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6、006

　　一天后，裴泽换了一身正装，前往万和众利珠宝经营分公司。
　　他昨晚跟王楚凝沟通过，今天会有人接待他办理入职手续。

　　分公司位于CBD商务大楼，包揽大厦中间三层作为办公区域，内部有上下楼梯方便员工沟通。

　　裴泽刚踏出电梯就见一位男士面带微笑地朝自己走来。

　　“裴先生您好，我是王总的助理，朱涵。”

　　裴泽握住朱涵抬起的手：“你好。”
　　他想，应该是王楚凝交代过，否则这位助理不可能一眼就认出他。

　　朱涵彬彬有礼地道：“王总刚开完早会，在办公室，这边请——”

　　裴泽跟随朱涵进入主办公室。

　　前台两个端坐办公的女孩子远远见到总经理身边的助理领着一个大帅哥，好奇地互相眨眨眼，等人完全走没影，才快速移动椅子靠近彼此。

　　“这是谁？长得真不错，难得有个男的穿西装能穿出点儿贵公子的调调。”
　　“我听说设计部这几天会有空降的设计总监，但是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帅哥。太年轻了吧？这才三十不到，能压得住设计部一群老江湖？”

　　“那也有可能是门店的销售？长这么好看不去当销售卖钻石，可惜了。”
　　“反正希望是公司的人吧，好久没看到这么帅的了。嘿嘿”

　　两个女孩子聊得很快，八卦完毕立刻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忙碌。

　　-

　　裴泽一路进入王楚凝办公室，引发不小的侧目。
　　不过他能感觉到公司的氛围并不过于轻松，至少虽然有人好奇，但目光所及的地方并没有人交头接耳。

　　朱涵敲开门后，裴泽进门。

　　王楚凝挂断电话，喊住朱涵：“朱涵，你等一下。”她转而对裴泽微笑，抬手请他坐在一侧的会客沙发上。

　　这是裴泽第一回和工作状态中的王楚凝相处，看上去依旧是外表温柔的模样，但眸光坚定有神，又是另一种引人入胜的姿态。
　　他坐在沙发上，随意拿起茶几上的万和众利珠宝杂志年刊合集，顺便环顾这间几乎看不出女性色彩的办公室。

　　冷灰色调，甚至有些压抑。

　　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白色长条办公桌后面穿着珍珠色薄衬衣的女人。

　　王楚凝字字清晰，语调快速地道：“朱涵，你现在帮我买飞河北的机票，刚接到消息，河北那几个新门店有问题。下午就走，你去跟燕君说一声，让她跟我去，她要是不行，那你去。”

　　朱涵道：“好，我联系燕君，现在就买机票。三点来得及吧？”

　　王楚凝翻看左腕的手表：“行。”
　　她抿一口冷掉的咖啡，拿着文件走到裴泽身边，又对冲出去的朱涵叮嘱，“让人送一杯咖啡进来。”

　　裴泽合上珠宝年刊合集：“大嫂，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王楚凝笑了：“每天都这样。”她将文件递给他，“阿泽，在公司你还是用职位称呼吧。”

　　裴泽了然：“好，王总。”
　　这称呼听上去有些距离感，但也不错，至少不会引发别人的误会。

　　文件是珠宝设计开发部的详细情况，人员架构，年度、半年度、季度、月度的各项工作规划/执行条目。

　　“这是我让之前设计部总监助理陈安德做的，你先看看。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之后就让他来带你熟悉整个设计部的情况。另外，人事那边我也已经沟通过，会跟你聊公司的薪酬情况、规章制度、公司文化，和相关的入职流程。”
　　王楚凝的语速比在家的时候快了不少，但依旧很有条理。

　　裴泽道：“好的。”

　　此时，一个女孩子敲门进来送咖啡。

　　王楚凝桌上的手机震动，她走过去接电话，朱涵则推门站在门外见缝插针地说：“燕君可以跟你去河北，三点机票搞定，十二点三十出发。一点三十有个会议，就安排在机场做视频会议，可以的话我通知下去。”

　　王楚凝坐在办公桌后点了下头。

　　裴泽端着咖啡喝了一口，比起家里的咖啡，苦味更浓一些。
　　他只见朱涵消失两分钟不到立刻带着一个中年女士进来。

　　是公司负责做入职工作的人事。

　　裴泽怕影响王楚凝工作，便主动提出去外面会议室。

　　人事就带着他出去了。

　　王楚凝接过电话转头，裴泽已经不在，对站立待命的朱涵道：“美悦抢了我们原定的门店。”
　　声音不冷不热，只是陈述事实。

　　朱涵问道：“我刚才联系燕君的时候，她也接到消息了。那我们过去的意思，还是有转机？”
　　论体量和实力，美越珠宝根本不配和万和众利相提并论，但美越珠宝开年以来就跟盯上万和一样，只要有万和开门店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

　　这次倒好，直接抢了他们的门店。

　　朱涵见王楚凝不语，他皱紧眉头道：“美越珠宝实在是不地道，处处冲我们来。他们是不是疯了？跟我们杠什么？”

　　王楚凝将手机丢在桌上，淡淡道：“不是美越珠宝，是他们新上任的韩总有问题。”

　　朱涵反问：“你是说美越珠宝创始人的弟弟？他这是神经病，好好的公司不发展，跑来专门给我们添堵？”

　　王楚凝坐进办公椅，淡笑：“不跟龙头老大杠上，怎么证明他的实力？有时候跟谁做对手，比跟谁交朋友更抬身价。”

　　“懂了，但他真的是个麻烦。”朱涵道，“那你过去河北是要稳住这几个商厦的老板，让他们把门店还是签给我们？”

　　王楚凝拿起桌上的钢笔，微微摇头，低眸看着合同上的条款：“去了再说。”

　　朱涵明白，王总一定有其他打算。

　　-

　　裴泽同人事沟通完公司的情况后，拿到一份公司规章制度的细则。
　　他一眼就看到关于公司员工恋爱的规定。

　　职位相同的情况下，开除男性；
　　职位不同的情况下，开除职位高的一方。
　　若是低职位者主动离职，三个月内被公司发现，留在公司内部的人依旧做开除处理。

　　似乎是在避免高职位的职工以权谋私，也在某种程度上保障女性员工权益。

　　人事并不清楚裴泽的身份，她甚至开玩笑地说：“裴先生你跟我们你董事长是一个姓氏，很巧啊。”
　　这是玩笑，也是试探。

　　裴泽道：“是，很巧。”
　　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公司的人知道他是董事长儿子。

　　进入分公司后，他也意识到，大公司的管理体系、人际关系比小工作团队要复杂几百倍，任何职工之间都有一张无形的关系网。

　　人事离开后，是设计部助理陈安德来带着裴泽去设计部办公室。

　　由于是高职位空降，省略了普通员工入职的常规步骤。

　　陈安德见到裴泽第一眼就认出来这位是刚在国外拿奖的大拿，有些夸张地说：“裴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裴泽握住他的手，“彼此彼此。”

　　陈安德一边陪裴泽进设计部，一边介绍道：“设计开发内部又划分为六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主管。之前是还有经理层，但王总去掉经理层级让主管直接汇报总监，层级减少，架构更清晰。”

　　裴泽道：“我今天过来先了解情况，麻烦你把每个小组的具体负责工作，主管情况资料全部搜集给我。”

　　陈安德道：“好。另外王总跟我说，我们的高级珠宝团队可能会由裴总这边带人进来？具体人数和方向可以给我一个？”

　　裴泽环顾安静的设计开发部，道：“这个暂时不急，我需要先了解现在内部情况，再考虑怎么安排。”

　　陈安德感觉这位裴总聊不起来，处处有所保留，这风格，怎么有点像王总？
　　他做助理的，最怕遇到话不多的实干家，一旦搞不清楚意图就很容易办错事说错话。

　　设计开发的员工都在闷头做事，包括主管。

　　本来六个主管之中有几人是想往上争一争总监的职位，但总经理一直没动静，他们就索性死了心，以为会从别的公司挖一个过来。
　　没料到两个月后，空降一位国际高级珠宝设计师。

　　真正看到这位设计师的时候，大家才开始震惊，纷纷拿出在业内的人脉情况，完成了对裴泽的一番大起底。

　　几个年轻点的员工凑在一起：“裴泽啊，怎么会这么低调，一个人就这么来了？我以为至少是前呼后拥一群人呢？”
　　“国外杂志有一份专访，裴泽似乎家庭背景很复杂。那很显然，他肯定跟我们万和有关系啊，这么明显了。”
　　“这不会是我们裴董的儿子吧？”

　　“那不就是太子爷？”
　　“我天……”
　　“完了完了，以后办公室下午茶都不能点蛋挞喝奶茶了。”

　　“还想这些呢？裴泽在珠宝设计上要求很高，我怕我们以后的设计稿，不是毙了就是退回来重新做。”
　　“往好处想吧，人家有经验，估计真的有不少国际大佬客户，跟他学点东西，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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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泽的这间办公室，半新不旧，周围陈列着不少油画和装裱好的珠宝设计稿，书架上是一排排万和众利珠宝首饰的资料刊物。
　　他坐下后，打开办公桌上的工作电脑。

　　此时，手机响了，是他定的工作台快要送到。

　　裴泽联系了钟凯明，让他推荐了一位地产中介。

　　钟凯明问道：“你买房还是买商铺？”

　　“我今天刚入职家里公司，但是我之前定的首饰工作台和几个大机器快到了，加上国外运回来的画，需要一个地方安置。我想直接买套位置方便的别墅送过去。”

　　钟凯明笑了：“这就对了，按照现在的房价增长速度，买房比创业香。我把我熟悉的中介推荐给你吧。不过你也是，怎么不问你爸？”

　　裴泽道：“我爸太忙了，这种事就不烦他。”

　　钟凯明道：“嘿，你就是我不忙？”

　　裴泽也不客气：“我给你个机会欠你人情，下次你找我就行。”

　　钟凯明更不客气：“你说的啊，过阵子我妈过寿，你帮我弄颗大点的祖母绿，送她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哄哄她开心。”

　　这对裴泽而言是小事，他爽快答应：“没问题，帮你联系。”

　　不到半小时，裴泽约好房产经纪晚上看位置合适的别墅。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他不可能完全坐在办公室里做设计画稿或者坐在首饰台边处理珠宝，在公司更多的是需要统筹协调和管理，真正打磨珠宝的事儿，可能最近都未必有时间了。

　　裴泽环顾办公室，望向排窗外的高楼大厦，想象王楚凝坐在总经理办公室面对繁星浩瀚般的事务会如何条理分明地发号施令。
　　他似乎有些懂了，为什么她那天晚上说，“没人靠得住，除了我自己”。

　　此时，裴泽的办公室被人敲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推开。

　　一张他不想看到的脸孔带着笑进来：“阿泽？欢迎来公司，我这个做弟弟的特意从集团赶来的，怎么样？够不够诚意？”

　　裴峰是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的进来。

　　这下，全公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家太子爷裴泽空降分公司做设计总监一职。

　　另一边，总经理办公室。

　　王楚凝从朱涵口中得知此事。

　　朱涵问：“要不要请集团的小裴总低调点？我看今天来的裴总，似乎不是那种喜欢招摇过市的人。”

　　王楚凝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他，微微仰起头：“朱涵。”

　　朱涵立刻接过文件：“是。”

　　王楚凝道：“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好！”朱涵懂了，应该是王总也不确定今天新来的裴总是什么情况，所以保持沉默的观察是最好的。
　　毕竟，万一新来的裴总也跟集团的小裴总一样的话，那……

　　朱涵瞥了眼正在看文件的王总，心说：王总这太辛苦了，裴家一个个的带的动吗？

　　其实朱涵想多了。

　　王楚凝并不是怀疑裴泽的为人处事，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裴峰这个堂弟而已，甚至于观察裴泽会怎么处理公司的人和事。
　　她希望裴泽可以帮助公司发展，但如果裴泽适应不了公司，无法独立处理公司的人事关系，那么她也不可能真的让他一直呆在这里。

　　十分钟后，朱涵进门送资料，同时汇报进展：“集团的小裴总已经被新来的裴总请走了。”

　　王楚凝转了一下钢笔，柔声道：“公司门禁怎么回事？集团层面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这里是观光景区？”

　　朱涵：……
　　他赶忙道：“我知道了，是前台和门禁管理有问题，我找行政那边沟通，最晚今天下班前完善。”

　　-

　　中午。

　　裴泽跟王楚凝一起在她的总经理办公室吃盒饭。

　　王楚凝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盖上饭盒：“你第一天来还跟我一起吃盒饭，真抱歉。等过一天我时间比较多，再请你吃饭。”

　　裴泽道：“没事，工作要紧。”

　　助理将盒饭收走后，王楚凝道：“我听朱涵说你不准备动现在的办公室？不需要添置什么吗？”

　　“不用，我先适应公司的节奏。”裴泽淡淡道，他靠坐在椅子里，望着她，觉得很不真实。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王楚凝，他也一时间陷入迷茫。
　　他原先的喜欢，如今看来太过浅薄。

　　王楚凝听他的意思，明白他也是个有打算的人，并不会轻易动作。“设计开发那边的人事关系说复杂不复杂，但是人一多，一定是不简单的。阿泽，如果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问我。”

　　裴泽淡笑：“大嫂，你不是让我用职位称呼你？”

　　王楚凝没想到会被将一军，忙笑着说：“好，裴总。”

　　她想起刚才朱涵一口一句“新来的裴总”“集团的小裴总”，玩笑似的说，“现在好了，公司好几个裴总，以后提到人之前都要先说清楚公司职位，否则要搞不清楚。”

　　她整个人比上午工作时候轻松不少，笑起来又回到眉眼弯弯的模样，语调又那么柔和，一点看不出来是个时时刻刻需要决策的公司老总。

　　裴泽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侧脸，也有些玩笑地说：“那你可以称呼我裴师傅，反正我的确是个珠宝师傅。”

　　“裴师傅……”王楚凝没忍住，笑意更浓，“好端端把一个年轻帅哥叫成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

　　裴泽喜欢她笑，不介意逗逗她：“有什么关系，跟着工种称呼，也是一种方式。”

　　“好，回头我跟妈妈说，让她也喊你裴师傅。”王楚凝笑谈，“对了，你好像提过去门店了？有什么收获？”

　　裴泽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有收获，但不急，你先忙你的。等你回来，我刚好也需要时间再做一番了解，尽快出一个方案，到时候我们深入聊聊。”

　　王楚凝还担心裴泽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一个月，又是从事高级珠宝定制工作，不会这么快进入公司设计总监的角色，没想到他能这么说。
　　“那希望到时候给我的方案，可以让我眼前一亮。”

　　“一定。”裴泽笑得很自信，他知道很多人对他有成见，甚至是偏见，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瓦解这种偏见，重新让别人构建对自己的印象。

　　至少，他肯定不会让王楚凝质疑他的工作能力与工作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