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者》萨拉汗丁

93、瑶儿

　　气氛忽然有些僵硬，李星心中懊恼自己兴起冲冲地飞上来，却没有考虑到张山峰是否方便。
　　现下，显然是他约好了饭局，正商讨些事情。见着这两人的衣着不凡，应当是重要人物，现如今，要怎么办？

　　李星心中转过许多思绪，面上不显，双手抱拳略微欠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在下李星，向您赔罪了！”
　　为首男子见他干净利落地躬首，眸色很深地笑笑，右手做了个虚托的动作，中性男声十分好听地道：“无妨，我们也是闲聊，这位小友不妨一同？”

　　张山峰爽朗大笑道：“这实在是巧！自数年前一别，为兄便北方到此。没曾想，今日能在此处巧遇李星兄弟！来，今日这顿酒，你可躲不过了……”

　　闻言余下三人皆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下来，李星微笑着对为首男子点点头，转头向楼下，林斗云提着手中一壶酒，向他遥遥致意。
　　他便放下心，端正地入了座。

　　其余三人像是认识了许久，也不因他的加入而尴尬，反倒是和谐地聊起，最近北方来的客商，在集市里搭起摊子卖的珍奇货物。

　　桌上简简单单地摆着壶茶水和三个水杯，还放着几盘点心干果，李星本就肚饿，此时在茶香一激之下，只觉口干舌燥，在教养和填饱肚子两端天平上不断摇摆，最终艰难而悲惨地选择了前者。

　　他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去看那盘散发着诱人色泽的豆糕，突然闻道一股奇特的味道。
　　这是什么呢？

　　李星下意识地嗅嗅，只觉这味道初闻十分清淡，如同初开的花蕾，有着些许香气；之后，仿佛是酝酿许久的烈酒，更似是含苞待放的昙花，这味道如同救生绳索，绵长不断而来。

　　许是闻得久了，李星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就在往前倒的一瞬间，他马上反应过来，控制住自己。
　　在座众人皆停下来。
　　“小兄弟可是身有不适？”桃花眼关切地问道，用手抚上李星撑在桌面上的右手。

　　李星在心里暗骂下自己，扯出个笑来，“没事没事！只不过没有用午饭，实在，实在是有些饿……”边说着边揉着自己的肚皮，如同个害羞的小孩般。

　　桃花眼愣了下，随即朗声笑起来，“李星弟过于可爱。这里有些糕点，你先垫着些，稍等片刻，我便带你去吃好的！”便将着糕点向李星推过去。
　　方正男子闻言咳了声，给了他一个眼神，桃花眼像是想起些什么，有些可惜地看着李星，拿起块糕点如同小仓鼠一般吃起来。
　　“嘿！我这脑子！”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李星说：“星弟，哥哥叫李赤双，有件要紧事去办。待得空了，叫上张山峰一同去踏青如何？”

　　“好的啊，我近日也无事……”李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勉强从吃食里分了些精神给他点点头道：“赤双兄，你有急事便先去办呗，有空再聚。”

　　“诶！”李赤双仿佛非常受用地回道，“那星弟，为兄这便先走了。”
　　李星随他一同起身，互相欠身。
　　那方正男子也对李星点点头，跟着李赤双一同下楼，张山峰连忙去送。

　　待得脚步声远了，便见着张山峰快步回来，压抑神色一扫而空，轻松地半靠在矮小的凳上，为李星的空杯斟满。
　　“李星兄弟，这几年过得可好？”

　　“嗯……”李星瞬间有些懵。
　　过得好吗？
　　李星忍不住回忆到那些艰难险阻。同匪徒的战斗，同达克莱伊的决战，从地牢中的逃脱……
　　又想起了遇到的那些人和事物，肯皇子，爱丽丝小姐，七十二和三十六两颗好玩的球，甚至五彩牛的眼泪，都在他胸前隐隐发烫。

　　于是他说：“挺好的。”

　　张山峰却像是有些忧郁的样子，点点头，随即不再说话。
　　李星看着飘起的茶的热气，开口问道：“瑶儿姑娘呢？”

　　“她在铺子里，得不出空闲，”张山峰随口道，“在这住久了，便在城里开了个药铺，得些银钱维持生活。李星兄弟可有事，不妨去坐坐？瑶儿也很久没见过你了。”

　　“嗯……这也可以。”李星考虑了下，想着回府也就一睡二懒三吃饭，不如多去逛逛，便愉快地答应了。

　　林斗云一脸呆滞地听着李星果断抛弃他，要同这个高个子故友前去逛逛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拜拜！你那是什么眼神啦！”李星哭笑不得地说，只觉林斗云投来的怨念实体化一般，如同探照灯扫视自己。
　　“少爷你要早些回来啊！”
　　“知道啦知道啦！”
　　林斗云如同看着游子出门的老母亲，远远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消失在街的拐角，不由喃喃道：“叶主管，我林某人，对不住你啊！！”

　　此时夕阳西垂，昏黄的光洒在地上，正处于黄昏与夜晚的交界，街上行人不甚多，相必都回家造饭团聚。
　　李星跟着前面的大高个，七绕八绕地拐进不知名巷子里。
　　这巷子里堆了各色杂物，皆是些篓子木头，几只鸡鸭瞪着小眼睛同李星对视，不屑地叫几声。

　　张山峰以不匹配他的灵巧避过所有障碍，随后转身，停了下来。

　　随着他的眼光看去，一扇不大的门正开着，上面的匾额写着“医馆”，却是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刚踏进里面，一股沸腾的药香便随之而来，这屋中并没有点灯，快要消失不见的阳光堪堪照着。

　　“这包药一天三次，将药材烧水，水变成黄色就可以服用……”一旁的小屏风后传来女子温柔声音，随后传来声椅子碰地声，瑶儿便送着个中年大妈出来。

　　一见面，俱是愣了。
　　那大妈反应得倒快，连忙道：“那李大夫，我就不麻烦您嘞！这还要回家做饭去……”一边说一边不住欠身感谢，如同遇到救命恩人般拉着瑶儿的手，又向二人点点头，快步拎着药走了。

　　“你是……李星？”瑶儿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开，她终于知道这股莫名的熟悉感觉是怎么来的，于是不确定地问道。
　　“许久不曾见面，瑶儿姑娘，叨扰了！”李星抱拳鞠躬道，见她向身后不明显地递了个眼神，又走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起李星的手，温柔地讲道：“哪会？几年不见，李星弟弟如今这么高了。”

　　她又用着埋怨语气朝后面分说道：“山峰你怎么不找家好些的馆子，你看这馆子乱的，哪有地方可以待客？”

　　说是指责却不严厉，张山峰用食指在鼻孔下划划，不好意思地讲：“这不是李星弟要见你那，我没想这么多，就带他来了。忘了这个时间馆子里还没修整。”
　　李星环视圈，见到处都是散开的纸包，大药柜子上的抽屉出出入入的，细碎的绳子到处都是，显得本来就小的地方更加狭窄。

　　瑶儿一脸败给他了的表情，又不太好意思地对李星说道：“李星弟，这小地方还请不要嫌弃，姐姐泡壶药茶给你喝。”
　　李星欣然应允。

　　三人便在一旁看病的清风后撑起个小桌子，上放着个茶壶以及一大二小三个杯子。
　　张山峰艰难地坐在小凳子上，如同一只被按在火锅上的大棕熊，整个脸都扭曲了，最后利落地弃了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瑶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将第一遍茶水给倒了，又倒上满满一杯，双手端着递给李星。

　　一入口，三分药香七分茶香，里面不知加了什么药材，很好地掩盖住茶的酸涩之感，李星顿时感觉精神一振，口齿生香。
　　“好喝！”李星由衷地感慨，虽然在镖局里，自己喝的茶据说都是些昂贵货色，但是李星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反倒是这种更适合他。

　　闻言，瑶儿矜持地笑笑，又提个话头，问道李星近些年都在做些什么，李星便略过那些机密和玄幻，将着林家的生意为重点挑挑捡捡地讲了。

　　瑶儿感叹两句各有各的命，又说及自己同张山峰两人相依为命，来到林纪郡后，先是打了些散工，最后盘下这家小店面开了个药铺，专门接待些穷苦民众。

　　也便是瑶儿医术高超，口碑便渐渐传了出去，城西的贫民阶层慢慢都知晓了，有位厉害大夫在这开了铺子，于是二人也便安定下来，以此为生。

　　李星见瑶儿笑着给张山峰手中的巨大被子倒满茶水，又没好气地轻拍了下他手掌。后者笑着起身去接了水，庞大的身子灵活来往，却是不喊累，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

　　能和相知的人一同生活，即使不是大富大贵的生活，也是很好的吧……

　　“李星弟弟？”
　　李星猛地从沉思中醒过来，见瑶儿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苦笑着道歉道：“刚才走神了……”
　　“弟弟可是要多注意休息，我看你脚步发虚，双目有些无神，最近日子里可生过病？”
　　“不曾，可能这几天没休息好，加之前几日同他人起了冲突，休息一下便好。”

　　瑶儿闻言便放下心，又问起李星最近打算如何，后者正要答，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今日打烊了！请回……”张山峰接下去的话被瑶儿的纤细小手按住了，她低声道：“可能是急症呢？快去开门！”
　　李星便也放下茶杯，探出身子向外面看去。
　　迎面而来的，是两道幽怨的，如同探照灯的目光。
　　李星：“……”
　　叶主管：“……”

　　“少爷！”小叶如同终于找到负心渣男的被骗少女，凄凄惨惨戚戚地喊道。
　　李星瞬间就感觉背上的毛孔炸了，不由得便擦汗边介绍道：“瑶儿这是我家主管……”

　　“你们好！”叶主管郑重地同张山峰握手，又向瑶儿鞠躬，“承蒙照顾！”

　　随后，他如同危险的大灰狼一般，微笑着挟持着李星上了马车，然后干脆利落地将马车重重封住，意气风发地上了马，对随从讲道：“回府！”
　　随从甲：“林主管好可怕……”
　　随从乙：“快闭嘴！你想死吗？”
　　李星：“张山峰，瑶儿我明天会来找你们玩的！”

　　于是二人就看着李星挂着宽面条泪，被强壮的叶劫匪抢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