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紫殇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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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庄严的御书房。
父皇慈爱的看着台下少年，嘴唇颤动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许是太过激动，许是因为懊悔，让皇子流离失所八年，更许是觉得对不起如妃。
不过，台下少年黑衣绸缎，黑色发带垂至腰下，身体挺得很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父皇。”少年笑着唤道，不过听起来却带着诡异味道。
“父皇。”少年又唤，发带在身后晃动一下。
“殇儿。”父皇终于说出话，激动地带着颤音，“来，快上来，让朕看看。”
少年笑道，“是。”然后走上台阶，立在父皇身旁。
他一侧身，露出白净的面孔和狭长的眸子，还有，微弯的红唇以及光洁的下巴。他在笑，却没有笑意。
“好孩子，好孩子。”父皇拉住他的手，摸着他的脸连连道，“真像。”
“父皇，你错了，我并不像母妃。”在他说话时候，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父皇没有看到，仍然激动地微笑，他也在笑，眼睛微微眯起。
我和欣儿站在门外，望着父慈子孝的场面，望着少年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眼睛又湿润起来。
在他身上，我找不到熟悉感，他陌生的可怕。可是，他的轮廓，又如此熟悉，与我书房里画像上的孩童一样。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走吧，姐姐。”欣儿扯下我，让我回神，也让我忍住眼泪。
“父皇。”整理衣衫，我拉着欣儿进入御书房行礼道。
紫殇站在台上，微笑的侧脸忽然一僵，笑容依旧，他慢慢转过头，盯着我轻笑。视线逐渐下移，落在我和欣儿牵着的手上，目光变得冷厉，充满仇恨。不过嘴角却缓缓浮现诡异微笑，薄唇一勾，轻声道，“公主，太子。”
我被他疏远的称呼震惊的睁大双眼，公主？他不会再叫我玉姐姐了。他是真的，想抹杀过去，抹杀我存在的痕迹。
“殇儿。”我努力维持微笑唤道。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们之间，隔了太多距离。但是，我希望他能感受温暖，感受别人的关怀，而不是再生活在仇恨中，变成阴险狠毒的人。
听到我唤他，他冷冷一笑，许是笑我不自量力想化解仇恨，又笑我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所以，以往的称呼，可笑。
“公主似乎没什么要说的，所以不用说了。”他淡笑，眼睛散发仇恨光芒盯着我，笑容愈发灿烂。
“庆王。”欣儿冷冷说道，脸色不渝。他故意唤殇儿庆王，就像是在为我报复。“你逾越了，见到太子和长公主是应该行礼的。”
“欣儿。”我摇摇他的手臂，轻声道，“算了。”我从没见到欣儿这个样子，猛然之中，感觉他长大了，不再是向我撒娇的小人儿，而是能扛起重担的男子汉。
欣儿冷哼一声，瞪着台上殇儿冷笑。殇儿噙着笑容，眼睛眯了眯，目光扫过我们，寒光凌厉。我不知所措看看欣儿，又看看殇儿，暗自气愤怎么把好好的团圆场面弄成这样。
“你们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父皇忽然哈哈大笑，对欣儿和殇儿道，“你们两个，从小便喜欢吵闹，十年了，还是没变。”
我心下一松，暗中捏捏欣儿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欣儿无奈回握我的手，小脸恢复平常可爱模样，撅嘴道，“是他总欺负人。”
殇儿眼眸变深，紧紧盯着欣儿，片刻，也哈哈笑起来。
气氛似乎变得愉悦，但我敏锐感觉到一股更强的诡异气流在四周流动。我不相信殇儿会忘记仇恨，正如每次他都用恨不得我死的目光看着我。他用仇恨支撑着生活，在残酷的幽冥帮生存，最终成为冥主。
我要怎么做，才能补偿，让他手上少些血腥？即便他恨我如斯，他还是我弟弟，是我说过要守护的人。
“玉儿，欣儿，殇儿，太好了，朕很高兴，朕的孩子全都聚齐。欣儿也有十四岁了吧？身为男人怎么能不喝酒。朕要大醉一场，欣儿，殇儿，一同陪朕喝酒。”父皇高兴的大笑，发自内心的快乐。身为父亲，没有比看到失散多年的孩子平安无事来的开心，所以我能理解父皇的激动。
“好。”欣儿嘻嘻笑道，“我们一醉方休。”
父皇吩咐公公下去准备，然后看着我笑道“最近好事不断，殇儿回宫，玉儿还有三个月出嫁。趁玉儿还在宫里，你们姐弟多亲近亲近。”
气压登时降下，好像被寒流袭过，欣儿和殇儿瞬间拉下脸。
我知道欣儿不舍我出嫁离开，我们向来亲密无间，忽然我抽身而去，欣儿定会感到难过。可是殇儿呢？
欣儿撅嘴道，“知道了。”然后赌气似地把我拉的更紧。
而殇儿则是沉着脸，复杂的看着我，触到我诧异目光，收回视线，冷冷笑着。
公公回报说酒宴准备好了，父皇一手拉欣儿，一手拉殇儿，大笑，“走，为殇儿洗尘。”
“父皇，容孩儿披件长袍。”殇儿笑道。“您和太子先去，孩儿马上就好。”
父皇笑着应了，拉着欣儿走在前面。
殇儿走至外间，宫人手里托着灰色长袍，见殇儿过去，赶紧展开，为殇儿披上。
他随意系好带子，仿佛没有看到我站在旁边，目不斜视从我面前走过。
他走过，身体带起一阵风，吹过我脸庞，黑色发带飘起，抚到我脸上。丝绸顺滑光凉，无意识伸手去抓，发带从我手中滑过，张开手，手心什么都没有。
“殇儿！”我忽然唤道，害怕与他最后真的只剩下仇恨。“这些年，好吗？”
他脚步一顿，笔直站立，头也不回道，“好。”看不见他脸庞，不知是否还噙着冷冽笑容。
心里苦涩的难受，叹口气，轻笑道，“原来，八年后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城郊。”只是，见你的时候，你刚刚把郊外变成地狱。我尽量想使我们之间关系能有所改变，因为我害怕，害怕他用刀指着母后，然后把我的亲人拉入地狱。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不知想些什么，停顿片刻，他抬腿便走。
我着急跟上，继续问道：“殇儿……”
“我还没有杀你，并不是因为不恨你，而是……所以不要妄想。”他转头，凌厉目光寒箭般射向我，怨恨，狰狞，狠辣，我被他眼中的神情逼的后退一步。
我也不再说话，泪水强忍下去，这是我欠他的，是母后欠他的，我是太妄想，希望我们能共处。可是，仇恨如此，我什么也做不了。难道注定，我要看到我的亲人互相残杀，最终倒下？
天地间都静悄悄的，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听的清楚。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过脸颊，最终落下，打在地面上。我望着对面站立的少年，是该恨？还是该同情？
“你……”注视地面留下的泪痕，他迟疑开口，脸色复杂多变，仿佛想和我说话，却又被恨意控制。他的矛盾显而易见，嘴唇没了残酷笑容，而是紧紧抿着。
“回来就好。”我轻轻一笑，转身，顺着来路折返回去。酒宴，不需要我，我想回玉轩阁。
背后低沉的声音忽然说道：“别嫁给木流光，他不适合。”不同于他以往任何语气，低沉的严肃，还有，一丝关切。
含泪笑着回头，殇儿站在原地，望着我，神情不是仇恨和讥讽，而是浓浓不舍。瞳孔愈加深邃，泄露着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依恋，孤寂。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猛地转身，把背影留给我，也把泄露的情绪掩藏，浑身重新散发冰冷残忍气息。
我却笑了。他终究是个孩子，哪怕再坚强，藏得再深，还是会孤单，会脆弱。这一刻，心柔软的酸楚。我多么想留住这份亲情，留住与我血脉相连的弟弟。
愧疚了八年，自责了八年，如果说我唯一从心底感到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了。
在他七岁的时候，放弃了他，任他自生自灭。
“谢谢。”我说的很轻很轻，他不会听到。
他已经迈步远去，修长挺拔的身影和幼年倔强挡在我身前的孩童重合。我恍然觉得，他离我这么近，又这么远。
此后的两个月，我都没有在见到他，他出了宫，在国都修了王府，仍是以前的庆王府。然后，很少进宫，即便进宫，我也没有碰到他。
母后气愤父皇对他的册封，却也自知理亏，虽然盛怒但是忍下。殇儿从来不见母后，母后也乐得不见他。幸好父皇已经赐了封地，等我婚礼过后便出发离开国都。
一晃，婚期只剩下十多天。
此刻我方体会到新婚前的紧张激动，整日待着阁中试穿嫁衣，挑选首饰，母后不厌其烦的每天派人到玉轩阁，带着一堆衣服首饰试用。又使宫中老嬷嬷给我讲述从小不屑一顾的三从四德，温良贤淑。
忙碌毕竟有好处，便是什么都没时间想，省的自寻烦恼。
欣儿自从半月前搬入东宫，便很少往玉轩阁走动，或许是知道待嫁的这些时日忙碌，识趣不来打扰。没了欣儿一起说笑玩闹，又被宫人烦的难受，不由憎恨这种日子。
听梅香说，御花园里的菊花全开了，我便寻了傍晚时候，躲过嬷嬷喋喋不休的教诲，来到御花园。
园里空无一人，我奇怪于平时人多的地方变得寂静，但是，我喜欢寂静。
深吸口气，目光掠过一簇簇鲜艳花朵。最终停在花园深处一朵粉红色菊花上。它的花朵很大，圆盘一样倒扣在花茎上，花瓣重重叠叠，每片都是晶莹剔透。远远看去，好似水晶雕琢的花。
“很漂亮。”爱美之心诱使我向御花园深处走去，希望能触碰这朵奇特的花，看看是不是真实花朵。
“谁？！”冷的没有温度的声音从花园一侧传来。
然后一阵风吹过，一抹黑色身影已经到了身旁，“是你。”
“殇儿？”我疑惑道，扭头看看四周，“原来是你让所有人都撤出去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冷冷道。
还是如此，他对我的态度，还是如此。不过我没心情纠结我们之间关系，也许，以后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那朵花。”手指向高处的粉红菊花，浅笑解释道。
他沉默不语，盯了我片刻，然后身子腾空而起，在树枝轻点一下，借力摘下那朵花，身影飘然而落，在我面前站立，把花扔到我怀里，“走。”
我赶紧接住想要落下的花朵，可是花瓣还是掉落许多。我想告诉他我只是看看，而不是希望摘下，但好像也晚了，他根本不听我说完。
“快走。”他不耐烦重复一句，眉头蹙起。
我心疼的抚摸花朵断茎，便要顺着他的话离开，但怔了怔，强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你管。”他丢下这句话，抬脚走远。
捧着晶莹菊花，我苦笑离开。
终于，明日便是婚礼，我一夜无眠。忽然感到不舍，不舍离开父皇母后，不舍离开玉轩阁，不舍离开熟悉的朋友。
欣儿今晚硬是要赖在玉轩阁休息，我笑着答应，明白他孩子气的霸道，借以提醒我仍然要疼他。
此刻，坐在他床边，为他拉紧被子，轻点他鼻尖，幸福溢满胸腔，十年前别离，十年后，我的亲人，我的爱人都陪在身边。很幸福，我要牢牢抓住，不再放手。
天色发白，依稀传来宫人忙碌声音，我站起身，婚礼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紫殇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