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者》萨拉汗丁

119、夜

　　转眼间，李星已经在这个林纪郡北部的小村里住了数天。

　　初醒时，李星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抓住了，最后一击的印象实在太过强烈，那种可怕的痛感简直深入骨髓，令他再次醒来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直到这房子的主人，被唤做虎子的猎户发现他醒了，方惊喜地跑过来，用他听不懂的方言欢喜地想同他谈话，李星才确认，自己竟然活了下来，不知这里是何处？

　　虎子见他只不说话，以为他傻了，用大手在他面前晃晃，听见李星肚子发出咕咕声音，愣了下，爽朗大笑起来，让媳妇给他下了两个半肉夹馍。

　　李星登时便不好了，夺过来狼吞虎咽的，连渣子都不剩，还差点被噎死，又喝了碗像是兑了水的奶，只觉又捡回来一条命。

　　屋子里的炕暖烘烘的，李星只觉累极了，见男人仍看着自己，整理下衣袍，规规矩矩地伏地向他行了个大礼。

　　虎子连忙将他扶起来，意识到李星正在感谢他，于是点点头，又找出床褥子给他，指指天空，李星便知道他在说太晚了，于是点头谢过，将褥子铺在炕下，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日，虎子叫来睡在邻屋的儿子，李星惊奇地发现他竟然会说一点大夏的官话，连忙拉着他，想问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男孩年方十一，名叫王小虎，正是皮地很的年纪，在李星面前却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

　　“你是说，这里是林纪郡北边？”李星简直傻眼了，声调陡然拔高。

　　简直荒唐，自己明明还在京夜闯太子府，现在却日行千里，来到了帝国西北的郡市？

　　“对，俺夫子说的……”小虎入学晚，只上了两年学，又用方言叽里咕噜几句，道：“大雪封山嘞，俺就回来过年……”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李星无奈问道，看着窗缝外不断飘下的雪花，只觉昨夜之事仿佛是一场梦。

　　“估摸着，再过四个月吧……”小虎手指抵着下巴想了想，简单地说道，无疑给李星判了死刑。

　　四个月四个月四个月……

　　李星心中简直悲愤：四个月都够外面打个天翻地覆太子皇子杀来杀去好几回了！等等，若是宇哥回来了怎么办？

　　见李星满脸无语问苍天的神情，小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李星摆摆手，转头看向小虎，忽然发觉，接下来的数月间，便要同这小胖子一同生活。

　　只因大雪封山，李星听宇哥说过，北方的冬天是十分可怕而危险的，自己一没足够的物资，二对这里的地势地形毫无概念，贸然出去只是送死，只能等来年开春了再想想办法。

　　小虎靠过来，见李星双手握紧，仿佛抓住了什么。

　　“看好了……”李星故作神秘道，紧接着，一放开手，两只散发着晶莹光芒的雪蝴蝶便飘飞了出来。

　　“哇！！！”小胖子简直要惊掉下巴，李星连忙同他约定，一定要保守秘密，小胖子带着崇拜眼神拍拍自己胸膛，向他保证。

　　于是李星就这么在这里住了下来，成日里，天不亮便起来喂牛喂羊，间或着做些劈柴烧水的农活，之前苦日子过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何苦难，入夜了，便教这小胖子夏人的文字，虽然自己也是半桶水响叮当，教这个半大小孩倒是够用了。

　　这日夜里，李星正裹着毯子，在屋子角落里搭起个桌子，监督小虎写字，小虎他爹正同媳妇说话，间或着几句叹气声。

　　李星有些奇怪，只觉今日的气氛有些沉重，便偷偷问道：“小虎，你爹他们在说什么？”

　　小虎手上不停，同样小声回道：“我爹他们在说，村里的张叔今天出去打猎，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么冷的天还出去啊？”李星有些诧异。

　　“你不知道，张叔可厉害了，你没来的时候还一个人抓了只狼回来，村里的人都佩服他，”小胖满不在乎道，抬起纸张向李星展示：“写得好不？”

　　李星仔细看了眼，向他点点头，小虎便欢呼一声，自顾自地跑去玩他的小木剑。

　　聊天声音逐渐低沉下来，外面家养的牛羊也不叫了，李星窝在温暖的被褥里，只觉这天地之间十分静谧，不由得慢慢入了神，进入种假寐的状态。

　　意识世界里，出了这温暖小屋，便是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冰冷温度的雪，一片片如同鹅毛一般落下来，再远的地方，便探视不了了，如同牢笼一般，将他困在这里。

　　油灯爆了下灯花，与此同时，一点涟漪从远处山上飘来。

　　越来越多的涟漪紧随其后，李星猛然惊醒，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里靠近。

　　“当家的！大虎哥！”李星从被褥里跳出来，连忙跑到炕边大声喊道，虎子同媳妇慢慢醒过来，只见李星正焦急地同他们讲些什么，不知所云。

　　“有东西朝这边过来了！”李星焦急讲道，见虎哥仍然不为所动，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听不懂夏语！自己在这里这么叽里呱啦的便是鸡同鸭讲，连忙冲出房去，将睡在小炕上的小虎抱过来，摇醒他。

　　“快醒醒！朝你爹说，有东西要进来村里了！”李星将小虎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小胖子揉揉眼睛，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顺着他的话，说：“爹，他说有东西进了村。”

　　“啊，是什么东西？”虎哥此时才知道他的意思，于是问道。

　　“爹问你是什么东西？”小虎看向李星，却见他仿佛后退了下，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地松掉，让他站到地上，“你怎么了？”

　　李星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恐惧。

　　在他的意识世界里，那模糊的一片黑色，因为他们的不断靠近而清晰起来：那是一队装备精良，身高马大的徒步士兵，正朝着这小村子快速地徒步行军！

　　“小虎，你听我说。”李星认真而严肃地半蹲下来，同小虎对视。

　　小胖子见他如此认真，瞌睡虫也飞走了，只听李星说道：“同你爹说，有坏人要来了，近三十个兵……”

　　小虎还不是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老老实实地转述了，只见爹脸色大变，从床上冲了起来便开始穿衣踏靴，又飞速地拿起来挂在墙壁上的弓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星却不回话，站在原地思考了数息，突然问道小虎：“你们家有个地窖？”

　　这北方村里，户户建了地窖，只为在丰收时候为日子困难的季节，做好物资的储备，虎子家的地窖更是村里几近最大的一个。

　　小虎点点头，说道：“对，就在我那屋下面。怎么了？”

　　李星脑中飞速思考，三十人……若是十人，自己一人周旋尚有机会，这一下来了三十人，见那装扮必定不是好惹的，若是冲进村里，面对村民必定是一面倒的局面。

　　再没有时间思考了，李星飞速下了决定，道：“小虎，同你爹讲，想活命，把村里男人都叫起来，拿上砍刀弓箭！妇女孩子都躲进去地窖，我拖住一半！剩下的听天由命了！”

　　李星连珠炮地说了一串，小虎有些接不上，磕磕巴巴地说了，虎哥饶有深意地同李星对视，只觉这可靠的青年浑身散发出气势来，便不由自主地受到李星情绪的感染，点点头。

　　李星得到肯定回复，点头回应，在屋子里面环视一圈，向前几步拿起劈柴砍刀，只觉趁手。

　　虎哥见状，又将身上弓箭褪下，拿个箭筒装了二十根箭，郑重地交给李星。

　　李星严肃地一抱拳，飞快背上弓箭，将门一拉，漫天风雪便扑了进来，然而他的内心一片火热，只因他已经知晓这伙人的来历。

　　林纪郡北，奇特武器同着装，深夜突袭，身材高大伟岸……一切的线索都在李星脑中略过，他随手一唤，冷冽的寒风受了他的召唤，在他足底凝结，将他送到村边最高大的一棵光秃秃的树上。

　　他从背后箭筒抽出一根箭，将其撘在弓上，双瞳蓝绿异色，口中喃喃道：“鞑靼崽子们，让我瞧瞧你们的厉害！”

　　话音未落，那箭矢已经携带力破千军之势，在漫天风雪中隐藏了踪迹，直取敌军拱卫之人。

　　那士兵似有感应，心头忽然警觉，背上寒毛炸起，下意识往身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甚至他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利箭穿体而入，直直扎进大腿，爆出一朵血花来，幸得穿了轻甲，否则这条腿便保不住了。

　　士兵一声痛呼，大喊道：“敌袭！”

　　村中同样发出呼喊声，各家各户的灯火全部亮了起来，壮年男子近二十人，汇集到村中，遥遥警戒着这群不怀好意的敌人。

　　李星冷漠地看着那士兵被抬到后方，就着风劲又射了一箭，无奈敌军已经有了防备，知道暗处潜藏着个神箭手，只伤了左臂，并不造成减员。

　　数息间奔跑到敌军来袭的必经之处，李星心脏狂跳，精神却在这冰天雪地里愈发清醒起来。

　　来了！

　　行在最前的鞑靼人已经离李星不足五步之远，李星甚至能够看到他从防具中露出来的纠缠的胡须。

　　他就像隐藏在暗夜中捕猎的雪豹一般，静静地等待猎物靠近，竟是没有一人能够发现他。

　　近了，再近一点……

　　刚才伤到大腿的首领人物行在后方，身上铠甲分明不同，神态凶狠，正低声骂着什么。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