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寒流》鹿芩

43、Chapter

　　电铃响了，和往常一样，五点二十一分。
　　林央出了教室，准备回家，走到楼梯口，看见安辰靠在墙上，她停下来。
　　安辰揉了揉鼻子，说：“那什么，今天篮球队有事，方向说不用等他了。”
　　一阵大风吹来，走廊里铺了些枯叶，它们没有水的发酵，得用多长时间来消失。
　　这股风里带着小颗粒，安辰抬手揉了揉眼睛，带了点泪花，眼眶酸酸的。
　　风中，林央的声音揉杂其中，悠远，空明。
　　他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他再抬头时，林央不见了。
　　安辰一愣，朝楼梯下面看，林央正往下走，安辰张口想说什么，又默了默，站了半晌，叹了口气，拉正了腰间的斜挎包，走了。
　　林央走到四楼，停了下来，她记得一个停电的晚上，所有人都走了，只有方向到处找她，最后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她。
　　林央回想着那个画面，笑了。
　　黄昏，林央踩着脚踏，驶进薄雾中，她的背影单薄，隐没在白茫茫的光线中，没了踪迹。
　　篮球馆，两三个大老爷们在打扫卫生，还有部分人在投篮，方向坐在篮球上，一下两下的拍着篮球，几分深沉。
　　一男生坐下来，夺过方向手中的球，微微起身，随手一扔，哐当一声，球穿过网子落下来。
　　男生说：“队长，你一个人坐这儿想啥呢？”
　　方向慵懒的睨了男生一眼，说：“没事。”
　　篮球馆外面刮起一阵大风，干瘪的树被吹的作响，天阴沉着，似是有一场暴雨。
　　男生拧开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的，说：“队长，今天队里没事，你怎么还不走啊？”
　　方向也看向外面，说：“就你话多。”
　　方向起身，走到透明玻璃前，看着外面天空乌云翻滚，心里有些不安，他拿起放在门口的书包就要出去。
　　身后从另一扇门出来的教练，喊：“方向。”
　　方向回头，停下来，手中的书包落在地上。
　　那天，整个城市都暗了下去，街道上许多商铺都关了门，路边的猫和狗急躁起来，乌云压下来，城市昏暗，又压抑。
　　林央骑着自行车，前面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地玻璃渣子，她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头顶闪过一道雷电，轰隆隆的。
　　小道后面，一个男生戴着帽子，望着天空，看着前面一家营业的店，从小道晃过去。
　　林央回头，没有看见什么人，这条小道林央以前没走过，天气不好，路上没什么人，她很警惕，心里也喘喘不安。
　　自行车又拐过一个弯，小巷子里轮胎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响起，林央看着前面出口，出了巷子口就到街上了。
　　巷子口，黄色外套的清洁工走过去，林央心里莫名一紧，再看，她猛的刹住车。
　　黄色身影走进巷子，拿着打扫工具，老人行动缓慢，走进狭窄的小道里。
　　林央推着自行车，往后退了几步，天空闪过一道无声的雷电，电光打在老人脸上，口罩上有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林央。
　　几滴雨落下来，几秒间是一阵大雨，林央转身跑起来，慌张中，踩在混了泥土的枯叶上，她整个人磕在地面上。
　　林央抬起头，雨水冲刷下来，视线模糊，也睁不开眼睛，她想呼救，发现自己喊不出来，林央爬起来，书包掉落在地，染了泥水。
　　她跑起来，雨太大，地面上都是泥水，林央又摔倒在大雨中，林央转过身，看见老人蹲在她的书包前，拉开拉链，拿了钱包。
　　林央整个人都在抖，急促的呼吸着，她倒在大雨中，抹了抹眼睛，想要看清楚，然后就看见老人看了她几秒，朝着她走过来。
　　林央往后挪，有些绝望，喃喃道：“别…过来，别…别过来！”
　　大雨倾盆，看不清老人的面部，只看见他缓慢的朝着林央走过来。
　　林央的手哆嗦着四处摸索，手中抓了一把泥水，没有能防卫的东西。
　　他过来了，林央全身都没了力气，整个人抖成筛糠，他抓住林央的脚，往另一个道子拖。
　　雨中，林央的身体被拖在地面上，她抓着地面，十指扣住砖缝，留下深深的左右五道印迹，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林央声音带着哭音，乞求说：“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雨太大了，大雨滂沱的声音盖住了林央呼救的声音，这里不是居民地，没有人会来这里。
　　林央绝望崩溃着，一次次恳求着。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还有方向。
　　雨中，一少年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一把还没有拆开包装的新伞，大步流星走过来。
　　林央的身体浸泡在雨中，她头微微偏下，一道黑影闯进她的视线里，她努力睁开眼。
　　少年冷峻的脸庞被雨水冲刷着，他的目光有着疼痛，还揉杂泪光，身上笼罩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和阴郁。
　　林央平静的躺在雨水中，她闭着眼，眼泪混着雨落在泥水中。
　　雨声中一声重物落下，雨水四溅，高子群将人一拳撂倒，扯起老人身子就往墙上撞，一下两下，发了狠，没有理智。
　　哪怕这样似乎都不能消灭少年心中的疼痛和悲愤，他承受着林央双倍的绝望。
　　雨中混合血腥味，在这个巷子里弥漫开来，哪怕这场暴雨滂沱，空气中依旧夹在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老人从刚开始的呜咽，到后面只有碰撞的声音，雨中，高子群眼睛猩红，生生要把人打死。
　　天地昏暗，林央慢慢爬了过去，抱住高子群的腿，她还在抖，控制不住的抖，连抱住高子群的两只胳膊都抖的不像话，时不时松开了手。
　　高子群一顿，低头看着脚边，沾了泥水脏乱不堪的林央，他停下来，整个人颤抖着，哭了出来，这一刻，两个人的身心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数秒，高子群抹了把眼睛，蹲下身，小心翼翼擦了擦林央的脸，柔声说：“我带你走。”
　　他抱起林央，走在大雨中，离开了这里。
　　林央将脸埋在高子群的胸膛，泣不成声。
　　这场暴雨还在持续，雷电交加，停电后，这座城市进入了黑暗，找不到一丝光亮，大雨冲刷着这里，黑暗什么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