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忍则卖大萌》麻耶

6、进村第二天

　　苏小花的妹妹叫苏小一。

　　苏小一很听话很懂事，至少在程爸爸和程妈妈看起来是这样的。

　　下午去机场接人的时候，两个人满怀期待，盯着出口，每见到一个小女孩，都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这是不是她们的新女儿。

　　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苏小一才姗姗来迟，程爸爸程妈妈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小书包，嘘寒问暖，热情十分，看起来甚是高兴。

　　苏小一原本还有点怯场，可两人对她抱有这么大的善意，不似她想象中的冷漠，她的紧张便一点点消除，脆生生说了句“谢谢叔叔阿姨”。

　　语气太过乖巧，程爸爸程妈妈高兴坏了，摸着她的小脑袋牵着往机场外走，一口一个好孩子，程爸爸更是细心叮嘱道：“叫什么叔叔阿姨啊，该叫爸爸妈妈。”

　　苏小一认真想了想才回复这句话：“如果叔叔阿姨喜欢的话，我可以喊你们程爸爸程妈妈吗？”

　　她有爸爸妈妈的，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而已。

　　“当然好了，小一开心就好，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程妈妈没花几秒便想通，欣然应下这声称呼。

　　小一家里的情况他们已经了解透彻，父母双双过世，只剩两个小姑娘相依为命，平日里是没机会叫出“爸爸妈妈”的。

　　孩子大概还是念着父母，执拗地保留了这个称呼，不想别人占用父母的名头，而又不愿拂了他们的好意，这才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好孩子。

　　夫妻两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对这孩子满意的紧。

　　虽然是乡下来的丫头，家庭状况也不乐观，眼神却清澈明亮，看不出世俗的小家子气，面对生人的时候也不怯懦，小小年纪性子就如此冷静，不知该说是因为生活太考验人还是孩子的心智本就更加单纯。

　　也不知道长大以后又会是什么样。

　　总之他们对这个新女儿很满意，可不比小夏那个熊孩子懂事多了？十七八岁的人了，天天在家里闹，一点儿不给人省事，连十岁的小妹妹都不如。

　　而且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长相又纯良可爱，哪跟她们家小夏似的，一天天上窜下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穿的跟个花孔雀，头发也经常作弄得不像人，程爸爸每次都恨不得一剪刀把她那头发给剪了。

　　可程爸爸不敢啊，话一说重了她就哭，一哭起来谁也哄不好，谁也拿她没辙，谁敢惹这个水龙头啊，真惹急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和自家夫人。

　　程迎夏那就是家里供着的小祖宗。

　　现在这个小祖宗去山沟沟里体验生活去了，程爸爸打算乐享其城，等她改造成功，回来之后变成乖小孩，顺带跟新女儿培养培养感情，再次享受当爸爸的乐趣。

　　两人没急着带小一回家，而是考虑孩子刚坐飞机过来，先带她去吃饭。

　　三人进了一家餐厅落座，程妈妈把菜单摊开在面前，问小一喜欢吃什么可以自己点。

　　小一将菜单推回了她跟前，糯糯说：“程妈妈，你点就好，我吃什么都可以，不挑食。”

　　程妈妈想再说两句让她不要见外的话，可转头看到她眼里的真诚，还是满意地喟叹了声：“真乖。”

　　后面程妈妈便自己看着菜单和程爸爸商量着点了一些小孩子或许会喜欢的菜。

　　手指点到小龙虾的时候，她还怔愣了半晌，见新女儿太开心了，只想让她吃好玩好，开开心心的，一时都忘了亲女儿还在乡下吃苦。

　　不知道小夏有没有好好吃饭，这孩子平常在家就不爱吃饭，有时一天只吃一顿，说都说不动，更别说从小到大都存在的挑食毛病，饭菜不合胃口没准直接不吃了，整天整天的饿肚子。

　　而且乡下能有什么好吃的，她一定吃不习惯，也不知道胃能不能受得了。

　　程妈妈眉目间有些发愁……

　　其实她的忧愁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程迎夏已经腹中充盈，可以下地干活了。

　　下午小花要去地里拔萝卜，就是程迎夏早上吃的萝卜，节目组让她也跟着去，体验下地劳动的感觉。

　　程迎夏本来吃完饭就开始犯困了，瘫的跟个大爷似的，碗都不帮着收拾一下，全是小花一个人在忙活。

　　而且你让我干活我就干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我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继续瘫着。

　　小花走前跟程迎夏打了声招呼：“姐姐，我先去干活了，下午回来。”

　　“嗯。”程迎夏懒懒应了声。

　　然后小花就拎着两只箩筐真走了，旁边没人里外忙活，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程迎夏和节目组几个工作人员在。

　　那些个工作人员就是工具人，也不说话，程迎夏问他们问题，也不怎么回答，真就跟不存在是的。

　　程迎夏浑身上下开始不舒服起来。

　　太安静了，又没有手机，一件能做的事情都没有，没人和她说话，没人陪她玩，她还不如下地干活呢，一个人瘫在啥也没有的家里，有什么好玩的。

　　思索不过几分钟，程迎夏毅然推翻决不下地干活的原则，悄摸起身沿着小花走的那条路跟了过去。

　　小花还走在半道上，突然身边刮过一阵风，她转头发现是程迎夏，表情是意外的惊喜：“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程迎夏为了跟上，一路小跑过来的，此时还喘着粗气，平复了下气息才回她道：“来帮忙呗。”来玩呗。

　　小花朝程迎夏浅浅地笑，心里念着程迎夏真要做的话就少做一点，不想做的话陪在旁边她也很开心。

　　孤独虽然是人生常态，可有个人作陪自会让人心情变很好。

　　两人初时并肩而行，不知不觉程迎夏走到了前面，左右乱瞟，一下没歇，因为田野间路不好走，她步伐又很凌乱，险些被自己绊倒。

　　后面盯着她的小花心咯噔一下，跟着小小惊吓了一番，差点冲上前去接她，还好后面她自己重又站稳了。

　　小花便收回欲前去搀扶她的手和刚迈出去的脚步，恢复了正常，只是心跳还未平缓。

　　程迎夏这倒霉孩子一无所知，没事人儿似的，彻底放飞自我，对满眼绿色和清新的气味流连忘返起来。

　　后来小花喊了她一声，她才回到了正道上，去萝卜地的路，没有走歪。

　　地里长出了萝卜，广阔一片，一看就是一场浩大的工程，程迎夏初见一眼有点犯怵，看着就累人。

　　小花让她在旁边休息，她就没提帮忙的事，正大光明地偷起懒。

　　小花一个人下地忙活去了，小小的身影在不远处弯腰又起身，一颗颗萝卜被她连根拔起，放进箩筐里。

　　程迎夏旁边瞧着又心痒痒的，手也蠢蠢欲动，她就是这样的，别人干的事，她总喜欢掺和一脚。

　　按耐不住想尝试的心，程迎夏悄悄走近了观察小花干活的姿势，小花被她在旁边盯着，动作都放慢了。

　　程迎夏学着小花的姿势，也在旁边一个萝卜坑伸手抓住露出地面的一头拔了起来。

　　没想到这萝卜个儿不大，还挺难拔的嘿，半天半天拔不动，好不容易弄出来了，她竟然还有点儿开心，不知不觉唱了起来：“拔萝卜，拔萝卜，嗨哟嗨哟拔不动。”

　　小花弯着腰背着她偷偷地笑，姐姐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喜欢唱儿歌。

　　她都不敢正面笑程迎夏，怕被她瞪。

　　萝卜里面也难免有难搞的崽，遇到真用劲也拔不起来的大块头，程迎夏碎碎念地抱怨起来：“它怎么不出来？这么不给面子？”

　　小花鼓励她：“再用点儿劲。”

　　程迎夏听小花的再用了点力，瞪着地面往后拉，或许是劲儿使太多了，后劲太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垮着脸生气地扔掉了手中的萝卜：“我去你的！”

　　萝卜被她扔的远远的，飞出了一个弧度。

　　小花这下憋不住，朝这边恣意笑了起来，不出意外程迎夏远远瞪了她一眼。

　　她忙收起笑走了过来，伸手想把程迎夏拉起来。

　　程迎夏哼了一声，避开她的手自己翻身爬起来，拍拍屁股往田外走。

　　这活她干不了了，萝卜天生跟她八字张冲，不听她使唤，而且这大下午的，晒死了，等会别把她晒伤了，这穷乡僻壤的没法治，要命。

　　小花也没说什么，目送她走到一边休息，自己接着干活，一直到两个箩筐都装满，便可以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程迎夏良心发现还帮忙背了一箩筐，下午大半时间她都在休息，妹妹一个人顶着烈日干活，再不帮忙拿个筐，也太不近人情了。

　　妹妹那小身板，背两个筐，等会压垮了怎么办，毕竟那个框装了很多萝卜，非常重，她背到背上的时候身体还沉了一下，走起路来还有些踉跄，不太好保持平衡。

　　但是为了不让妹妹受伤，她忍，妹妹都行，她也行。

　　两人背着筐慢慢往回走，路上程迎夏歇了好多趟，一口气跑回去她得累死。

　　到村口的时候，两人碰到了一众村里的小屁孩，野的很，一点也不和小花一样乖，因为程迎夏听见他们围在一起偷瞄自己，嘴里嘀嘀咕咕笑话自己“城里来的有钱人还穿这么破的衣服”。

　　程迎夏当时就不乐意了，放下箩筐叉着腰跟他们理论：“嘿，小屁孩，你们懂什么？这叫潮流！”

　　那几个小孩胆还挺大：“什么潮流，你看你衣服都破了那么多个洞，有钱人会穿这么破的衣服吗？你才不是有钱人！”

　　“我当然有钱，我程迎夏穷的只剩钱了！”铁骨铮铮程迎夏除了金钱和美貌一无所有。

　　小兔崽子们态度非常蛮横：“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程迎夏一时词穷，她现在还真的拿不出来现金证明自己有钱人的身份，都被没收了。

　　小孩们开始嘻嘻地笑话她：“拿不出来吧，你就是假的有钱人。”

　　“我…”程迎夏气的又想骂人，想到这只是一群半大的小屁孩跟他们吵架很掉面子，强压住火气，转身想让小花帮她评评理。

　　小花围观了整场令人无语的闹剧，心情像是很好，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白花花的牙齿也暴露在视线里。

　　程迎夏眼里的她面上总像是藏着心事，从没见她笑得这么开怀、无忧无虑过。

　　真笑得跟朵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