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与飞鸟》南来的风

3、第三章

　　晚上九点左右，店里的小伙子就从餐馆里出来了。梁飞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走了十几分钟后把他拦下了。小伙子吓了一跳，方言一下子就蹦出来了，他大概是本地人，烟城的方言梁飞大概能懂一些。

　　“你别害怕，我就是想找你问点事。没恶意的。”梁飞匆忙解释道。小伙子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长相温和俊美却面色苍白，高高瘦瘦的，羽绒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荡。“我是陆...陆明镜的大学同学，我想知道他的近况。我们...我们好久没联系了。”

　　梁飞咬了咬嘴唇，苍白干燥的唇部变得红润了些许，梁飞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说完后又抬起头盯着他。大概是黑夜使感性因子泛滥成灾，没什么文艺细胞的小伙子硬是从梁飞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溢的恳切与哀求。

　　“您能跟我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吗？”梁飞指了指附近的一家店。天气实在太冷了，小伙子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下来。梁飞殷勤的为他开门，并为他点了一杯热牛奶。“太晚了，喝咖啡对睡眠不好。”梁飞温温和和的冲他笑了笑。小伙子一下子被面前的美人与香甜的牛奶俘获，开始操着不太熟练的烟城普通话讲了起来。

　　小伙子今年十九岁，叫林华，烟城本地人。高中就出来工作了，餐馆服务员也是他的工作之一。林华在这儿工作快一年了，陆明镜是他的老板，也担任这家店的厨师。

　　“陆哥在这边工作好几年了，别看餐馆小，评价也是蛮好的，经常有回头客到这里吃饭。陆哥人很好的，就是不爱说话。一天都听不到他说个几句话。也没见他跟家里人联系，这不过年了嘛，他也不回家。”林华看着梁飞的脸色越来越差，明明刚进咖啡馆的时候还带着些笑容的，现在眼神都不聚焦了，牙齿把唇瓣咬的死死的，显出些痛苦与挣扎的神色来。

　　“你还好吧。”林华关切的问。梁飞摇了摇头，示意林华继续说下去。“哦对了，你不说你和陆哥是大学同学吗，你们是哪所大学的啊？我都不知道陆哥上过大学。也从没听他提起过。”梁飞停顿了很久，声音很小的说了句：“山城师大的。”

　　“哟山城师大啊，好大学啊。看你们口音都像是北方人吧，怎么都跑到烟城来了啊，我们这边也不是什么好城市啊。”林华觉得有些奇怪，也就随口一问。梁飞的脸色一变，林华便住了口，没再继续问下去。多年的工作经验使林华懂得了察言观色，他明锐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青年与他的老板陆哥之间有一些不足以对外人道的故事。他也没再追问下去，喝尽了面前的牛奶道了声谢：“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啊。”

　　他刚准备起身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我们餐馆有一个服务员辞职走了，正好临近春节我们店在招服务生，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来试一试。”梁飞愣了愣之后点点头：“谢谢你，有机会我回去的。晚上回去注意安全，我在这再呆一会就回去。”林华笑着跟他挥挥手，便离开了咖啡馆。

　　梁飞一个人呆在咖啡馆里，面前的牛奶已经不冒热气了。梁飞感到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浸透着一股寒意，明明身处在温暖的咖啡厅，却如同赤身裸体的站在冰天雪地。他猛的站起身来，体位的突然变化使得他眼前漆黑眩晕了片刻。然后他立刻招了出租车回家。梁飞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四层楼，颤抖着把铁门打开又重重的关上，巨大的关门声引得其他住户的一顿谩骂。

　　梁飞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只是急需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空间，他需要发泄。

　　梁飞坐在门后低声嘶吼呜咽着，硕大的泪珠顺着他的面颊蜿蜒而下，砸落在地面上，一滴接着一滴。这三年里他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心脏就像被一个铁丝网绞住用力挤压，闷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梁飞抬起头。漆黑的夜里没有月光，拉起的窗帘隐隐透着一点昏黄的路灯，映射到家里的墙上。房子老旧，墙面焦黄污渍横生，光照在上面更显得破烂不堪。家里乱七八糟，衣服凌乱的搭在沙发上，床铺的被子与热水袋交缠在一起，垃圾桶外堆积着没有清理的外卖盒，整个家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梁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三年里自己活得连鬼都不如，原本以为能够换得陆明镜的学业有成，没想到陆明镜也过成这样。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那他当初做的那些所谓牺牲根本一文钱不值。

　　真他妈后悔啊。梁飞把头埋在膝盖里，用双手环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