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6、从江湖到庙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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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翼昭自称历史盲还真不算是太过谦虚，可是因为起点高度就不同，她对蒙古国简史的了解，比起清朝的人来说，显然要多一些宏观概览，也博得胤祺连连点头。不过说到战术战略方面，就只能哄哄胤祺了。至于我，一下子就听出她对于战术战略的探讨，基本上都是来自一些军事杂志。拜她所赐，那些杂志我也在她的强烈推荐之下浮光掠影地读过。
说到俄罗斯的鸟枪兵，翼昭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开始显摆的机会。高中时候她就和我们讨论过，在她的观点里，枪炮是在鸦片战争之后才产生了对弓箭的优势。
“依在下愚见，且不论此传闻真假，就算当真有六万俄罗斯鸟枪兵，也不足挂齿。鸟枪虽有虚名，以其当前水准，尚不能与弓箭相抗。”高中时翼昭就坚持认为，直到19世纪初火枪仍然无法完全取代弓箭。
巧的是，六万鸟枪兵的问题，因为央视某部清朝正史向电视剧的热播，我们当时在宿舍也曾经讨论过。我还记得翼昭说过，如果组织非常严密的话鸟枪兵还有可能起到些作用，否则的话完全可以被弓箭压制。当时翼昭认为火枪真正起到作用是在184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如果她的观点没有错的话，现在是17世纪末，还早得很。
从胤祺的表情看来，大概包括他在内的清朝八旗贵族对火枪都有不同程度的高估，沙俄的实力终究还是令清廷有所顾虑。即使后来尼布楚条约可以算作是平等条约，数千清军围困区区几百哥萨克孤军的雅克萨战役也并没有历史教科书上描绘得那么值得炫耀。而现在突然听到翼昭这种“火枪不如弓箭”的论调，那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明显地表现在了脸上。
“说到鸟枪，莫非先生有克敌妙计？”胤祺的语气随意，眼神却是认真的。翼昭似乎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有点怕因为出言不慎被卷入派别之争。可是历史上似乎也没有说过胤祺卷入夺嫡之争，翼昭大可放心。我用眼神暗示她，翼昭得了暗示，微微点头。
“在下不过随意说说，公子也不必非常认真，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毕竟有明君励精图治，贤臣勉力辅佐。”这话让我想起《曹刿论战》的“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以宇文翼昭的个性，这种讽刺的话才是她最喜欢说的吧。她却没这样讲，反而适时吹捧一番，连我都一身鸡皮疙瘩。果然历练会使人变得圆融。
胤祺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充满求知欲地等待的下文。我当然也不好说什么，便和胤祺一起看着翼昭，等着她说下去。
“据在下了解，当前鸟枪射程远不过十几丈，且速度很慢，准确度亦有欠缺。即使严密组织编队，作用也实在有限，况且噶尔丹本是借了俄罗斯军队，想要严密组织几无可能。反观弓箭，即使平常弓箭手，百步穿杨亦非鲜见。且比之鸟枪，弓箭可连续发射，速度优势显而易见。如今弓箭比之火枪，速度快、射程远，倘若弓箭兵指挥得当，其实力在火枪之上，那六万鸟枪兵自然不必放在眼里。”
五皇子的眼睛有点发亮，看来对翼昭的话非常感兴趣：“先生所言极是！倘若能有人将先生之语奏与当今圣上，再有先生辅佐，我大清必能荡平准噶尔！”
胤祺说出“荡平准噶尔”的时候，我看到翼昭的眉毛似乎微微一皱。这种带有严重民族奴役倾向和霸权嫌疑的词汇，她一定会有反感。不过胤祺没有注意到，翼昭只是尽量平静地一笑：“公子过奖了。圣上既决定对噶尔丹用兵，想必已有平戎之策，在下一市井平民，也不过信口开河而已，公子见笑了。”
“先生不必过谦，先生有如此之才，为何不从科举起仕，谋得一官半职，先生必将是我大清国之栋梁。”胤祺问得诚恳，翼昭的眼神却还是闪现了一瞬间的不屑，大概是出于她平时对应试教育的反感吧。毕竟她上了大学之后也曾经自称是“受够了应试教育的摧残，一路跌跌撞撞才读到大学”。
果然宇文翼昭对科举或者官职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在下不过闲云野鹤，混迹市井当中，不求闻达于诸侯，更无意于仕途。”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胤祺眼神中的失望：“不过，如今西北外患，大敌当前，倘若国家需要，在下也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翼昭确实很热血，可是最后这几句“效忠”的话，在我听来却显得有些假，和她之前对我说起民主共和理想之时，表现出的情感完全是两码事。我明白她所想——民主制国家属于每个公民，君主制国家属于皇帝一个家族，在一个君主专制的大环境下说“国家需要”，纯属礼节性托词。
不过看胤祺的样子，似乎却被她的话感染得有些激动。胤祺转向我，征询地看看我。我点点头，和胤祺交换了一下眼色，胤祺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海阔天空地随意聊了一段时间，胤祺表达了告辞之意。翼昭于是也不多说，向我们一拱手，动作带着几分潇洒帅气。
跟着胤祺回皇宫的路上，我忍不住又回忆起这一场“会晤”。这次翼昭完全没有提到政体方面的事，说实话我终究还是有点意外。不过她对于军事，尤其火枪和弓箭的优劣都说得那么确定，而且头头是道，至少说明她不反对我的做法。
在清朝呆了一年，看得出宇文翼昭真的受到了不少历练。这一点，不由我不佩服她。我毕竟先是享受了半年千金小姐的生活。待我小心翼翼地学会了该学的之后进宫作了宫女，主子又是这样一个宽容善良的五阿哥。而翼昭，实际上一定不会是她对胤祺所说的“闲云野鹤”吧。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一次“□□”和一次“农民起义”。
看得出胤祺很希望将翼昭引荐给康熙，才一回府，便和我说起了要引荐翼昭的事情。我揣测了一下，翼昭这次说话很有分寸，可以说没有表露出要推翻帝制实现民主的意思。而且还说了愿意为国贡献的话，虽然以我的了解她绝不会真的为清王朝赴汤蹈火，但是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我路上在想的那样，至少说明她不反对被引荐。
想到这里，我说：“奴婢以为，此人可用。奴婢不懂得什么大事，可听此人说起话来倒也清楚明白，似乎也有些道理的样子。”胤祺本有此意，对我的话也连连赞同：“没错。御驾亲征的圣旨既下，出兵应就在一两月内，我也应该尽快将他荐于皇阿玛。”
胤祺唤来了霞儿伺候笔墨，开始写起了奏折。我没有看过奏折上写了什么，当然霞儿也不会去看。我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心此事，可我却实在很好奇胤祺会如何评价翼昭。尽管如此，我认真权衡了一会儿，还是退出了胤祺的书房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喜鸳做起了刺绣。
绣着绣着，我不由得就想起了初中老师们写在翼昭期末评价表上的表扬语，胤祺写的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吧。翼昭虽不能像穿越领域最流行的全能人士一样，造出火枪火炮乃至飞机坦克，再指点江山称霸全球，但是她的头脑和见解，已经足以让她锋芒毕露。
奏折呈上去没几天，胤祺突然告诉我，皇上看了他写的东西，对宇文翼昭也产生了很大兴趣，想要亲自探访一番。胤祺原本建议康熙直接召见此人，康熙的批示却表明，他认为这样做有些欠妥。一方面是因为这样动静太大，另一方面，也是觉得直接召人入宫的话，似乎显得诚意不够。
因为这两个原因，康熙决定带着胤祺和我，换上便服对翼昭“微服私访”一番。他批复的理由已经很充分，我听胤祺说过之后，却忍不住还是习惯性地多想了一些。
也许还有个理由，是康熙没有说的吧。因为翼昭从一开始，除了有时候她是刻意假扮成清朝的“朝代原住民”——比如说贴告示那次，或者是策划“武司”那段时间——以便于隐藏自己身份之外，一般的时候她都是一副自称的“西洋归客”形象。至少头发，就从来没有留长过，当然更不可能剃成清朝的半秃。
这个“西洋归客”的身份对翼昭来说，是个可以偶尔说些很不符合时代特征的话，并且不换发型的挡箭牌，对康熙来说，则很可能会让他产生一些顾虑了。虽然朝廷里也有一些传教士，却不过是在钦天监之类作为华丽摆设的部门做一些清水官员。至于关乎国计乃至国本的大事，康熙甚至排斥蒙古人和汉人，遑论洋人。
不过即使如此，我也充分相信翼昭的口才和实力。到了“微服私访”的那天，皇上、胤祺和我都换了便装。他们扮作一对普通的贵族父子，我则是他们家的丫环，当然也是宇文翼昭的旧识。按照上次的经验，我们再次到了翼昭的西餐厅总店。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6、从江湖到庙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