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坦白 ...
-
番外七
和刑罪他们分开后，方来并未打车，而是独自一个人沿着街道往住所的方向走。
白日有多喧嚣繁芜，夜晚就有多孤独寂寥。湿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人也清醒了许多。夜幕低垂，星月遥远又迷糊。有些东西就像这满天星辰和月亮，即便你伸手，也挺远抓不住。
像极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方来缓缓走着，大脑不由自主的回放着木森那日对他说的话。
我不是想玩玩，我想照顾你跟阿姨。
他自嘲一笑。
只因为这一句话，他想多了不曾敢想的、期盼了不曾敢期盼的。就像个躲在黑暗中的小丑，偶尔窥探到了一丝光，便妄想去追逐。方来停在路灯下，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一丝暖意，心里一片冰凉。脚下正前方有块小石头，他盯着那坚硬黑色的小东西很久。
他拢紧了外套的领口，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狠心踢走脚下的石头。
***
一脚刚踏上楼梯台阶时，头顶的声控灯瞬间亮起瞬间驱走黑暗，方来刚抬头，木森整个人就闯入他的视线。
毫无征兆。
木森双手环臂极其潇洒的斜倚在门边，一双桃花眼含着明显的笑意望着台阶之下的方来，英俊柔和的五官在昏涩的灯光下耀眼而多情。
方来眼中的错愕在一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他面无表情的一层一层的走上台阶，眼前的人宛若空气。
木森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开口说：“方小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腿可就废了，那你现在就得抱着我进屋。”
方来走上最后一层台阶，没有直接开门，他和木森仅一步之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木森身上总有一股清冽的木质香味，或许是用了男士香水，很好闻。滴酒不沾的方来抵不住那几杯酒的力量，眼底不似平时那般清明，他抬头冷冷盯着木森。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木森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挑了挑眉问：“你喝酒了？”
“跟你有关系吗？”
木森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和平时的冷淡不一样。此时的方来不仅疏离自己，好像还对自己有敌意。
木森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抬手想去摸方来的脸，还未触碰到便被方来一掌拍开。这一动作方来用了很大劲，原本就带着几分醉意的他脚下不稳，身体前后一晃，木森眼疾手快将人拉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然而这一举动也彻底惹怒了方来，他低吼道：“别碰我！”
木森尴尬的笑了下，“你这是怎么了？生我气了？”
方来冷笑一声，他将脸侧到一边，清秀的脸在昏涩的灯光下半明半灭。
木森敛去笑意，皱起了眉。
“生气？我为什么生气？”说着，方来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掏钥匙，“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我这两天请假了，手机刚好坏了又不知道你号码所以没联系你，我以为刑老大会跟你说，”木森不敢碰他，只好用身体挡住门，“唉不是...我没骗你。”
这种老套的台词，方来要是信了就真是傻逼了。
“方小来，我真没骗你，你看我不是立刻来找你了么。”
方来根本不想听他废话，“请你让开。”
木森将头扭到一边，很快又转回来看着方来，双手合十。“让开可以，能让我进屋吗？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很晚了我要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木森垂眸望着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所以，你这是准备拒绝我？”
方来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平和的开口：“那些话就当大家都没说过，以后我们还跟之前一样，大家依旧是同事。”
木森狭长的眸子暗了暗。
方来推开他准备开门进屋，没察觉到，当他碰到木森胸口时，对方皱了下眉头。然而下一秒整个人一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跟木森对换了位置。
方来背靠着门，木森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人禁锢在身体形成的狭小空间里。
这让方来退不是，进也不是。
木森一改往日慵懒的语调，沉声开口：“不让我进去也行，那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语气不容置喙。
木森气息变得冷冽，狭长的眸子里有一抹执着的暗光，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盯着方来，生怕他逃走。
这是方来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酒精让他大脑昏沉不止，方来再一次选择逃开，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不是木森的对手。他怕他三言两语后自己又要缴械投降，他不能再让自己陷入困苦的纠缠中，整日患得患失。他宁愿月亮永远高悬在天空，而自己浸淋着月光，远远望着他就足够。
方来哑声道：“我们还是继续做同事吧。”
“方小来，你不能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归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你这样又算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方来深吸了口气，“都是男人，何况我们之间又没发生什么，没必要再纠结负不负责这个问题。”
木森握紧拳头，死死盯着他，“那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够发生点什么。”
灯灭了，周遭瞬间陷入黑暗。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木森低头缓缓贴近方来的脸，去找对方的嘴唇，
“我能吻你吗？”木森沉哑着声音问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方来的脸上，让他无法思考。
“方小来，你可以推开我，我现在就想吻你。”
话音一落，方来只觉唇边一热，身体僵硬住。
木森试探性的从他的唇角吻到唇上，见方来没有推开的意图，气息更加灼热。他用舌头撬开对方，温柔缱绻，试图唤醒那日两人在车内温存的记忆。
木森小心翼翼的吻着这个让自己抓心挠肺的孩子。
方来的话刺痛了他，这叫他怎么甘心？他好不容易撬开他紧闭的城门，一脚踏入他的世界中，就在他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就要得到他，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清醒后的方来开始躲避这温柔的攻势，慌乱中，木森抓住他的肩膀，下一秒便紧皱眉头，停止了动作。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说着已经把风衣外套脱下来裹在方来身上。
外套上还沾染着对方的体温，在传递到神经的那一刻，方来固若金汤的堡垒摇摇欲坠。
木森握住他的手，将自己掌中的热量分给他。感受到对方身体在颤抖，紧抿着唇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木森叹了口气，松开后做出投降的手势。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先进屋别冻着了，反正最后还是我心疼。”
灯很合时宜的亮起，方来涨红了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一句“我心疼”能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这是方来头一次听别人对他说“心疼”这个词，哪怕是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没对他说过。
这听起来太像陷阱了。
可方来还是再一次选择跳了进去。
他放弃一般的闭上眼，用手狠狠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藏起来，木森就看不到他，看不到他那么狼狈，那么无助，那么恐惧。
该死！
方来在心底咒骂了一句，下一秒喉咙发紧，一股汹涌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流动……方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尾干涩发红，酒精让他大脑发热，情绪不受控制的在心底横冲直撞，不由己。
他开口，声音却变得哽咽：“算我求你了…求你不要…不要耍我好不好？我…我好难受，我不想自己变成这样…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你凭什么？”
明明是质问的话，然而说句话的人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怒火和底气。方来狠狠按着自己的眼睛，可还是让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来。
他竟然哭了。
该死的眼泪，连最后的尊严也被剥夺走了。
“别这么对我。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快痛死了你知不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所以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践踏我的心意？我不要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这种患得患失让我觉得好痛苦。我宁愿你离我远一点，你简直就是个混蛋。”
方来声音颤抖，悲伤之下是满腹的委屈无从说起。
一时之间木森哑然无措，愣在那里。望着方来因抽泣耸动的身体，他只觉得心碎了。
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能让这个外表看似刀枪不入，难以接近的孩子哭成这样。
没错，方来在他心里一直是需要保护的孩子。
他抬手想要触碰这个无助的孩子，可又怕自己的动作惊扰了他。木森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联系方来，哪怕自己手脚断了爬也要爬着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想你，我爱你，我永远不会放开你。这样一来，也不至于让这孩子怕成这样。
木森深吸了口气，将方来的头按在自己破碎了的心口上，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你怎么会认为我这里没有你？”
“你可是我第一个想要珍惜守护的人。”
木森轻吻着方来的头发，压低声音说道：“没错方小来，我木森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还没混蛋到去耍你、糟践你心意的地步。”
隔着衣服布料，木森用手轻轻抚摸方来单薄的背脊：“这几天我躺在医院的床上时常在想一个问题，我比你年长这么多，要是我们在一起，等我老了先一步离开只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该怎么办？”
“每次只要想到有一天会留下方小来一个人，我都觉得心疼，会舍不得，会有罪恶感。”
木森吻了下方来的头发，继续说道：“你说，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你这简直是要冤枉死我。”
方来将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抬头一边抽泣一边问：“医院？你...你怎么了？”
木森恢复平日的不羁，笑着说：“咱们先进屋好不好？在这儿谈情说爱太没情调了。”
此时方来心里就剩“医院”这俩字，也来不及思考更多，在木森哄慰下打开门，门关上的瞬间，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
木森将他压在门上，侵虐性的从嘴巴吻到脖子，为了看清对方的表情，木森还故意打开了灯。在双方交缠的呼吸里，屋内迅速升温，接吻的水渍声混杂着双方狂热的心跳声——方来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任木森摆布。要不是喝了点酒，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方来接吻时不会换气，脸憋得通红，木森把人吻得熟透了才不舍得放开。
木森叼着方来红到滴血的耳垂，问他：“还要做同事吗？”
为了缓解方来的紧张，木森十分不厚道的举了个例子。
“刑老大跟瞎子是同事，你见过他俩接吻吗？”
方来没说话，抬头与木森对视，几秒后两人同时笑了。
笑过后，方来又皱起眉。“医院...到底怎么回事？”
木森嘴角带着笑意，解开胸前的纽扣，握住方来一只手放进去。
指尖传来绷带的触感。
方来抬起另一只手却被木森截住，握在手心。
“胸肌都被遮住了，没什么好看的。”
方来低下头。
这些天没有木森的消息，他只顾着像小孩一样闹情绪，完全没考虑到对方可能是出事了。自己简直...简直就是混蛋！
方来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
“那晚跟你分开后我开车直接回我爸妈那里，”木森用指腹刮了刮方来发红的鼻尖，喜欢的不行。
“我向他们坦白了，呃...用网上的那句话说就是——跟他们出了个柜。”
闻言，方来瞳孔放大，“你..你疯了？”
木森笑了笑，“没有宝贝，我没疯，我发誓当时我很清醒。”
木森摸着他发红的眼角，“我说过我不是想玩玩。既然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我爸妈迟早也会知道，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
方来心疼的隔着衣服布料摸了摸木森的胸口，木森被他这一举动萌化了。
“家里有吃的吗？”木森十分自然的岔开话题，“我着急赶过来一天没吃饭，胃要饿穿了。”
“你坐着等会，我去煮碗面。”
水沸腾后下面，平底锅内煎蛋火腿滋滋冒香，搭配上热水烫熟的青菜，最后用葱花做点缀。木森的确一天没吃东西，当方来将这碗热汤面端到他面前时，恨不得立刻就嫁了。
即使饿了，木森吃东西还是很优雅，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离不开他的家庭教育。这样传统的家庭，会接受自己的儿子跟男人在一起吗？
见他喝下最后一口汤，方来没忍住问：“那你爸妈他们...”
木森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回应：“老一辈思想比较传统，他们肯定没办法立刻接受。我妈倒还好，我爸直接要跟我断绝关系。”
这个回答，方来并不意外。
“我跟我爸妈交了老底，我说了，要跟你过一辈子。我爸不同意把我赶出家门，我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我妈心软了。”木森留意他的表情，避重就轻继续说：“我爸就没那么好对付了，见我跪着不走嫌丢人，抡起个茶托盘就砸我，好家伙，那可是黑檀实木的，愣是砸断了我两根肋骨，直接送医院一住就是三天。”
想起刚才还推了他，方来既心疼又后悔。“你傻啊，不知道躲开么？”
“唉，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以为他不会真的砸。”木森笑了下，“我被砸中后，我爸当时脸色就变了，还非得抱着我去医院。你猜他说什么？”
方来摇摇头。
“他说...没真想砸，以为我会躲开。”
方来是被父亲从小打到大的，他没办法想象出这种深沉包容的父爱。木森看出他的心思，一把抓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玩弄起来。
“老实说，这一下挺值得。”方来抬头，就看木森笑的一脸得意荡漾，“这几天他们也想通了，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是赚了。我爸妈让我有时间带你回家，他们想见见自己的新儿子。对了，我还得赔我爸一套新茶具。”
方来低下头，一时之间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眼眶渐渐红了......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木森已经开始打算他们的将来，替他承受了这么多。相比之下，自己心底那点被藏得那么深的秘密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次被人放在心里，这种感觉让方来贪恋又惶恐。
“我...”
木森打断他，“方小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话你继续放心里吧。”
方来抬头看向他，对方已经敛去笑容望着他，毫不掩饰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只差捧着自己的心给他了。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明白，我想把你捧在手心，你方小来绝对配得起。”
方来并不是容易被感动的人，更不是轻易掉泪的人。从这一刻起，他的利刺被木森的深情和温柔融化。
“不过话说回来，”木森煞有介事地说，“我大你这么多，你不会嫌弃我吧？”
木森笑得一脸玩味，“以后我比你先老，你得每天伺候我沐浴更衣，上厕所你还得帮我托着叽儿，到时候我一把老骨头做不动了，你得自己坐…”
木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方来实在听不进去了：“闭嘴!”
方来脸被臊红了，木森被他那正经小样儿给逗乐了，捂着肚子笑得十分欠揍。方来不理他，转身回厨房收拾碗筷。
外头的夜黑的浓稠，偶尔会有一阵汽车引擎驶过的声音。
“很晚了，你还不回去？”
木森双手插兜斜依在灶台旁，收起不正经扮起了可怜。
“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收留我一晚呗。”
出乎意料，方来这次没撵他，轻声应了句：“好。”
木森盯着方来继续说：“今晚，我能抱着你睡吗？”
方来回应他：“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坦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