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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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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清月明,深巷中传来阵阵哭嚎声,凄厉无比,声声都充斥着绝望。
周遭的百姓接二连三被惊醒,个个面露惊慌,心中惴惴不安,不过须臾便有几户亮起了烛火,却无一人出门探看,只因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哭嚎声的主人是个桃李年华的女子,她衣着单薄,身形瘦弱,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她怀里紧紧抱着什么,身子微躬,步伐缓慢,似乎是在为怀中物抵挡着寒风。
许是嗓中灌了冷气,女子哭嚎声断了断,便可听到咿咿呀呀孩童的哭闹声,原来她怀中紧紧抱着的,是个不足襁褓的孩童。
孩童稚嫩的小脸憋的通红,喘息略有困难,时不时咳嗽两声,想来应是染了重病。
但因着浑身难受,孩童哭声不止,病情便愈发严重。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的孩子!”
女子啜泣不止,满面泪痕,言语时声音都充斥着悲凉与绝望。
她一次次询问,一次次叩响那些白日曾踏足过得人家,可应答她的只有夜风与静谧。
如今医者不存,她所叩响的不过是些寻常百姓的大门,他们尚且难以自保,如何管的起旁人?
女子抱着孩童漫无目的走在深巷中,脚步踉跄,哭声不止。
泪眼朦胧间,她垂首望向怀里的孩童,她的骨肉气息愈发微弱,甚至连一声完整的哭声都无法发出来。
她的心寒了寒,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眸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蓄了一口气,高声嚷道:“走水了!走水了!”
此言一出,自有人信以为真,抱起值钱的物件便往外头冲,不过须臾这条深巷所有的人家都推开了大门,个个衣衫不整,神态慌乱地站在深巷中四处张望。
“谁家走水了?”
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询问,但却无一人给出答复,不过须臾他们便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没有走水啊,连个火光都没有。”
有一大娘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横了一眼那抱着孩童的瘦弱女子,皱了皱眉,不悦道:“是裘娘骗了咱们。”
闻言,街坊邻居登时有些恼火,纷纷指着裘娘怒斥着,有一稍年长裘娘些的女子指着裘娘斥道:“裘娘,你如此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半夜三更在此鬼哭狼嚎,街坊邻居还……”
可不等那女子将此言说完,便有一大汉打断了她的话,“裘娘,何苦白费力气在此折腾?”
裘娘抱着孩童的手紧了紧,眼底涌上些许寒意,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折腾?葛大叔此话可真是好笑,若是眼下是您的骨肉重病,您是否还会说出此言?”
裘娘此言使得周遭的指责声弱了几分,葛大叔垂眸默然了几刹,旋即满面无奈,哀叹道:“裘娘,咱们街坊邻居都是为人父母,自是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咱们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通医术了,根本救不了你的孩子啊!”
葛大叔身侧的葛大娘帮腔道:“是啊裘娘,自打半年前忍冬姑娘死后,咱们扬州城的郎中便愈来愈少,如今扬州城街头哪里还有医馆?即便是我自家孩子染了病,我也只能早早准备后事,别无他法啊!”
寒意侵蚀了裘娘全身直逼指尖,泪水潸然而下,颤声哽咽道:“难道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难道我就要看着我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吗!”
众人默然,生死面前,向来不由人。
葛大叔再次轻叹,旋即拍了拍身侧的葛大娘,示意葛大娘安抚下众人,“大伙先回去睡吧,我在这里同裘娘说说就好。”
葛大娘会意,便与拉着众人轻声安抚,只希望他们能理解几分裘娘。
待众人散去,葛大叔这才走近了几分,声音压低了几分,“裘娘,你若是敢豁出去那便去敲府衙外头的登闻鼓,那是你孩子唯一的生路。”
府衙前的登闻鼓,若是没有天大冤情,轻易是敲不得的,像裘娘这般求医治病之事,只怕府衙是不会管,但至少敲了登闻鼓,半个扬州城知晓,总比她眼下漫无目的求人要好些。
说罢,葛大叔轻叹了一声,退回了门后,关上了门。
深巷中仅剩裘娘与她的孩童,她周遭是有灯笼的光芒照射,可却瞧不见半分明亮,她身处人间,却好似置身地狱。
她抱着孩童的手再次紧了紧,抬手粗鲁地擦去了面上的泪水,旋即好似疯了一般冲出了深巷。
她身后有光明有黑暗,身前却只有黑暗。
随着她愈行愈远,脚步声渐渐消弭,一切恢复寂静。
夜风起,树影婆娑,月色黯淡。
一炷香后,登闻鼓响彻半个扬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