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无居人》笨蛋鸟

2、逆天反道世难休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这天气好了，人也自然舒展，加上自己的儿子进宫，赤檀宫中的那位宸妃更是喜上眉梢，说起宸妃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不过皮相生的娇艳，三十好几还是风韵犹存。
　　“近日跟你父皇商量，觉得是时候给你选一门亲事了”边说着，宸妃边亲手剥着内廷司新进贡的葡萄，“不知你有没有属意上哪家的小姐，要是身份样貌能与你相配，母妃便去请你父皇给你赐婚。”
　　“母亲不是常说要我多历练，切不可留恋其他事物，应以国事朝局为重吗？”三皇子抿了口茶，眼眸不离手中的书本，不紧不慢地问道“怎得母妃今日到着急起这儿女情长的事了？“
　　“你别以为母妃看不出来，你哪里有半分对帝位的关心，与其这样耗着，让人平白生了警惕之心，还不如让你早早地成家过安稳日子。“宸妃眼眉间流转的尽数是慈爱，看不出半分心机。
　　三皇子放下手中的书卷，浓黑的眸子转向宸妃，似带笑意地说道“母妃怎知儿臣于那帝位无意？”
　　一瞬间宸妃的瞳孔惊颤，随之又低了眼眸，轻咳了一声，略带懊悔地打趣到”本来今日难得能与你见上一面，我又偏挑了你最不喜的婚事让你烦心，实在是我这个做娘亲的不是。”
　　“今日内廷司进贡的葡萄甚是难剥，辛苦了母妃的纤纤玉手了。“说话间三皇子拿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淡去了笑意，轻叹了一口气说到”至于那婚事，母妃满意就好。“
　　“那你可还记得南中将府的女儿？曾在年节宫宴上见到的，母妃看着样貌不错，听说也很……”
　　“母妃，今日进宫六弟托了儿臣去藏书阁取几本典籍给他，若是再多留怕是赶不上宫门落锁，婚事就任凭母妃安排吧，儿臣先行告退。“
　　看着三皇子离去的背影，宸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绘如满脸担心的问道”娘娘，您这般逼他是不是太急了？“
　　“可现下是不急不行了。“宸妃又哪里不知道，这被人当作棋子的滋味。只可惜，下棋的人就算清楚也是不会在意的。
　　本是可以忍住不发的，只是有些受够了这样的活罢了，踏出赤檀宫，三皇子李复临仰头望了望那四方的天，给身后的小厮留下一句“你先回”，就快步朝着藏书阁走去了

　　“嬷嬷，浣衣局的人说不再收我们的衣服了。”五岁的李东安提等身的桶，颤颤悠悠的走进院子里，未脱稚气的声音中不带一丝委屈，却多了些许老成。
　　“哎，拿来给嬷嬷吧“，苏嬷嬷放下手中的活，佝偻着身子朝李东安伸了伸手。
　　“不用了，东安在浣衣局讨要了地方，已经洗完了。“放下空桶，李东安朝苏嬷嬷笑了笑，”今日洗衣废了些时候，现下藏书阁快落锁了，东安能回来再帮嬷嬷吗？“
　　“你去就是了，何须管我？”东安走后，苏嬷嬷叹着气，心想若是这孩子生在寻常人家，不知道要有多受喜欢。

　　向来进入藏书阁，李东安都走后门，一是不知这藏书阁许不许她进，二是不想被人知道，也是得了个头小的便宜，来回数次竟也没叫人发现。今日过来本是因几天前那读了一半的文章，可眼下却是怎么也没有找到。绕了七八个架子，就快要放弃了，只见一人拿着那书，时而皱眉，时而浅笑，李东安本想等那人走后再拿来看，可谁知他却不似有归还的意思，一时着急，也没注意到那人已经瞧见了自己。
　　“你是何人？怎会在这里？”本是很温柔的声音，不想吓了李东安一跳，连连后退数步才敢定睛瞅向那人。
　　愣了少顷，学着苏嬷嬷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奴婢李东安，奴婢来…是因为。”年纪到底还是太小，想不出什么得心应口的说辞，只是一再的往那人手里的书瞟去。
　　那人看看手里的书，挑了挑眉，故作严肃的说到“你小小年纪可知这藏书阁只有皇室方可进入？外人无诏而入可是要处刑的。”
　　倒是从来没受过此等恐吓，惊的李东安“咚”的一声就跪在地上，嘴里唔呼不清，也听不出是在说什么。
　　见状，那人冁然一笑，随即蹲下身子用大手轻抚李东安的头顶，缓缓说道“你又可知这皇宫内外只有皇室才能以李为姓？”
　　听见这话，李东安慢慢地头抬起来，在对上那人眸子的一瞬间又瞥向地上，“大..大人的意思是…奴婢不用…处…处刑？”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一句话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说完了。
　　闻其言，带着笑意的那人，瞬间皱起眉头，本是想着与这个初见的皇妹逗趣一番，不曾想她竟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份，细细打量后，才发现面前的这个皇妹瘦瘦小小的，衣着也不似他人光鲜，再对上那璞玉般的眸子时，到多了许多怜悯，“这《洛神赋》上的注记可是你写的？”
　　李东安瞅了瞅书，又瞅了瞅面前的这个人，应是觉得此人言辞温柔，故稍放缓了神色，“回大人，这书上好些字词奴婢都不懂，想着若以后在其他书中见到相同的，便也可猜测一二·“
　　想起书中“旦见明艳神女，心必震荡而不怡否？”的注记，紧缩的眉头又舒展了几分，见李东安还跪着，便轻轻扶起，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开口道“这书中所讲之事，你还太小，自是不懂，不过至于其他，我倒是可以替你挑几本适合你这年纪的书，并且可当你师傅，解你疑惑。”
　　李东安眼眸一亮，又怕其突然反悔，立即行礼谢过面前的这人。
　　拦了李东安的礼，抬手说道“不过这可是有条件的，你须得请我吃茶，走，带我去你的住处”，那人起身拽起李东安就往外走去。
　　二人走后，只见一身影从书架后走出，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为了适应那人的步伐，李东安似是小跑一般，低着头仿佛在想写什么，忽地抬起头，用那圆圆的眼睛，一脸真诚地盯着这步速愈来愈快的人说道“大人，奴婢还不知您的名讳呢。”
　　“我说你别总是一口一个奴婢的，一口一个大人的，你呢以后就自称小女，我嘛，你就叫我师傅好了。”几番问话下来，那人也是猜清了李东安的大概，虽知道不予理睬才是明智之举，但奈何李东安实在乖巧，加之天性如此，也就只好隐了姓名，免得李东安说漏了嘴，惹上什么不该惹的。
　　“是师傅，小女记住了。”若说这宫中还存什么至纯之物，现在的那人眼里，恐怕面前这笑眼盈盈的小丫头得算头一个了。

　　“嬷嬷，我回来了。”
　　苏嬷嬷听见东安的声音，放下手里的织布往屋外走去，“怎得今日回的…“话说到一半，就瞧见东安旁边的那位，即刻慌了神，俯身问礼”老奴参见…“，却见那人朝她做了噤声的手势。
　　“嬷嬷，这是今日我在藏书阁认得师傅，以后便有人教我读书了。“
　　“东安高兴便好。“苏嬷嬷一脸宠溺的瞧着李东安，内心却起了一万个担心，那人接近东安到底是何意？如今的朝局，就算是她这等久处深宫的人也略有耳闻，可转念一想，李东安本就如同弃子一般，当年赤檀宫的事足以让当今圣上对李东安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了，若是说有什么，当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东安你且先将这书放到房间里面去，我同你的这位嬷嬷有些话想说。“，见苏嬷嬷如此神色，那人觉着其中异样，想着另有些事也须告知。

　　“今日我如此这般，并无什么目的，只因一时冲动，见东安，觉乎是个有作为的，不过也因如此，你就全当未曾见过我，不识我这个人吧。”
　　面前的这人左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被皇宫磨砺的有些沧桑了，苏嬷嬷一边叹息荣华富催人老，一边为东安感到高兴，回道“老奴与您一同心愿，定当谨记。”
　　“另外当年之事…”
　　听闻面前这人提及当年之事，苏嬷嬷即插言之“当年之事，不过宫内的一场血雨腥风罢了，切勿再过追究。“
　　那人抬目望向远方，不知是对谁说着“当年，总角之年啊。”

　　西沉的太阳映照这致简的院落，将围墙的影子无限拉长，深秋时节空气也逐渐干冷，回想着那人的话，苏嬷嬷倒觉得太阳似乎下落的慢了些，人老了就很难对那谓之命运的东西感到欣喜，可望着那在屋前唤自己进来休息的小小身影，竟也生出命不可说，孰知其极的想法。

　　窗前的美人，一双柳眼正望向那狡黠的残月，对着远方自言自语道“叹天地咫尺，无由在一起，今宵明月可鉴，两心相知。殿下，如若当真有缘，那便来世再见。”说罢，饮尽手中的毒酒，眉目轻合，朱唇逐笑，向后仰去。
　　“不要，朕已经是天子了，灵和，不要！“悲痛欲绝间，梦醒。回忆着脑海中的那个人，只觉哽咽万分，却未曾落泪，单手扶额，嘲弄一笑，也不知是在笑梦中的人，还是自己。
　　“陛下可安好？“领事太监赵康都不知是第几回，因着那梦中惊语扰了自己的安稳好梦。
　　“几更天了？“
　　“回陛下，才刚四更，可是要再睡会儿？“
　　“更衣吧。“
　　“是。“也许连李祁连自己都未曾发觉，但从其登基一直伺候到现在的赵康知道，当今的圣上每每从梦中惊醒，口中喊的都是灵和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