯着林星穿着件白色T恤的腰看。
林星的腰上无一丝赘肉，显得又薄又韧，也难怪当初贺铭会打他的主意。看了片刻，见林星也没功夫搭理他，就又开始看手机，才看了一会儿，忽地就坐了起来。
“林子，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汉城疫情的事，很多省都一级响应了。”
“什么是一级响应？”林星已经给林小野换好了新的尿不湿，头也不抬问。
“我来给你念念：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Ⅰ级响应是指，在发生特别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时，省指挥部根据□□的决策部署和统一指挥，组织协调本行政区域内应急处置工作。”沈昀景用磁性的嗓音说。
“就是说，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严重了。”林星总结说。
“确实是很严重啊，看来这个超级病毒是已经全省甚至全国性的扩散开来了。”沈昀景沉声附和，随手又拉开了一挂遮光窗帘，那落地玻璃窗被窗外的风雨敲得噼里啪啦响，今天依然又是个阴雨天。
说起来，这样的天气都已经持续了好一阵了。
像这样每天每天下雨的日子，洗了的衣服总湿漉漉的难干不说，人的心情也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林星和沈昀景吃了早午饭，二人磨磨蹭蹭地挨到下午，林小野总算睡熟了。对下午去拿奶粉的事，沈昀景原本说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但架不住林星软磨硬泡，最后还是两个人齐齐戴好口罩，把脸裹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沈昀景的那辆心爱的大摩托总算被吴晓天还了回来，就停在他们单元的楼下。沈昀景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骑大摩托，他骑摩托的技术虽然不能和专业人士比，但也算是马马虎虎，其喜欢程度更是快要让林星吃醋，总声称摩托才你是真·情人。
“不不，你是大，它是小。”沈昀景揉乱他的头发，回答得一副诚心诚意。
下雨天，骑摩托其实也不怎么方便，两个身高超过一七五的男人只能一人一件雨披，以不算快的速度往那个给沈昀景留言的，名叫橘子的网友家开去。
橘子家住在碧潭路，离他们的小区开摩托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冬日里冷风冷雨直往脖颈里钻，如果不是出于热爱，想必没几个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出行。
但今天街面上的机动车被限行，连出租车也没看见几辆，加上行人稀少，放眼望去，偌大的城池就像是一座空城。
“哥，我还没见过这样的汉城市呢。”林星的口气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沮丧。
“你们老家过年都是怎么样的？”被厚厚的口罩勒着，沈昀景有些透不过气来。
“老人大清早起来做炒年糕，家家户户放鞭炮，小孩子上门讨红包，然后就是晚上大家伙一起看春晚，总之是很热闹很热闹的！”林恩的描述里，充满着旧时代农村的味道。
沈昀景笑笑，尽管他比林星年长了几岁，但相似的画面，总能勾起人相似的回忆。
“哥，今年你又不回去，你家里人不会担心吗？”林星小心翼翼地问，关于沈昀景的家庭，他多少是知道一二的。
沈昀景的母亲是苗族人，家族在当地颇有一些势力，父亲则是汉族人，但按照少数民族上户口的原则，他也是苗族，受这种家庭和教育的影响，他其实已经被汉化得很深，但就算再被汉化，他的家庭也很难接受他喜欢男人这个事实。
更何况，在苗族人的宗教信仰里，他们普遍认为自己的祖先是蚩尤，而他们自己则是九黎百姓，作为蚩尤的后人，对像沈昀景这样的存在，他们只会将其归为异类，还是异类中的异类。
气氛微妙地停顿了下。
“以后再说吧。”对这个问题，沈昀景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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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雨开了大半个小时的摩托，林星他们穿街走巷的倒是一路上也没看见几个行人，细雨中，林星举着手机边帮沈昀景定位导航，边不时揩一把沈昀景的油。
沈昀景的眼睛和某个当红的男艺人的极像，双眼皮，眼廓深邃，眼珠又黑又亮，视线放空的时候，觉得很苏很动人，像里面闪烁着星星，可认真工作或者霸总的时候，又觉得A到炸裂。
“哥，我现在就想亲你怎么办？”林星单手搂着沈昀景的腰，放肆地想往里面伸，可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怎么也拽不到拉链，却是惹得沈昀景一路都忍着笑。
“林子，你再皮痒，我就代替林笑收拾你。”沈昀景冷冷“剜”了他一眼，却见林星细长的手托腮，鹿眼无辜地眨眨，又道：
“哥，你就是传说中的电眼杀手，我要被你迷死了。”
“你个笨蛋——”
沈昀景叹气摇头，将车拐进了某条小巷里，他对比了下橘子发的文字地址：小区巷口有一家苹果体验店。
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里是汉城市的一个半旧小区，沈昀景知道这里还是因为这后面有个挺大的农贸市场，不过沈昀景这个人太宅，没封城也没林小野之前，他和林星的周末日常就是穿梭在星巴克、各大影院和密室逃脱的项目之间。
可现在，他们穿梭在这空荡荡的街道间，却是为林小野的奶粉而奔波。
这个世界果然有够魔幻。
片刻后，沈昀景将摩托车停在苹果体验店的门口，接着双手插在口袋里打量眼周围，这里的商铺都关门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连车也仅仅看到了对面水果店旁一辆空出租车。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下，是橘子发来的消息：
「景大，我现在不方便出门，奶粉我刚才已经给你放在小区进门处的花坛里了，是拿了个纸盒包好的，你去取吧。还有，钱我就不要了，我很喜欢听你配的剧，就算是我这个小粉丝的一点心意吧。(*^▽^*)」
尽管橘子还在最后发了一个小表情，但沈昀景读完消息，心中忽然就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大步拉着林星大步走向花坛，伸手拨动了下花丛，果然很快就发现了橘子形容的那只纸盒，纸盒很大，盒面上用橙色的蜡笔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橘子，他打开了，里面少说有5罐婴儿奶粉。
沈昀景和林星对视一眼，当下就像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心电感应，抬起头冷不丁向对面的楼层看去——
果然，就在他们斜对面的四楼，在摆了几盆绿植的阳台窗边，站了个穿着粉色居家棉衣的年轻女人，应该就是橘子。
隔着玻璃窗户，橘子也明显看见了他们在打量自己，冲他们挥了挥手，忽然又低头拿起了口袋里的手机。
信息是沈昀景发的：「你还好吗？我还想当面谢谢你的。」
花坛旁，沈昀景搓搓手等了等，才终于等见橘子的回复，这是一条很长的信息：
「景大，实话和你说，我妈已经疑似感染了，但医院的床位不够，医生让我们带她回来自我隔离。我现在的心态还好，还是会每天八点去蹲你的直播间，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感染，所以只能将奶粉搬到花坛里，请放心，我是请一楼的邻居帮忙的，他家里还没出现任何感染的迹象。另外，在今年能亲眼看见你，还有你的那位小林子我真的很高兴，你们俩很般配，祝福你们，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幸福平安。」
一长串朴素的话语，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也让人心中陡然一暖。但同样是在这一刻，沈昀景真切地觉得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让他的脊柱发寒发冷。
虽然也曾亲眼目睹了那场声势浩大的连夜逃亡，虽然也每天每天被媒体的各路报道狂轰乱炸，但直到他看到眼前的玻璃窗后的单薄女人，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被深刻的具象化了。
它从一串看不懂的字母，变成了一帧清晰的影像。
它变得不再是隔岸观火，而是成了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踏破现实的重重阻隔，如排山倒海而来。
沉默的片刻后，沈昀景放下手机，终于再次向窗边的橘子点头致意。
「橘子，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好好照顾你妈妈，也希望她早日能好起来，我相信汉城这次的疫情一定会有挺过去的一天，到时候，我一定要面对面跟你说声谢谢。」
橘子的手机里，沈昀景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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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橘子家住的碧潭路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看见街道上多了好几辆军用医疗车，心想估计是政府派的医疗支援队就要来了。
回到家，他们的雨披还没脱下，沈昀景的手机又震起来，彼时林星站在他身后，顺手就替他将手机拿出来。
“帮哥打开。”沈昀景也没避讳说。
“哦，好的。”沈昀景的开机密码是林星的生日，林星将微湿的手指随意蹭了下牛仔裤，就替沈昀景打开了手机。
“哥，你有个未接电话，不过是个陌生号码。”林星的口气像小学生在向老师汇报作业，忽地，他的双眼一亮，“等等，还有一条短信！”
“短信？”沈昀景也一愣，随手接过了手机。
「如果你今年在汉城有幸没死的话，明年就回家来过年吧。」
玄关的灯光下，那句干巴巴的话语就像是那人苍老而冷漠的脸。沈昀景握紧手机，久久没说话，他手肘抵着胃，只觉一阵本能的胃痉挛。
是的，尽管那个号码他一直故意不去重命名，但这并不能改变是发自他父亲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空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