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者》萨拉汗丁

50、暴风（四）

　　此刻场中的局势竟是完全反转过来，李星的能量仿若无穷无尽，在黑晶坠饰的照耀下，浑身萦绕着淡绿色的风元素，如同已经发怒的风神，在惩治这胆敢冒犯他的凡人！
　　地面上的骆驼骑兵已经被李星简单而粗暴残忍的举措给打得溃不成军。面对这超出人类所能理解的自然力量，这些胡人发出可怕的呼喊，已经出现了逃兵。
　　夜大人急怒攻心，完全不知道为何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汉人，是如何爆发出这可怕而非人类的能量的，他暗自揣摩了下，快速地躲过迎面而来，被狂风吹起来的行囊，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不想让那发狂的汉人发现。
　　“还想逃！李星已经盯住了夜大人的黑色身影，一股绿色旋风迅速集结着向他卷去。
　　夜大人恶毒地看了远处的李星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把被羊皮卷包住的武器，解开来，却是把玄黑色匕首，他抓紧匕首往胳膊上猛的一划，令人惊讶地，鲜血却未流淌，仿佛被那匕首所吸收一般。
　　“砰！”绿色气旋被那泛着暗红色的匕首一刺，发出一声巨响消散地无影无踪。夜大人满脸苍白，显是操纵这匕首付出了巨大代价，再不敢停留于此，飞速的几个纵越，逃离了这个战场。
　　李星恨恨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却无法在他身周凝聚出任何元素，心道一定是那把匕首的原因。
　　“星儿！”林宇身侧受了一刀，此时勉强用着纱布包着，踉踉跄跄地跑到离李星不远处的地面，用着沙哑的声音焦急地喊道：“你快回来！阿尔泰说暴风要来了！”
　　“嗯？”李星觉着有些困顿，一些如同萤火虫一般的银色光点，正从他的身体的每个角落，缓慢而坚定地，逸散到空中，却不受狂风影响，如同天河一般流向天际。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些漂亮的小东西，而爷爷死去那天的场景，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李星忽然惊醒过来！他仔细地看向场中，那些已经倒地的胡人和骑兵，散发出同样的银色光点，零零散散的光点，固执地汇聚到一起，飘向天空。
　　“我，要死了吗？”李星有些疑惑地喃喃道。他意念一动，汇聚到他身旁的狂风慢慢散去，仅剩一丝汇聚到他身周，托着他慢慢落到地上。
　　李星惊讶地发现，身上不断散发出的银色光点已经消失不见，浑身的疲乏忽然袭来，让他一阵踉跄。
　　“星儿，你怎么了？”林宇已经跑了过来，将李星搂在怀中，身上的伤口渗出些血来。
　　“宇哥，”李星有些虚弱地看着满脸血污的林宇，心中突然感动地想流泪：能够还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林宇快速而仔仔细细地在李星身上检查了一遍，见李星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松了口气，用着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宇哥，我，我是不是很可怕？”李星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他愣愣着看着周围，不断飘散的光点，想伸手去抓住它们，却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一般，怎样都抓不住。
　　“不，不是，”林宇将他搂紧怀里，把下巴搁在他头上，“我只是觉得，你还太小了，真的。”他有些哽咽。
　　“没时间了！”林宇忽然想起什么，他猛的睁开眼睛，低下头同李星对视：“还能走吗？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李星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林宇因为伤口出血，而露出疼痛神态的笑容，他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捧住林宇的头，用大拇指拭去上面的血污，在林宇愣住地同时，吻了上去。
　　林宇猛的睁开双眼，双手僵硬地浮在空中，他感觉到了鼻尖和脸颊上的水渍，慢慢放下双手，拍了拍李星的后背。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这一刻，被这两人完全拥有。
　　下一秒，唇分。
　　“宇，宇哥……我好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再也，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李星抓着林宇的双臂，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道，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惶恐。
　　“星儿，你看，”林宇将他半搂着，伸出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在这不甚明亮的夜晚，反射出暗淡的光。
　　李星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圈的银戒指挂在手上，两只手慢慢靠在一起，仿佛从来就是这样，完全没有改变过。
　　“别怕，有我在呢，”林宇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安抚住了李星的情绪。
　　“嗯，宇哥。”
　　“我们走吧？”
　　“好！”
　　待二人加紧速度，由李星踉踉跄跄地扶着受伤的林宇回到已经破烂不堪的营地之后，沉默地看着场中。
　　巴拉罗什背对着他们，牺牲的胡人同伴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所有幸存的胡人，皆肃穆地站着，或互相搀扶，或双手并拳。
　　阿巴拉什注意到二人回来，低声朝头领说了句话，如熊一般的高大身躯佝偻着转身，一脸严肃的巴拉罗什看着二人，愣是说不出话。
　　“过来吧。”他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
　　“好。”林宇沉默了一会，才回道，由李星扶着慢慢走过去。
　　幸存的胡人迅速地为二人让出一条路，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只不敢抬头，同时小心翼翼地偷看李星，又在他投过目光时，快速低头。
　　李星只觉一切都糟透了，他看向地上躺着的，不再有生活气息的胡人同伴，心里仿佛有什么裂开一般，记忆中那种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固执而尖锐地刺破他的防御，让他幼小而强大的灵魂不断颤抖。
　　“巴拉兄……”林宇低沉地说，巴拉罗什用手势止住了他的话头，哽咽地说：“没事的，没事的。”
　　他注视着这些，同他走南闯北的弟兄们，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这就是我们的归宿，生于大漠，死于大漠，他们都是最勇敢的战士，梵罗神会祝福他们！”
　　“来，给我们的勇士送行！”巴拉罗什忽然的一声暴喝，将场中的悲怆气氛冲地无影无踪。他猛的冲到一边的破烂营地里，在已经被烧毁的，稀碎盖布里翻找，迅速拽出坛酒来，打开封盖，仰天对嘴灌起来，溢出来的酒液弄湿了他的大胡子，却毫不在乎。
　　“哈哈哈！……”巴拉罗什悲壮地大笑，他大步走回众人身边，拿着酒坛子，如同照顾最受宠爱的家庭独子一般，慢慢蹲下，一个一个给地上的兄弟们喂酒。
　　酒液却是怎么都喝不下去，撒出来湿润在地面上。周围站立着的胡人发出压抑着的，痛苦而无处解脱的哭声，巴拉罗什只是红着眼眶，用着胡语低头诉说着什么。
　　“阿土勒……”李星慢慢走到一边，不由自主地跪下来，林宇跟在他身后，站在三步之外。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胡人青年，短黑的卷发蜷缩在一起，搭配上的他的小个子，显得年轻不已，由于和李星年龄相仿，又是阿拉的照顾者，经常同李星聊些两地的风土人情。
　　他脸上仍然带着恐惧，一道巨大的伤痕从右胸破开衣服，直划到左边肋下，左手仍然成爪状，想来是仍然牢牢攥住武器，最后被同伴取出来。
　　“星儿……”
　　李星却是不回话，仿佛陷入了梦境一般，喃喃自语：“你不是说还要去找个汉人老婆吗？你这个骗子！”
　　他温柔地拿出帕子，见上面脏了，忙用自己的手仔细地拍了拍，慢慢给阿土勒擦拭嘴角的血。
　　“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把刀吗，星弟送给你，”李星接过李星递过来的，利落的弯刀，将它出鞘，稳稳地放下阿土勒僵住的手中。
　　“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那弯刀在篝火的光芒下，散发出利落的冷光。林宇在一旁蹲下来，小声地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李星将阿土勒的衣服整理好，慢慢地站起来，背过身不忍再看，后背起伏，强行压制住哭声。
　　“首领，阿尔泰什不见了……”阿巴拉什恭敬地立在一边说。
　　“随他去吧！”巴拉罗什仿佛老了十岁，他有些苍凉地看向天空，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身上散发出种迟暮的气质来，“我也是时候退隐罢了……”无人能听见，那几乎不开口的喃喃自语。
　　“送勇士归天！”巴拉罗什闭眼，一丝精芒随睁眼一闪，他大手一挥，便有手下将易燃的物料堆到这里，李星和林宇也满身大汗，神情肃穆地搬着。
　　熊熊大火在这大漠里升起，同伴们的面庞被大火逐渐吞噬，在场的胡人们纷纷吟唱其，流沙国特有的送别曲，如同古老棒子的乐器，也在个右眼失明的胡人手里，奏出曲苍凉的调子来。
　　呼呼的夜风吹来，助燃了火势，李星身上地衣衫被风吹起来，一时间，风声同哀乐混杂在一起，竟如同这大漠里亘古不变的哀歌，为因为种种原因，牺牲在这大漠里的旅人奏响。
　　仿若心灵感应一般，李星忽然心头一动，他猛地看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是一片漆黑，营地中微弱的光，不到多远便被黑暗所吞噬。
　　好似有个熟悉的存在，在向他不断靠近。
　　哀乐慢慢地落下尾声，阿巴拉什在同巴拉罗什耳语之后，向二人走来，严肃地说道：“二位，暴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