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者》萨拉汗丁

90、入城

　　“诶诶，那边那个矮子，别插队！”守卫厉声喝道，李星面前的矮小商人闻言，害怕地哆嗦下身体，连忙从队里出去，老老实实地排到最后。

　　“少爷，快轮到我们了。”林斗云跟在李星身侧，恭敬地说。
　　“嗯。”
　　李星环顾四周，只见这北方大郡苍凉巍峨，不似南方郡城那番，充满了奢华炫耀之感。
　　其青石城墙虽然有日常维护，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陈旧感，同南方的各大都城，不可一同言语。

　　周遭人群个个人高马大，少有矮人。间或着些许从东北方来的他国商人，或是身材瘦小，或是金发蓝目，让从未见过这些的李星看的目不转睛。

　　“你们两个，通关文书拿出来。”那守卫走到二人面前，观察了下，见二人以少年为首，便向李星问道。
　　这是什么？
　　林斗云见自家少爷一脸迷茫，当下心中明了他不曾处理过这种事务，于是主动向前一步，出声将守卫的目光吸引过来。

　　“老王？”林斗云本来热情的神态楞了一下，出声问道。
　　那守卫本来正漫不经心地等待着，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转头打量。

　　只见这中等身材的男子长发凌乱，用着细绳子随手扎起来，身上穿着素色的寻常人家衣裳，招牌的小胡子刺棱出来，伴随着说话声上下摇晃。

　　守卫仔细一辨认，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四月的花朵，迅速地绽放开来。

　　“这不是老林嘛！这是，这是怎么了？”守卫以着同之前毫不匹配的热情声音高声喊道，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斗云，如同欣赏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实在是不能怪他反应如此之大，毕竟这林斗云之前也是个讲究人物。
　　作为林家镖局在林纪郡设立分部的领军人物，这个不甚帅气的中年男子长年留着络腮胡子，修整的整整齐齐的两抹黑色，衬这他长得很好的唇。
　　加之他家境殷实，妻女又远在千里之外，城中颇有些大龄女郎、孤苦寡妇对他暗送秋波。

　　平常衣冠楚楚，呼前喝后的人物，此时却穿着底层平民的旧衣裳，头发凌乱，仿佛很久没有打理随手扎着，脸色黑黄而无血色，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后果，哪里还有一丝强人色彩？

　　迅速观察到昔日好友的目光，林斗云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心中所想，暗道：
　　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算了算了，能捡回一条命就是老天保佑，还是先进城再说！

　　“哎，老兄你可不知道，世事无常！”林斗云不由得换上感叹语气，随口几句话，就将一场匪徒劫道的危机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听得那守卫是惊呼连连。

　　后面的行商见这队伍久不前进，纷纷低声骂道，守卫耳尖，抬头喝道：“说什么呢？！老实点！”又转头唤来名小兵，将检查的事务交接过去。

　　两个昔日好友叙旧完，那王姓官兵不由得大力拥抱了下林斗云，只感叹这平和世道，居然还有此等丧心病狂的匪徒。
　　端是男儿虎目通红，几欲流泪之时，林斗云终于反应过来，李星正礼貌很好地在一旁听着他们讲话，许久也不出声。

　　“啊，王兄，还没有介绍。这是我家少爷的至交好友，这次同我一起，准备南下拜访。”林斗云随意地擦下眼泪，右手恭敬地引着李星说道。
　　王姓官兵闻言，连忙抱拳行礼，李星便同他寒暄几句。

　　待得二人约好明日酒席，李星已经走到关前，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到人世社会的怀抱中。

　　“放行！”
　　林斗云拎着二人不多的包袱，如同猛虎归山一般，率先领着李星进城。
　　他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自信色彩，同在牢笼中的那个颓废的中年男子，却是完全不同了。
　　“少爷您看，这是商坊，小摊小贩们会在这里设摊子，不过大部分是些低级货色，要买好的，还是要进店铺里去看看。”林斗云自觉地充当了导游的角色，右手指着门口大开的商铺介绍道。

　　李星只觉这城同之前见到的差别巨大，相比于南方规划整齐的城市面貌，此处却是充满了野性的色彩，各类摊贩自发地划分出自己的区域，偶有临近的货商发出剧烈争吵，引起不少群众围观观看。

　　有着林斗云在前面开路，他也不用注意，便两手空空地观察四处街道。
　　此处显然不是商贸发达之地，商铺种类极其稀少，除了生活必须的布庄米铺，便是酒庄赌场。

　　李星津津有味地看着赌场的大门口，一个中年男子口中大喊‘出老千’‘骗子！’等含糊话语，随后被两个彪型大汉丢远，又冲上来补了几脚，方解气地啐了口，走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向，林斗云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如同外地好友来家乡做客，却看到了不堪景象一般生出些尴尬感觉。
　　“少爷，赌场在这里是很兴盛的，毕竟，那些大人物也有许多‘孝敬’……”林斗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李星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我晓得的，只是想起些事。走吧。”

　　二人穿过喧闹的闹市区，再转过个拐角，便来到条较为安静的街道。
　　“这里是城中专门的办事地方，走镖、占卜，观星、看风水，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去处……”林斗云一一介绍道，见李星绕有兴趣地看着那家‘观星’的招牌，他不由得凑近了小声地讲：“这家老板不怎么靠谱，是个骗子。”
　　本来还想进去看看的……
　　李星一脸黑线，忽然注意到林斗云停下脚步。

　　他仿佛像个归乡的游子，更像一个做错了事，害怕父母责骂的小孩一般，站在家门口不敢敲门。
　　李星想了会，决定不去打扰他。

　　过了会，林斗云睁开眼睛，活动一下肩膀。他转头看向李星，露出个神采飞扬的笑容来。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前，鞠躬行礼。
　　“少爷，欢迎来到我家。”

　　那并不大的门上悬挂着古朴颜色的招牌，上书“林家镖局”四个大字。
　　二人正准备进去，只见一满头大汗的少年奔了出来，险些撞上。
　　林斗云连忙避了，用大手撑住少年肩膀，喊道：“嘿！看着点路！”

　　“对不起对不起……”眼看着撞到了人，少年不住点头赔罪。
　　“云叔？！”
　　听着少年惊诧声音，林斗云也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小东子？！”

　　那少年显然是惊呆了，就这么傻傻站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才伸出手，在自己细嫩的脸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明确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云叔！你没有死！”小东子喜极而泣地冲入林斗云的怀中。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毛毛燥燥的……”林斗云虽然嘴上抱怨，但是手上却紧
　　紧地抱住少年，眼眶难以察觉地变红。

　　李星看着这一幕，只觉分外感动，不知自己见到宇哥时，会不会也是这番场景？

　　“云叔！走，他们都说你死了，这就让他们看看！”小东子擦干眼泪，忽然像想起来什么，气鼓鼓地拉着林斗云就向里面冲，要为最近几日受的委屈讨个公道，更想狠狠地打那些幸灾乐祸家伙的脸！

　　“等等，东子！不急……”林斗云迅速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地吩咐几句，东子听得不住点头，脸上笑容扬起来。
　　“现在，你该做什么？东子？”林斗云满脸慈祥，故作正经地问道。
　　“去找布庄老板送口信！”东子原地立正行了个礼，如同脱笼的小鸟，快乐地奔向目的地。

　　待得二人经过前廊，只觉这镖局中人手实在不足，竟是许久都没见到一人。
　　林斗云偷偷观察李星神色，见他一脸沉静，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心中不由得暗急：这可不就丢了面子去！
　　正想开口让那帮老小子滚出来，屋里却率先响起一阵怒吼声：
　　你个劳什子乌龟王八蛋说什么？！

　　二人瞬间就被这中气十足的喊声给镇住了，林斗云暗想哪个家伙竟然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正想进门时，横里伸开一只手，林斗云脑子里紧绷的弦一松，只见李星微笑着说：“稍等。”

　　这镖局大厅内，整整齐齐地坐了好几排健壮汉子，任凭被骂的狗血淋头，皆低头不敢直视上位之人。
　　那人样貌年轻，仅仅弱冠有余，身着规制修身常服，仅腰间配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长发束起成冠，此时正随着他激动的情绪动作上下摇动。

　　“叶主管，实在不是我们欺瞒，您说我们这帮大老粗的，实在是……”为首那个右眼有疤的中年男子正辩解着，余光就看到叶主管递来个锐利眼光，如同锋利的刀架在他的咽喉上，令他怯懦地不敢继续说下去。

　　“哼，好一个大老粗，好一个小集团……”叶主管只不住冷笑，随手将手中的账本给丢到地上，佯装不经意地踩到上面。
　　满意地看到底下众人瞪大的眼睛，叶主管深呼吸口，用着冷漠的语气道：“自从你们林统领走了，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渣滓了？如今我来了，还敢欺下瞒上……”

　　“小叶。”
　　叶主管猛地一滞，接下来的话被掐在咽喉里。
　　他仿佛不敢置信于声音的来源，猛的瞪大双眼，竟是有些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