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者》萨拉汗丁

2、葬礼

　　三天后，在通往林中小居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李星此时心情很好，哼着小调快步地走着，虽然他身上的素色麻衣已经破烂不堪，手臂上遍是划痕，连靴子都掉了一只，但是他背上的竹篓里满满当当的草药，菌类甚至还有一只了无生气的狍子。
　　“嗯剥了皮给爷爷做双靴子，哈哈，把这些野味卖了就可以给爷爷买回需要的药材了！”李星熟悉地跳过一颗挡路的石头，绕过探入道路的两边枝桠，拐过最后一个拐角。
　　“爷爷我回来啦！”伴随着夸张的语气，李星已经想念极了爷爷的家常菜饭，但是映入眼中的，却不是往常熟悉的院落：本是温馨的小屋此刻只剩下一地灰黑残骸，院落中种植的叶菜也已经不见踪影。院中遍地是火焰烧灼过的黑色痕迹，往日的生活就犹如泡影已然破灭。
　　“爷爷，爷爷…”李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在他十二岁的幼稚世界里是如此地难以理解：“爷爷！爷爷，你在哪！”他丢掉碍事的镰刀，冲向那一片狼藉：爷爷，你在哪！？
　　‘对了，爷爷一定是在那！’经过最初的慌乱，李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夏国虽然统一已久，境内流匪罕见，但也曾有小盗悍匪打家劫舍。李星快步回头拿起镰刀，双手轻抚下靴子上，只见靴子底慢慢地出现了小气旋托起李星，向目标地点——小院半里开外的一个小山包进发。
　　在魔法的加持下，李星迅速的跑去。他突然停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硕大冰球，而冰球里，坐着一个人。李星仿佛魇住了，发疯般冲向冰球，是的，愈发近了，是他的爷爷，是他的爷爷！
　　阿道夫静静的坐在美丽的冰球中，仿佛沉睡了一般，他微微阖上双眼，嘴角仍然挂着一丝微笑，身前放着一个捆住的卷轴。
　　李星一步步走进冰球，心中的不详愈发浓重。眼前的冰球甚至没有使他感觉到寒冷，他走到距离冰球的三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爷爷。”李星轻轻的喊了一声，好像怕惊醒了老人一般：“爷爷！我回来啦！”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眼睛都开心成了月牙，“爷爷，不要睡了！”李星大声的叫喊，就像平常阿道夫对他一般：“小懒猪，太阳升起的时候还不起床就会长猪尾巴哦~”
　　“爷爷！快起来！！”李星的高声中夹杂着几分颤音，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划过脸颊：“呜，呜呜。爷爷你快起来，我回来了，你快起来…”李星终于无法控制住自己，接踵而来的一切重击了他幼小的世界，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留下，仿佛支撑不住般用双手挡住了脸。一时间，空间内仅剩下偶尔发出啜泣的绝望少年，以及对他微笑的垂垂老者。
　　约莫一柱香，李星终于从悲伤中缓过来，他终于下定决心去解决这个他短暂人生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无论怎样，他要把爷爷救出来！
　　他拿起手中的镰刀，狠狠地击向眼前的冰球，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他又掏出爷爷给他防身用的一颗低级魔法宝石，略微后退后狠狠地砸向冰球，只见一股火焰轰然出现，然而在猛烈地灼烧之后，冰球也仅仅是凹了一小块而已。
　　李星已经毫无办法，他丧气地丢掉手中的镰刀，为自己的无能狠狠地自扇了一巴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双眼。呢种愈加熟悉的感觉来了：本应是一片漆黑的世界仿佛有一道微光慢慢亮起，是的，它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蓝色。李星仿佛听到满天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互相交流，仔细听，却又像是一群多情少女在讲着‘是他来了，居然是…’他的想法仿佛慢慢靠近了冰球，此刻那片蓝色愈发浓烈，“请问，能让我过去吗？”李星心道，那片深蓝不断游动，仿佛人一般听懂了李星的话语，从中分离开一条道路。
　　突然，一股撕裂般的头痛重击了李星，李星不由得睁开眼，发出一阵哀嚎。待剧痛如蛇般远去时，李星已经是浑身冷汗。他连忙看向冰球，却见冰球上已经满是裂痕。
　　他轻轻的用手指触向冰球，在接触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声波无声地扩散，此刻一阵山风吹过，整颗冰球犹如玄武喘息般，细碎的冰粉随风飘舞，李星静静地伫立着，看着他敬爱的爷爷的面容，慢慢地化作冰粉飘走，他想起了爷爷教他的一首诗：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李星捡起面前仅剩的一个卷轴，打开了它，一阵蓝光从卷轴中逸散而出，缓缓凝聚出阿道夫的脸孔。“爷爷！”李星唤道。
　　“我最爱的孙子，”阿道夫慈爱的看着李星：“无论你何时得到这个卷轴，都不要伤心，你都是我的骄傲！”李星看着阿道夫，紧紧握住双拳不让眼泪流下。“李星，爷爷的身份其实是大夏王廷宫廷魔法师，因为宫廷内斗而隐居于此。若你有意成就功业，便带上这个信物去觐见大夏君王——李世陛下，陛下之言便是我之言，为帝国效力；若你无意功成名就，居住于此，一生平稳也是人生…”一颗纯黑晶球掉落至李星眼前，随着话音将落，空中人像也逐渐消散。
　　李星用力地将黑晶攥在手中，向阿道夫魂归天地处连行了十个大拜礼，一丝血由额头流下，顾不上擦拭便开始手挖坟坑。李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十指已然血肉模糊，而仍然扒开碎石，拨开碎土。很快，一个小小的坟坑就筑成了，李星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密封保管在包中，一捧一捧的盖上最后的坑土，天空慢慢降下了小雨，李星嘴里轻轻哼起爷爷所爱的一首民谣：困吧，困吧，哇加爱诶根儿…（睡吧睡吧，我最爱的小孩…）
　　一天后的清晨，在西安镇镇东，药材铺的伙计正忙着清理掌柜的夜壶和翻晒因昨日雨水而发潮的药材时，有客上门。来客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背上一个小竹篓，装满各色不值钱的草药，一只死掉的狍子发出阵阵臭味。来客满脸脏污，十指仿若刚受过刑罚，“伙计，卖货。”来客轻声说道，“这不是李星吗？”伙计停下手上活计，洗了把手：“怎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李星淡漠地看了伙计一眼，目中无所感情，将竹篓往前推了推，伙计见状也不多说，清点了草药，推出两钱铜币，李星收下钱币，转身如同游魂般走了。
　　“唉，这年头，飞来横祸的多，日子不好过，不好过…”伙计摇摇头，继续翻晒自己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