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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浪迹天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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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一家小客栈内。
掀开红色衣袍,白皙修长的双腿上,血迹如山间蜿蜒的溪流,从他的膝盖一直流淌到精致的脚踝,小巧白嫩的双足被砂石磨得破皮红肿。
“怎么不穿鞋?”我皱眉道。
“不喜欢。”
“摔伤了为什么不吭声?”
“……怕你扔下我。”繁锦撇撇嘴,
他跟着我狂奔了一路,原本摔破了的腿上生生扯出了一个大口子,所以才会伤势加重,流了一路的血。不知道是我一时大意还是他忍得太好,直到客栈里都没发现他的异常。如果不是地上突然出现的血滴,我想他是不打算告诉我的。
他坐在床上,平静的看着我为他清洗满是沙尘的伤口,手指紧紧揪住被单。
“疼吗?”看他细皮嫩肉的模样,应该没吃过苦。
“不疼。”他在撒谎,固执的撒谎。
“真的不疼?”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依然不吭一声。
我抬眼看他,而他的目光坚定如山。
我们就这样彼此沉默着包扎伤口,等到我打算起身离去,他才再次拽住我的衣角,但是目光却低垂着不看我:“你……不会走吧?”
“不走,我去给你弄身衣服来。”
他猛的抬起头:“你真的愿意让我跟着你?”
“嗯。”我再三肯定,甚至对天发誓之后才得以离开。
身后,是他绚烂如夏花的笑颜。
后来,我曾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他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跟在你身边才安心。
那白莲花呢?
他淡淡的摇头,他对我很好,只是,不是我要的。
你要什么?我问。
就象现在这样。他偏着头笑,看着我眼眸清澈如水。
带上繁锦这个包袱之后,我就不能去温家与解东风汇合了。总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要找的半缘君却被我带回去了吧。
另一个麻烦就是易容。我贴上络腮胡须就成,可是繁锦却不行,他独特的眸色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于是我只好给他弄来一件带帽檐垂纱的斗篷,并且在他脸上画上麻风病人才有的斑点,这才满意的带他出门。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轻声问我。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反正我有大把的银子(梵娜留给我的),有合适的地方买一处庄园暂居也不错。
一路北行,来到了一个叫做齐北的山水圣地,本打算住些时日,等繁锦伤好了再走,可他却坚决不同意,理由说出来吓人。
他说:“你看这里的家禽,猫狗好似焦躁不安,就连蚂蚁也搬家了,或许不久就会有灾难发生,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虽不无道理,但我还是犹豫了一天,最后半信半疑的离开了美丽的齐北,半个月之后,听人谈起才知道,那个安然的小镇已毁于一场地震,死伤无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正悠闲的坐在雪青的第三大城市——楚江的一家酒楼里。
楚江交通便利,是商贸往来的重地,消息自然也很灵通。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几个小菜,来往的人群从我们身边一波波走过。
邻桌身着劲装的几个武林中人就着一壶小酒,几盘牛肉便聊开了。他们显然是参与了这次武林大会的行动,谈话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幽冥宫,不知道是不是这话题最近太火,不一会儿便有更多周围的人加入了讨论,包括那些书生模样的文人。
他们当中没有人见过半缘君,于是,有的人说他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理由是他一身通天本事,有人说他其实是个女人,理由是最毒妇人心。最搞笑的说法就是,半缘君其实是一只波斯猫变来的。
“你笑什么?”繁锦放下筷子问我。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我有在笑么?”
“有。”他很肯定的点头。
“我笑他们在盲人摸象,第一个盲人摸到大象的粗腿,说它像一根柱子;第二个盲人摸到了大象的尾巴,说它像一把笤帚;第三个盲人摸到大象的肚子,说它像一座山包;第四个盲人摸到大象的背部,说它像一个平台;第五个盲人摸到大象的耳朵,说它像一把蒲扇;第六个盲人摸到大象的牙齿,说它像一支犄角;第七个盲人摸到大象的鼻子,说它像一根橡皮筒。”
他似听懂了,接着问:“哦,那半缘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清清嗓子,很严肃的说:“他是一个大混蛋,长得像个老巫婆,偏偏还喜欢照镜子,天天问‘魔镜啊魔镜,天下最美的人是谁?’”
“后来呢?”
“后来?后来魔镜‘喀嚓’碎了,说‘天啊,饶了我吧!’”
“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就没后了。”
“什么意思?”
“他进宫做了太监,所以就没后了。”
“哈哈哈”繁锦趴在桌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这么单纯的他,我真不敢想象等他恢复记忆的那天会不会一掌劈了我。
繁锦突然凑过来神秘的问道:“你认识他对吗?”
“对。”我故作恐怖的说:“他最喜欢抓些漂亮的男人,把他们变成人妖,天天虐待他们。”
繁锦忧伤的看向我“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我看起来像人妖吗?!”我怒火攻心,咬牙切齿的说:“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送给他。”
他很委屈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也陪你一起去。”
顿了顿,又低头道:“你若喜欢,把我送给他,也……可以。”
“…….”顿时觉得兴趣索然,欺负这样的他,我于心不忍。
“吃饭吧。”
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用米饭填满自己的嘴巴。
刚安静一会儿,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二位方才是不是在笑话我们?”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过来,傲气十足的冲我们哼哼。还有意显摆着自己腰上挂着的大刀。
我俩都鄙视这样自作多情的莽夫,十分默契的无视他的存在。
“吃菜。”他看了看我空着的碗,然后给我添了一筷子。
我默不作声的吃下去。突然,他把手伸进斗篷里,开始抓自己的脸。
“痒死我了,痒死我了。好像有蚂蚁在爬!”
“别抓了,麻风病是抓不好的。”我大声的嚷道“连我都被你传染了,你还想传给别人不成?”
胖子看看我,扭头再看看他,两腿一软,立刻吓得爬走了。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退避三舍,酒楼里一时清净许多,掌柜的又恨又怕的远远看着,却不敢过来。
我们对视一笑,顿觉畅快淋漓。
“你演得不错。”我赞许道。
他调皮一笑,模仿我的语气说:“你配合得也不错。”
狡猾的神色依稀有着半缘君的影子。
“对这样的人,就该吓破他的胆才好。”繁锦说得理所当然。这时的他一点也没有被我故意欺负时的那般可怜。再想想他与白莲花在一起时,也是一副主子模样。
很突然的,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繁锦他是不是在装失忆?!为什么只有与我相处时,他的表现才会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