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幸福逆着光》郝幸福

6、chapter 6

　　夏芷薰浑身无力地依靠着冰冷的墙壁哽咽啜泣着。

　　走道上，坐着轮椅、吊着点滴的病人，以及来来往往的病患家属，看到少女身上有着干涸血渍的学生制服和她哀伤欲绝的眸光时都不禁震颤。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阿殇会受枪伤？”

　　刚赶来的杨丽梅情绪激动地追问站在一旁的四个警察，无法抑制地哭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后，殷殇的爸爸殷明宏赶来。

　　杨丽梅随即像抱住浮木一般抱住殷明宏，哭得声音沙哑：“明宏，阿殇如果有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殷明宏拍了拍杨丽梅的肩，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你得相信我们家阿殇是福大命大的人。”

　　“夏芷薰。”一个警察走到夏芷薰身边，“我们刚才的话还没有问完……”

　　“先别哭了，我们听听警察怎么说。”殷明宏对杨丽梅轻声低语。

　　夏芷薰灵秀的脸蛋苍白，神情哀伤，眼神空洞地凝视着找不到焦点的走道，什么话也没有说。

　　“夏芷薰，有目击证人说你跟案发现场当场死亡的当事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警察的口气和善。

　　“对不起。”夏芷薰面向杨丽梅和殷明宏，轻轻启唇，“对不起。”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产生口角的是你们却让我们家阿殇受伤了？！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丽梅的情绪激动，不顾殷明宏的拉阻，上前逼问夏芷薰。

　　夏芷薰仿佛没有生命的娃娃般，只是不停机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就可以让阿殇醒过来吗？！”杨丽梅失控地大喊。

　　“丽梅，你冷静一点。”殷明宏拉过杨丽梅。

　　“殷太太，我能体谅你的心情，现在夏芷薰小姐必须跟我们走，因为案发现场，除令郎重伤外，还有一人当场死亡，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还正在追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请你们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另一个警察加入劝说。

　　这时，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揭下口罩，“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子弹是取出来了，命是保住了，可还是需要再做几次小的手术，他的手骨，腰骨皆有多处损裂，如今失血过多，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会将他直接转到普通病房，你们可以去看他了。”

　　医生的话才说完，一身病服的殷殇一动不动地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护士推出手术室，转进了普通病房。

　　“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们——”医生顿了一下后说：“今后一定不要让他受到强烈的刺激或是做过于激烈的运动，因为他的左心房几乎被子弹穿裂，能保住命已是大幸，如若受到刺激则会引起大出血。这一点，你们家属一定要时刻注意。”

　　所有人的脸上皆无一丝血色。

　　“让我……看看他……好吗？”夏芷薰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止不住，“然后我会……跟你们走……”

　　或许是夏芷薰的眼神太过悲凄，杨丽梅阻止的话硬生生地哽在口中。

　　天刚拂晓，病房里只有两人。

　　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站在病床边。

　　不知不觉，又是新的一天了。

　　夏芷薰望着殷殇，轻轻地蹲下。

　　她倾听他的心跳，泪水湿了他的胸膛。

　　还可以听得到他的呼吸声，真好……

　　缓缓地，她的脸蛋往上移，移到他苍白却仍不失俊逸的脸颊。

　　她的脸贴上他的脸。

　　“你不该去找我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落，滴进他的嘴里，“如果你没有去找我……如果你没有去我家……如果你没有认识我……一切都会不同了……”

　　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起身，俯身，她苍白的唇贴上他冰凉的唇。

　　“殷殇，我好喜欢你。”她的唇离开他的唇，“真的……好喜欢你。”

　　然后，她打开病房的门，走出去。

　　泪珠在病房里留下了淡淡的潮气。

　　殷殇在朦胧中听到有温软的声音在对他说话，很熟悉的声音。

　　他反射性地用力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接着缓缓睁开眼帘。

　　感觉到殷殇反握的杨丽梅转醒，略显憔悴的面容有着难以形容的欢愉欣慰。

　　“妈？……”殷殇的声音干涩，他的眼珠环望四周，想起身，却使不上力，“扶我起来。”

　　“你这混小子，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啊？！睡了那么久，妈会……很担心的知不知道？”杨丽梅说着，眼泪无法控制。

　　她轻轻地扶起殷殇，让他坐起。

　　“这样舒服多了。”殷殇苍白的俊颜扯出一个笑容，“我睡很久了吗？妈还是笑着好看，哭的样子好丑，不怕爸不要你？”

　　“你这混小子！真是的！就知道气我！”杨丽梅笑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用力地抱住殷殇的头，“妈可不能没有你！阿殇，千万别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妈怎么着也要比你先死！”

　　“妈，你是个乌鸦嘴哦？！整天诅咒我！”殷殇皱眉，“妈，你抱得太紧了啦，我都要窒息了。”

　　杨丽梅松开殷殇，推了推殷殇的脑袋，无限怜爱：“你看妈是不是又多了几条鱼尾纹？都是你害的！臭小子！化妆品的钱都白花了。”

　　殷殇很认真地看着杨丽梅，“妈……”他说。

　　“什么？”杨丽梅擦了擦眼泪。

　　“我爱你。”他抱住杨丽梅。

　　“傻小子。”杨丽梅笑了，还是带泪。

　　“哇，这么感人的告白，怎么没有我的份？”

　　殷明宏提了一碗打包的猪肉粥。

　　“好香啊……爸，你儿子刚从阎王那里报到回来，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殷殇佯装不满。

　　“没良心的，我可是放着养家糊口的工作来陪你，你还有什么不满？”

　　“好啦……爸，你手上的是什么？好香哦，现在才发现真的好饿了。”

　　“吃吧，四天没进食，不饿才怪。不过……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只能喝一点粥。”

　　殷明宏把打包盒打开，对冒着热气的猪肉粥吹气，眼也有些湿润。

　　病房门被推开，病房外的人簇拥而进。

　　一张张关怀的脸孔映入眼帘，可惜没有夏芷薰。

　　终于，殷殇还是忍不住发问：“妈？送我来医院的是谁？”

　　他明明听到过芷薰的声音，难道……

　　杨丽梅眼神一闪，笑着说：“算你命大，是一个路人送你来医院的，然后通过你的手机找到了我们。”

　　“是吗？”殷殇怔愣片刻，芷薰一定是被带走了。

　　他太大意了。

　　殷殇作势要起身，被杨丽梅按住：“你才刚醒，要干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朋友，她一定是被坏人带走了。”

　　殷殇的声音虽微弱却异常清晰。

　　杨丽梅说，“是那个叫夏芷薰的女生吗？”

　　“妈，你见过她？”殷殇问，声音急切。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受伤是因为她吗？老实跟我说！不要忘记你自己只是一个高中生。”

　　杨丽梅严肃地看着殷殇。

　　“我已经十八岁了，不要拿我当小孩子。”殷殇讨厌杨丽梅质问的语气，“我要去找她。”他的语气坚定，“我一定要看到她是好好的才行。”

　　“你这样去找她？你能自己站起来吗？”

　　杨丽梅起身，不再阻止殷殇，想让他知难而退。

　　“丽梅？”殷明宏皱眉，不赞同杨丽梅的做法。

　　杨丽梅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于是礼貌地送走满脸忧心的探访者。

　　大群的人走后，病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殷殇拉开被单，下床，扯动伤口，站直，双膝抖颤，难受得闭上眼。

　　他倔强地往病房的门口走去。

　　“阿殇！”

　　看到这样的殷殇，心疼的还是杨丽梅。

　　“阿殇！”殷明宏的声音严厉，“你不要这么任性！耍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突地，殷殇倒地。

　　“阿殇？……”

　　杨丽梅和殷明宏忙跑到殷殇身边。

　　杨丽梅的脸色苍白，“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殷明宏把殷殇抱回床上，殷殇微微蠕动唇瓣：“我要见芷薰，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杨丽梅抱住殷殇，哭了：“妈会带她来见你，你好好养病，好不好？……不要让妈担心了……好不好？……妈就只你一个儿子啊……”

　　殷明宏说，“阿殇，你昏迷的时候，你妈一直不敢离开，哪怕是一步都不敢离开，你没有吃东西，她也没有吃东西，阿殇，什么对你最重要？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亲人？你希望我们一直为你担心吗？！”

　　殷殇紧抿唇瓣，他的声音软了，代表妥协：“妈，你别再哭了……”

　　听说幸福是泡沫，易拥有却难以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