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寒流》鹿芩

1、Chapter

　　当你穿过了暴风雨，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村上春树
　　我第一次见到林央是在乌镇，一个公园里，她坐在长椅上，不爱说话，安安静静的，又像是一个空壳娃娃，很脆弱。
　　我记忆里的林央，她是很腼腆，内向的躲在一边，说话的声音小小的，很轻。
　　她看起来很脆弱，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所以我和她相处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
　　但我并不觉得累，因为这样的她，内心世界很丰富，有时候整个人都会发着光，又或者她会像个小女孩害羞起来。
　　不仅仅如此，林央还很坚强，我不是林央，世上也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回事，如果是我，我想我挺不住的。
　　故事发生在2007年，那年的四月，在W市南街深巷的一处院落里两个女孩并肩推着自行车走出了街巷。
　　林央推着自行车，问李妍， 说：“听她们说，这次数学竞赛你又拿到名次了。”
　　李妍听到林央的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道：“不过试卷很难，名次也不理想。”
　　林央轻声道：“这样就很厉害了。”
　　清晨，街头起了雾，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了薄雾中，渐行渐远。
　　十字路口，红灯，林央和李妍停下自行车，三两个行人走过斑马线。
　　李妍转过头，看了一眼林央，林央的皮肤很白，在雾中若隐若现，几分透明。
　　林央从小就白嫩嫩的，清秀精致，个头小小的，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像个陶瓷娃娃。
　　在李妍的见过的女孩里面，林央算是最好看的女孩子了，可惜林央不喜欢说话，很内向，追求者却依旧很多。
　　W市的实验中学，林央和李妍在车棚放好自行车，在四楼拐角便分开了。
　　林央和李妍不在一个班，林央教室在五楼，林央上了楼，停在了高三二班。
　　林央站在教室门口，望着眼前的那扇白色的，紧闭的门，她没有立刻推开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在她的身后响起几道尖锐的声音，林央回过神来，惯性的让开了身体。
　　范晓薇：“喂，你不进去别挡在门口！”
　　范晓薇：“真烦人……”
　　可在她抬眸看着嚣张的女生涂着艳丽口红的嘴一张一合。
　　林央后悔自己乖乖让开了位置，又讨厌自己反应慢半拍的性格。
　　范晓薇瞪了一眼林央，抬手准备推开门进去，在她旁边的女生拉了拉范晓薇的衣角，小声说了句什么。
　　两个人看着林央窃窃私语，林央的余光看到这一幕，清秀的眉头一皱，她往后一退，却来不及了。
　　她被推了一把，身体撞上了紧闭的门，门被她柔软的身体撞开了。
　　林央突兀的闯了进去，射进教室的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嬉笑声清晰。
　　“哗啦啦……”
　　林央全身上下都被淋透了，空荡的教室里哄堂大笑，那是刺耳，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
　　林央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她抬起头，扯着沙哑的嗓子问：“谁做的？”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捂着嘴窃窃私语的望着她，没有人理她。
　　那时候她林央最不想哭了，可是水流进眼眶，难受的她红了眼。
　　走廊里，路过的同学都对着门口浑身湿透的她指指点点。
　　一同学上前，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知道你突然闯进来，不是针对你。”
　　林央沉默着，没吭声，没思索这句话的真实性。
　　范晓薇在后面笑了会，走上前，将站在门口的林央推搡到了一边，走了进去。
　　明明是人间芳菲的四月天，可是冰冷依旧萦绕在林央的周围，一直缠着她，一直。
　　她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所有人，数秒，她转身走出了教室。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她头痛欲裂，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去哪里。
　　林央眼眶越来越红，路过一间教室，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央抬眸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的李妍，李妍倚靠在窗户边和几个女孩在聊天。
　　看不出在聊什么，可能看出来她们氛围融洽，热闹。
　　温热的眼泪林央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混合着冰冷的水珠，一起，一起滴落。
　　她抬起白皙的手腕，用手背挡住眼睛，然后快步离开了那里。
　　当林央抬脚离开，李妍莫名的看了一眼门口，一瞬的心慌。
　　可她什么也没看见，空荡荡的楼道，地面上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渍。
　　街道两旁的景永远都那么模糊，身上的那件碎花裙也永远是皱的。
　　电铃在空荡的走廊里响起，那声音惊动了树枝上的麻雀，它们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林央和韩宁宁一起出了教室，下楼做体操，广播里正播放着体操预备铃。
　　韩宁宁扎着普通的马尾，挽着林央吐槽着学校食堂的饭菜难吃。
　　林央：“放学后我们去小卖部看看吧。”
　　韩宁宁还没来得及说话，松开了林央的胳膊，跑过去和男生在篮球场上夺篮球。
　　林央望了过去，轻轻的叹了口气，往操场走去，黑压压的人头，林央心里有些难受，她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她一个人站在队伍里，望着灼热的太阳，她缓缓抬起胳膊，手背放在眼睛上，刺眼的阳光穿透指缝，照进了她的眼睛。
　　后来，我记得那双褐色的眼眸永远都是忧伤的，我记了很久，也难过了很久。
　　最后一个音落下，那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结伴离开操场，林央身边的人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点射出了不同的方向，只留下林央一个人站在原地。
　　再后来，林央说，每到那个时候，她才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孤独，她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林央执拗的眼眸一怔，又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什么？”
　　林央：“是孤立。”
　　我不知道被很多人孤立是什么感觉，也不清楚林央当时的那种处境，可是我能感觉到那时候的林央是痛苦的。
　　她坐在长椅上，掩面哭泣，声音低低的，瘦弱的肩头颤抖着，她的身心都遭受到了重创。
　　十七岁的林央不该承受这么多，那瘦弱的肩头扛着那么多的非议，压抑了那么久，整个人笼罩着绝望。
　　我轻轻告诉她，说：“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