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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马车咕噜噜地滚过长街,苏凝绿听见外头喧哗,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地说:“施家来人了。”
      方才场上出了事,施家小郎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施家自然是要来人的。

      虽说是那施小郎君寻衅在先,可到底是一条人命,苏凝绿心中隐有不安,便一瞬不瞬地瞧着谢淮的面色,而他坐得端正,面上一片温和,只是平静地陈述道:“此番只怕还会惊动刑部来人。”
      东宫太后党羽遍天下,刑部也有她的人,如今施家唯一的小郎君出了差池,自然是要卖力查一查的。可那施琅所为,在场几百双眼睛盯得一清二楚,谢淮持身端正,并不有所畏惧。

      女帝眯了眼儿,打量着谢太傅的面色,意味深长地说:“老师的确无需受怕。”
      女帝幼年登基,外有这一少年权臣坐镇朝中,内有先帝留下的八千仪鸾卫拱卫,且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成掎角之势互不相让,可谓是一池浑水。无论如何,以谢淮在朝中的影响力,他的确也不需畏惧什么,女帝便也乐得看这一番热闹。

      马球场虽在京郊,可抄了近路,苏凝绿才要闭眼假寐,便已到了谢府。谢淮一掀帘子先下了马车,又探身来接她,却被她一侧身避开了,自己拎着裙角,从另外一头下了马车,扣响了门扉。

      府内葱葱茏茏的青竹斜伸至墙外,四下安静,唯闻抠门声,她不由地愣了愣。谢太傅此人,生得年轻貌美,当年为着这份容貌,先帝难得开了杏园,叫他簪花。时人都惊叹于状元郎的风姿,称那日是“深紫浓香三百朵,明朝为君一时开”。
      这人平日一举一动都仿佛从四书五经上拓印下来,满身写着君子气派,谁知道他的住处竟如此清静。

      久久才有一个老仆人来应了门,见外头浩浩荡荡的,只是摆了摆手,“我家郎君不在,你们明日再来。”

      苏凝绿不由莞尔,回身去,遥遥睥了那马车边的谢太傅一眼,笑得烂漫极了,说:“老师府上的下人好生威风呀。”
      谢淮知道她有意作弄,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那老仆眼神儿不好使,瞧了半天才晓得眼前这是自家郎君,不由嘀嘀咕咕,说,“郎君,您怎么带这样一个小娘子回来?也太小了,作孽啊。”

      谢淮:“……”
      他迎着女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到底不好在下人跟前随意透露皇帝的身份,只好苍白地解释了几句:“这位……这位小娘子是我的朋友,往后若是她来,你不必拦。”
      老仆又慢吞吞地打量了那后头身披狐裘的小娘子一番。

      这小娘子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所穿所戴无一不是上上,生得一双茶色的眼眸,如同琉璃般清透美丽,眉黛唇朱,虽还留存几分稚嫩,一颦一笑间却已初窥得来日的倾城之色。
      她任由老仆打量自己,歪着头笑了一笑,道:“老人家,我比之那梅家娘子如何?”

      一侧的谢淮:“……”
      这是干什么了,非得和梅家娘子杠上?

      老仆认认真真说:“娘子风姿,梅家娘子远不及矣,所以上回梅家娘子来拜见,郎君连门都不让老奴开呢。”
      苏凝绿闻言,总算是开心了一些,笑着进门去了,徒留谢淮在后头叹气,道:“赵叔,她孩子心性,您同她胡闹什么。那梅家娘子我连面都没见过,什么叫连门都不开?”

      赵叔叹口气,“郎君真是不解风情。小娘子不过要听郎君说句好听的话罢了,甭说甚么梅家娘子,哪怕是天仙站一侧,也该说不及小娘子半分。您这样子,若非家产不薄,小娘子如何看得上您。”
      谢淮:“……”
      “那倒不是,”前头的女帝莞尔,回过头,一本正经说,“我可比你家郎君更有钱些。”

      赵叔更忧心了,“这都还没别人有钱,嘴还敢这样硬。”
      “……”谢淮头大如斗,赶忙在苏凝绿再度开口前把赵叔支开,自己带着人走到小院之中,二人面对面地跪坐下。
      他有心开口同女帝说一说施家的事情,对方却无甚兴趣,只是用手指敲着膝盖,问,“太傅煮茶否?”

      谢淮虽名义上是天子的老师,实际上一直恪守臣子本分,温顺得近乎奸臣,这种小小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苏凝绿便盘膝静静坐着,瞧他煮茶。

      谢淮低垂着眉眼,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茶炉,窄袖之下露出清瘦手腕,如他此人一般,生得极清寒,虽也有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是在不瞧着女帝的时候,他便是冷冰冰的一尊美人像,出尘极了。
      苏凝绿问:“施琅到底说过什么?”

      谢淮伸手往她面前的茶盏之中注水,闻言温和地说:“陛下想必已从小黄门处听闻,无非是叱骂臣弄权,这等言论不少,陛下不必介怀。”
      女帝笑了笑,扬起下巴,略有几分倨傲地瞧着他,“朕看,可不止是如此。施家是东宫太后的表亲,也算得手握权柄,你拦了他们的路也不是一时半时,这回你同施琅对赌打马球,赢了也不是,输了更丢人,这道理老师想必比朕明白。朕自幼鲜见你与人动怒,这番为何如此不顾身份?”

      自然是那施琅话里话外,除了骂了谢淮本人,对当今的皇帝陛下也不甚尊重。
      这话谢淮没有说出口,只把茶盏往女帝跟前推了一推,保持沉默。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喝茶,忽然便听闻门外有人呼和怒号,女帝先是蹙眉,随后复又展颜,笑道:“人来了。”
      谢淮起身,开了门瞧着外头的不速之客,从容问道:“施尚书来此,有何贵干?”

      施龄略年长谢淮一些,虽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是风度翩翩,只是如今显出几分疲态,而眼中燃着怒火,瞧着谢淮的眼神,分明把他当成了害了施琅的凶手,他拱了拱手,道:“下官独子受伤,目睹者皆道,与谢太傅有关!还望谢太傅,与下官去刑部,说、道、说、道!”
      谢淮袖手站着,却并无分辩之意,平静地问:“若本官不去呢?”

      施龄目露恨意,“谢太傅权倾朝野,可我施家却也不是吃素的,我儿重伤,垂垂危矣,这刑部大牢,你不去也得去!”
      院子中的女帝将这些话听得分明,不由面露玩味。
      施家平日在朝中,倚仗自己是隆懿太后亲信,就很是上窜下跳,不甚安分,可到底从来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触谢淮的霉头。这施龄也是隆懿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倒是和太后本人一样,最能拿乔作势。
      什么叫“目睹者皆道与谢太傅有关”?刑部既没有发话要传审谢淮,那谢淮就是无辜的,他一个礼部尚书,手倒是伸得够长。

      施龄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带着数十家丁,而谢淮乃孤身一人,且不说在他不占理的时候他敢不敢动手,便是真要反抗,一个人如何抵挡得过?施龄自觉算无遗策,一声令下,就要叫家丁闯进谢府,擒拿谢淮归案。
      谢淮见他当真要动私刑,面色也沉了下来。

      战火一触即发,后头却传来小娘子清亮软糯的声音,“施尚书愈发有长进,擅闯民宅,以下犯上,如今还想行刺不成?”
      这声音一出,施龄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大变,忙跪了下来。
      女帝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背着手从里头走出来,歪头瞧着施龄同他后头的数十家丁,道:“持械面圣,形同造反,来人啊,把施尚书拿下,押去刑部听审。”

      小皇帝虽然手中无甚权柄,可怎么也不是一个尚书能持械威胁的,只怕是东宫太后本人,都要因此发作施家!
      情况急转直下,施龄脸色灰败,连连叩首辩解,“臣不知陛下在此,情急之下无意得罪,万望陛下恕罪!”

      女帝笑吟吟地说:“这话,施公且留着到刑部说道。”她挥一挥手,周边无声无息出现两个暗卫,将卸了兵甲的施龄一行人带走了。
      施龄犹不死心,“陛下,谢太傅有意谋害我儿,臣只是一时冲动咽不下这口气——”
      女帝平心静气地同他说道:“那朕问你,宫门外率先发难的是谁?又是谁说要马球场上见真章?又是谁先心怀不轨主动挥杖,结果反遭其噬?若是老师有意谋害施琅,难道能逼他主动寻衅,开口约球赛,下黑手害人?施龄,做人不能这样糊涂。”

      施龄辩解不能,还要再说几句话给谢淮泼脏水,女帝平静地瞧了那两名暗卫一眼,其中一人迅速动手卸了施尚书的下巴。施龄目眦欲裂,却也只能如同一条死鱼般被拖走。

      女帝回头,见到谢淮平静地注视着自己,便仰脸冲他一笑,安抚道:“没事儿,朕在呢,朕有权有势,会罩着你。”
      谢淮:“……”
      谢太傅面无表情地想: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谢恩?可是谢什么?谢陛下罩我?

      知恩图报的谢太傅迅速回转过来,道:“尚书夫人是隆懿太后的舅家表姐,如今必然已经进宫,臣陪陛下回宫去。”
      女帝“嗯”了一声,鼓励道:“母后必然生气了,太傅可要把朕罩牢。有罩有还,再罩不难。”
      谢太傅:最近要多给她读读《礼记·曲礼》,改改她这满口江湖味儿的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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