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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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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惟从办公室出来,脑中还停留着冯堂军最后叮嘱的那句话。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他想起来星谷一中报道时,李书勉单独和冯堂军聊了很久。
按照他对李书勉的了解,他大概都跟冯堂军说了吧。
甚至有可能,两人还建立了互通消息的关系。
刚才那话,或许是因为冯堂军知道他现在独自一人生活在星谷市,才出言“关心”他。
李泽惟眺望远方。
透过层叠的树木,有栋古老的教学楼伫立其间。教学楼的外墙斑驳老旧,不少瓷砖早已脱落。楼内已经不再住人,成了堆放杂物的储物楼。
那是星谷一中最老旧的楼,多年来,从那栋楼走出了成千上万的学子。
传言,等到明年暑假,那栋楼就会被拆掉重建。
哥,原来这就是你曾经待过的地方。
都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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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惟收拾好情绪,走向楼梯间,拔腿迈出一步,脑中不可遏制地跳出陶籽临出办公室前对他说的话。
——楼梯口等你。
她的表情胜券在握,眼神仿佛在看猎物。
他敛眸,毫不犹豫地转身,绕了个道从另一边回教室。
李泽惟回班后。
他扭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刚放下水瓶,前桌扭过头对他挤眉弄眼:“你看到年级群的消息没?”
李泽惟摊开数学练习卷,没什么兴趣地说:“没有。”
“也是。”前桌是15班的班长,善于交际,即便李泽惟通常不太搭理人,他凭借嘴皮子功力也能聊上两句:“你是不是没加群?我拉你吧。”
班长说干就干,贴心地把李泽惟拉进群。
班长提醒:“朋友,你看下群?”
李泽惟抬眼:“有事?”
“大事啊。”班长把群消息亮给他看:“有人想泡你。”
“……”
班长继续叨叨:“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真的非常有胆量,具有一颗跟邪恶势力对抗的自信心。”
李泽惟扫了眼群里的消息,不予置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继续低头刷题。
班长追问:“你不发表一下意见?”
李泽惟头也没抬:“她泡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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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选修课。
每人选一门感兴趣的课程去上课,班级是打散的。
只不过陶籽自打开学就没去上过课,她都跑球场打球去了。
刚下课,蒋封就在门口,抱着个篮球喊她:“桃子,麻溜的,占场地去!”
“马上!”
陶籽抓上水杯,手忙脚乱地要往外跑,却被路菲年一把拦住:“告诉你个消息,你的选修课在15班上。”
“……”
“什么?”陶籽就没留意过这件事:“这有什么关系——”
15班。
李泽惟就在15班啊!
两件事高下立判,陶籽当即坐下,挪都不挪一下:“逼哥,我不去了不去了。我一会上选修课呢。”
蒋封:“你不对劲。”
“赶紧滚。”
蒋封在原地瞅她几眼,看出来她今天是真没心思打球,也不磨叽了,抱着球转身下楼。
陶籽选的选修课程名叫《探寻》。
她当初也就是随手一勾,至于到底上什么内容,毫无所知。
上了五楼,现在还是课间时间,陶籽进班后,并没有看到李泽惟。
大概是去上课了。
陶籽上回在办公室约李泽惟楼梯口见面,等到上课铃响都没见他来。
后来仔细回想,两人压根不熟,他能来才怪。
基于此,陶籽决定先在李泽惟面前混个脸熟好下手。
她拦住一个即将从班级出去的男生,问:“同学,你们班李泽惟坐哪?”
男生露出吃瓜的表情,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就那。”
“哦,谢了。”
陶籽进教室,掀开桌面的课本,扉页写着李泽惟三个大字。
名字旁边还画了只喷火的小恐龙,喷出的火苗用红黄两色荧光笔涂满。
陶籽想象了下他上课开小差瞎画的画面。
我操操操!
陶籽心都要化了。
他也太可爱了吧。
选修课的老师已经进教室,班上也有不少人坐在位置上闲聊。
陶籽毫不客气地坐下,之后没再碰桌上的东西,倍感无聊地摸鱼玩手机。
忽然,她敏锐地感觉到自顶向下投射出一团阴影,将她结结实实地笼罩。
陶籽循着阴影处瞥了眼。
李泽惟站在桌边,手上抱着一沓试卷,刚爬了五层楼,他的呼吸不稳,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他皱了下眉,表情不太妙,酒窝都被隐藏:“你为什么坐这?”
陶籽看见他时,眼眸微闪:“我来上课。”
她答非所问,李泽惟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我的位置。”
“哦。”陶籽起了点心思,想逗逗他,语气十分霸道:“这也算是我的位置,选修课座位都是随便坐的,而我看上了这里。”
——的主人。
她心里默默补充。
李泽惟没遇见过这么脸大的人,颇为棘手,他抿着唇,许久没吭声。
讲台上老师出声:“都坐好来,我们准备开始上课。”
她刚想起身退让,李泽惟身形微动,在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陶籽熄了心思。
陶籽倒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居然就这么成了同桌。
她上课总不自觉地有转笔的习惯,无意识地就拿起桌上的笔转得飞起:“你是物理课代表?”
李泽惟没答。
他专注于着手整理试卷,像是有了强迫症,反复地抚平试卷的折痕。
啪嗒。
笔掉落在桌面。
李泽惟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过她桌上的笔,在试卷上写了个名字。
陶籽鼓了鼓腮帮子,心情忽然就低落了起来。
她没忍住问:“我坐你座位你生气了?”
“……”李泽惟抬头看黑板,没回。
“那要不这样。”陶籽说:“下次你去我们班,我的位置你随便坐,我保证不像你这么爱生气。”
“……”
李泽惟额头的青筋弹了弹,低声回:“不用。”
陶籽皱了皱眉头,后知后觉地,一星半点的委屈和难堪缓缓浮上来。
她觉得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或许是她太冒进了,是她不对。
陶籽后悔了,她就应该去打球。
打球多快乐,流流汗,神清气爽。哪里还用在这里,偷偷摸摸揣测一个人的心思。
心里总有个小人在说,别想了,他一看就对你没意思,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
你们之间隔着铁丝网。
趁苗头还小,赶紧及时止损啊。
陶籽安静地收回桌面上的手,放在大腿上,目光焦距在讲台。
或许是有洁癖吧。
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那她就不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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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忽然安静下来,李泽惟起先没发现,等他想拿本物理书,扭头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陶籽低头盯着桌面某处,双手叠握在大腿上。
她扎着高马尾,脸侧散落几缕碎发,在日光下能隐约看到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我拿本书。”李泽惟说。
陶籽没说话,往后边挪了下椅子,方便他拿书。
课本被摊开在桌面上,他低头刷题,填写完五道选择题后,收住了笔。
李泽惟刷题很容易沉浸,这时候却破天荒地在分心地想一件事。
她没动。
挪了那下椅子之后就没动过了。椅子和桌子间隔了挺长一段距离。
那样坐,容易驼背吧。
陶籽课也懒得听了,她从兜里摸出手机,□□上跳出路菲年的消息。
鹿鹿鹿:【你看这个!】
鹿鹿鹿:【/图片】
陶籽点开图,是年级群的截图。上面有一行自动弹出的消息。
【老班长吃鱼刺邀请lzw加入了本群】
鹿鹿鹿:【你快看,这肯定是你家李泽惟的□□,快上啊宝贝。】
陶籽此刻蔫哒哒的,哪有心思管这个。她微攥紧拳头,很快又松开。
桃大将军:【不加,我不稀罕。】
鹿鹿鹿:【?发生什么事了。】
桃大将军:【呵呵。】
桃大将军:【我要是再理他我就是傻逼。】
鹿鹿鹿:【大可不必,你本来就是。】
陶籽维持着那个动作,在玩手机。
任课老师从讲台踱步下来检查,距离越来越近。
李泽惟想了想,伸出手指在书桌上轻扣响。
陶籽仰头,四目短接,李泽惟低声提醒:“老师。”
然后回头。
陶籽从善如流地收了手机,双手顺势插进兜里,挪开视线看窗外。
还是没有挪椅子。
李泽惟淡抿着唇,唇边的小酒窝露了出来,他的脑中不自觉地剥丝抽茧。
忽然想起刚上课时,她似乎问了这么一句。
——我坐你座位你生气了?
打破僵局的是讲台上的老师。
《探寻》这门课主要是介绍星谷市的诸多传统文化古迹,还有人文特色。
眼下这节课即将结束,任课老师扬声让他们两两成桌,然后互相写一下,初见时对彼此的印象。
陶籽听了这话,倏地抬头。
任课老师看着十分年轻,应该是刚出社会没多久,面颊上带着隐约慈爱的笑容。
那老师似乎觉得,她正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促进人际交往和谐友好。
陶籽一点都不不觉得友好。
若是上课前,她估计得高兴死。
现在,她只想去死一死。
陶籽没带笔,也没有纸张。
她索性装死,埋头看地板,不与老师对视,也不参与这类活动。
反正李泽惟肯定也不想参与。
他连搭理她都不肯,怎么可能……
陶籽还在胡思乱想,耳边骤然发出撕拉的动静,她看过去,初入眼的却是他侧脸的小酒窝。
再往上是高挺的鼻子,卷翘浓密的睫毛。落日的光影偷溜进来,细小浮尘在空中涌动。
他做事情的时候总透露出认真执着,哪怕只是在撕作业纸。
撕好的作业纸被放她面前,再加一支笔。
是他刚拿走的那支。
“……”
陶籽骨碌碌的双眸流转。
她盯着李泽惟的后脑勺看了会儿,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任课老师走下来,看着她她提醒:“每个人都要参与哦。”
“……”
有了这个台阶,陶籽勉为其难,拉近了椅子。
写什么。
初见时的印象。
她想了半天,犹豫着下手了。
等她停笔,下课铃声响起。
任课老师:“来吧,现在每个人互换纸条。大家先都别看,等晚上的时候再看。”
陶籽觉得老师这建议非常不错,免得有些人控制不住打人。
陶籽站起身,适时李泽惟将纸条递给她,两人互换。
下课时间,整栋楼复苏。
推搡扯皮的声响,桌椅摩擦地面的声响,还有窗外的鸟叫声。
混杂在一起,像是沸腾的水。
陶籽接过纸条,正准备走。
接着仿佛幻听。
“我没有生气。”李泽惟捏着手里的纸条,没什么波澜地说:“你喜欢就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猎物自愿跳下陷阱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