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影子》顾见月

46、46

　　裴泽离开主卧后，去了二楼的工作室。

　　房间中央的画架上，王楚凝侧倚的曼妙身形已见雏形，腰肢细，曲线柔，意外地让他有种心平气和的感觉。

　　或许这种感觉也并非全然来自这幅画，而是来自于笃定地知道她此刻正在家里，正在楼上。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上去找她。
　　拥抱或者亲吻。

　　在裴泽都未曾细致考究的日子里，竟然建立起一种明确存在的安全感。

　　-

　　主卧。

　　王楚凝刚泡进水里，手里拿着裴泽送的香薰蜡烛，嗅了嗅味道，即便没有点燃，淡香也很好闻。
　　她准备明天拿到办公室去放在桌上。

　　置物板上的手机震动。

　　王楚凝敛去神色，将蜡烛放好，接通电话：“喂”

　　对方道：“查清楚了，他们去的私人别墅轰趴，的确是有违、禁、药、品。他们今天又过去了。”

　　“再帮我做件事。”王楚凝从手机里调出一个联系方式发给对方，“换张卡，给这个号码发一个地址，强调违、禁、药、品。”

　　对方很机敏，看到号码立刻问：“是警察吗？”

　　“是。”王楚凝道，“钱我明天上午打给你。”

　　“客气。”对方笑了一句，挂断电话。

　　王楚凝的手指不停地转动手机，望着窗外的夜色走神。

　　-

　　隔天下午。

　　裴泽在办公室接到母亲电话，得知裴峰昨晚被抓，被检查有吸食/药物的情况，会面临拘留和罚款。

　　“怎么会这样？妈？你没搞错吧？”裴泽一直以为裴峰最多是玩玩，哪里知道他还真的敢碰这些东西，“爸跟你说的？”

　　柳玉解释道：“不是，你爸哪儿会跟我说啊，是你阿姨哭着跟我说。但是没办法，也不是我们有钱就能把他弄出来。现在派出所就是有规定要拘留。我本来是给楚凝打的，她没接电话。”

　　裴泽想，为什么要跟她说？

　　没等他问，柳玉继续道：“一起被抓起来的还有楚凝的弟弟，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跟阿峰一起玩，两个人都没数，闹成现在这样。你阿姨哭死了。”

　　裴泽皱眉：“是他们活该。你现在在哪里？”

　　柳玉道：“我车子快开到你们公司了，不知道楚凝知道没有，我跟楚凝当面说一声，怕她担心。虽然她跟家里人也不亲近，但到底是亲弟弟。”

　　裴泽想，按照那位亲弟弟的情况，还不如陌生人。“行，我下楼等你。”

　　柳玉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我还没去过你办公室呢、好早以前楚凝刚上班的时候去过一次。”
　　其实她出来还有个原因，就是避开裴峰的母亲。

　　裴峰被抓这件事，显然是他自作自受，柳玉没法跟妯娌同仇敌忾去骂派出所骂法律，只能往外跑，加上跟王楚凝有关，她就想着来分公司看下情况。

　　裴泽去总经理办公室，发现人不在，问了朱涵才知道去三楼跟客户部的人开会。
　　手机在桌上没拿。

　　朱涵道：“急事吗裴总？王总说十分钟就好，要不我去找她？”

　　“不用。”裴泽径直往大门外走，去接母亲。

　　时间掐得很准，裴泽刚从电梯里出去，就见母亲带着司机进来。
　　“妈。”

　　柳玉伸手挽住英俊的儿子，让司机先去车里等。
　　“你跟楚凝说了吗？”

　　裴泽解释道：“没有，她在楼上开会，手机没拿，所以没接到你电话。情况严重吗？”
　　他没有接触过裴峰类似的情况，也不清楚派出所会怎么处理。

　　“拘留好像是十天还是十五天。”柳玉摇摇头，手掌抚在儿子小臂上，“你千万碰不得这些东西，知道吗？”
　　好端端的侄子沾了毒，简直想都不敢想。

　　两人上楼后，王楚凝正下楼，走过来带他们进办公室。

　　外面，朱涵和李燕君嘀咕：“我没看错吧？这是我们董事长夫人？好像跟我入职的时候见那次没什么变化，不会老吗？”

　　李燕君道：“保养得好，你也可以不老。”

　　朱涵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呵呵，我没那钱。”

　　其他员工也在闲聊怎么董事长夫人忽然到分公司，看样子是来看儿子的？
　　没多久，大家就得知今天下午茶董事长夫人请，每人一杯饮料一份甜品。

　　分公司大群里，欢庆一片。
　　“希望董事长夫人天天来~~”
　　“+1”

　　总经理办公室。

　　柳玉在同王楚凝说裴峰与王楚君的事，有些担忧地问：“楚凝。你父母知道了吗？他们在国外，要通知一声吗？”

　　王楚凝道：“不用，我跟他们没什么联系。他的事情，应该会自己去说。”
　　她这个好弟弟，平地摔一跤都恨不得在父母面前哭上三百回合，要说一定会说，若是不想说，她也懒得管。

　　一旁坐着的裴泽琢磨，问道：“裴峰的事情会影响到公司吗？”

　　王楚凝道：“看晚点有没消息吧，他也不是明星名人不至于闹出太大的新闻。你要是不放心，我让人顾着。不过平日里往来的一些人，少不得都知道。”

　　柳玉摇摇头，叹气：“是有些小孩子不听话，可没想到阿峰也跟着……哎。”
　　她今天叫裴峰妈妈吓一跳，儿子都吸/毒被关进去，她居然不责怪儿子，怪别人？这叫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王楚凝的座机响了。
　　“是集团秘书办打来的。”

　　柳玉和裴泽都不做声，等她接电话，都猜测是裴峰的事情。

　　王楚凝一边听电话，一边看了看对面的母子俩，挂断后道：“本来裴峰明天有个代表公司出席的活动，阿泽，裴董的意思是让你代为参加。另外裴峰暂时停职处理。”

　　“什么活动？”裴泽道，“资料呢？”

　　“秘书办的人会直接发给你。”王楚凝转了转笔杆子，“他本来负责的业务也不是最要紧，内部的事情会有人接，外部的事情可能会落到你头上。你忙得过来吗？”

　　裴泽道：“没问题。”
　　他看了看手表，“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先回办公室。”
　　他站起身，弯腰道，“妈，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带你去我办公室？”

　　“知道了，去忙吧。”柳玉请推儿子的手臂。
　　她本来就是临时上来，怕耽误他们工作。

　　等裴泽离开后，柳玉抿一口茶水，关切问：“楚凝，你真的跟家里没什么联系吗？”

　　“没有。”王楚凝道，“前一阵，我弟弟来找我想要借一笔钱，我没给。稍微争了两句，不过后面没联系了。”

　　“这样啊？”柳玉若有所思点点头，“他怎么跟裴峰闹在一起，我就不太明白了。裴峰应该知道他是你弟弟吧？”

　　王楚凝道：“不清楚。我很长一段时间没跟裴峰打过照面。”

　　柳玉想，也是，楚凝这么忙，又不在一个地方办公，见不着也正常。
　　“你忙吧，我坐会儿。看看你办公室。”

　　她笑着站起身，刚进来时候就嗅到淡淡的香气，转身循着气味看到了一个雪山模样的香薰。
　　她走上前，正要仔细看，便注意到香薰台低端有一段英文logo。

　　这不是之前她在裴泽行李箱里看到的那个？
　　原来是个香薰品牌？

　　柳玉好奇地看了看蜡烛点燃的情况，显然是新的，刚拆。
　　她托在掌心，转身问：“楚凝，这是哪儿来的？味道还不错。”

　　王楚凝抬起眼眸，回答道：“嗯，朋友送的。”

　　柳玉的脑海划过一个什么念头，她笑着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王楚凝道：“不认识。妈，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有点特别。”柳玉轻嗅，淡淡的木调花香，又雅又矜持。

　　将香薰放回去的瞬间，她似乎福至心灵地想——
　　难不成，是阿泽送给楚凝？

　　可是楚凝怎么不告诉她是阿泽送的？
　　最近，阿泽好像总是不回家住？

　　柳玉一下愣怔，悄悄地看了眼正在处理工作的王楚凝，都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可怎么办？

　　等裴泽带着母亲去自己办公室时，柳玉走马观花地看了看设计部，落座后问：“阿泽，我还没有去过你小别墅呢，你上次不是说没弄好不叫我去？现在总算弄好了？我去看看？”

　　裴泽刚放下水杯：“过几天？我这几天比较忙。”
　　他神态自然，眼神镇定，只是大脑中快速计较。

　　狡兔有三窟，看样子他得赶紧再悄悄弄套房子藏起王楚凝？
　　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柳玉说：“干嘛过几天？今天就过去？我今天刚好出来了，顺便带上你大嫂，小别墅有厨房能用吗？你下厨，让你爸爸下班也过去？”

　　裴泽心道，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他解释道：“今天得加班，大嫂肯定也忙。过一天吧，妈，好不好？”

　　柳玉见儿子的模样，也舍不得同他较真：“好。”

　　不过，她没在分公司逗留太久，离开后专门等丈夫下班，接他去外面吃饭。

　　裴知谦见面后说了裴峰的事情，以为太太是为这件事才特意接他。

　　吃饭时，柳玉才将心头的疑惑说出口：“老公，你有没有觉得阿泽跟楚凝两个孩子……”
　　她一琢磨，话说得很委婉，“走得蛮近？”

　　裴知谦给她夹菜：“都在一个分公司，走得近也是正常？怎么这么问？”

　　柳玉就把香薰的事情和盘托出：“我感觉得出来，那个就是阿泽送的。楚凝为什么要骗我？没道理呀。阿泽还不让我去小别墅，肯定有问题。”
　　她语气倒也不是责怪，就是单纯透着疑惑。

　　裴知谦缓缓道：“要是……”
　　他注意到太太的眼神，说得也很婉转，“要是两个孩子真的处得来，你怎么想？”

　　“我？”柳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纠结的神情。
　　说真的，她这个裴家的当家太太这几年来很少会遇到如此为难的事情了。“老公，楚凝毕竟跟阿瑾是夫妻。”

　　裴知谦不做声。

　　这句话的严重程度，大家都心知肚明。

　　柳玉解释道：“我也想不到，阿泽跟楚凝如果是真的……”
　　她闭了闭眼，情绪过于复杂，自己都无法说下去。

　　裴知谦给她倒茶：“两个都是好孩子。”

　　柳玉自然清楚两个孩子的脾性，她的眼眶发红：“都是阿瑾不好，没福气。”

　　顿了顿，她有些顾自生气，“算了，让他们自己去处吧。如果是真的，我们也不要说什么了。”

　　裴知谦问道：“真的？你不怪他们？”

　　柳玉皱眉望着丈夫：“你呢？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你不会是老早就知道了吧？”

　　裴知谦满脸正肃：“怎么会呢？我在集团，跟他们见面吃饭次数跟你差不多。不过我想年轻人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只要不是跟裴峰那样，其他有什么要我们管的？”

　　柳玉没有怀疑丈夫的话，唉声叹气地说：“这个事情要是真的，我得跟阿瑾说一声。”

　　“那等你确认再说吧，别急了。”裴知谦道，“先吃饭。”

　　柳玉哪里吃得下，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乱了。
　　若是小儿子真的跟大儿子的未亡人在一起，往后两个人要面对的蜚短流长少得了？

　　她心里焦急。
　　可又做不出跑去问他们两个孩子的事情来，只能跟丈夫絮叨絮叨。

　　当晚，柳玉辗转反侧。

　　裴知谦搂住她道：“好了，别想了。儿子都长大了，随他们去吧。这件事虽然不太合乎常理，但感情的事情也说不准。”

　　柳玉叹气：“我不是怪他们，要他们分开，我就是担心啊，害怕你懂吗？这以后……”

　　裴知谦安慰道：“他们如果是真的在一起，他们自己会想以后，不要操心这些事。”

　　柳玉不再说什么。
　　她方才拿着大儿子的照片说了好一会儿话，大体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请他不要怪王楚凝和裴泽，就算要怪，还是怪裴泽好了。

　　-

　　裴泽知道母亲想去小别墅看看的当天，就跟王楚凝商量再买一套房子。
　　他是吃晚饭的时候说的。
　　“搬来搬去，会不会让你觉得很麻烦？”

　　王楚凝言简意赅地道：“不会。”
　　今晚的红烧狮子头很在味道上，她一连吃了好几口。

　　裴泽将自己饭盒里的狮子头拨给她。

　　他们今天吃的是套餐饭，一人一份。

　　裴泽看她柔顺地吃东西，似乎没在意他说的事情，问：“真的不会吗？你会不会觉得一直这样也不太好？”

　　王楚凝抬眸：“你想说什么？”

　　裴泽轻咳：“想跟我爸妈说，我们在一起的事情。”
　　这是他第二次提，距离他上次提，似乎没过去多久。

　　王楚凝吃着狮子头，点点头：“我考虑下。”

　　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推脱。
　　这件事总要有个阶段性地进展。

　　裴泽其实担心她还会拖延，没想到这次这么爽快：“真的？还是你需要考虑半年以上？”

　　王楚凝笑着瞪他一眼：“我在你眼里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裴泽情不自禁地笑了，如拨云见月般，只觉得眼前一片月华光亮，忍不住伸手握住她搭在一边的左手：“谢谢。”

　　王楚凝不解：“谢什么？”

　　“谢谢你开始认真考虑把我这个男朋友公之于众。”裴泽道，从自己的盒饭里给她夹菜。

　　王楚凝忙收回手，将自己的饭盒往旁边推：“我吃不下。就狮子头好吃，其他都不好吃。”

　　“找时间我给你做饭，一定好吃。”裴泽心情愉快，忍不住又道，“那你快点考虑，知道吗？”

　　“知道了裴总。别催我呀。”王楚凝翻个白眼，语气有些娇。

　　裴泽吃着米饭都觉得甜到心间去。
　　不过，父母到时候会怎么说，也未可知。

　　或许，他还得往最坏的地方去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