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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姐姐?”,透着戏谑的声音从床帐中传来。
      凤离眼神盯在床上之人的身上,眉头紧蹙思索这什么,空气里有一根弦被突然拉紧。‘凤染’看着紧张起来的凤离戏谑的笑着,一言不发。
      “你是...重明?”,凤离语气僵硬道。
      “是啊,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别这么叫我!”

      戏谑的语气裹挟着最亲切的词语好似跨过时间,越过山海而向凤离飞来的箭矢,钉着她的思绪飞回那最不堪回首的时光。

      十年前·凤宫·凰冢山
      曾在山脚下连发半月的火光终是随着一场磅礴大雨消散不见,像是被山下成河的鲜血浸透了似的,山峭上凤凰树的叶片鲜艳如血。
      向山上望去只见被凤凰林隐着一处小院,小院里正有一名少女摇着扇熬药。
      此女正是凤离。
      半年前凤宫生变,玄门百家起兵讨伐。凤归云在乱战中身受重伤,被亲信救下之后便藏身于凰冢山上,同他一起出逃的还有凤离和...
      “少宫主。”
      重明抱着一个小孩从屋里走出来,一身素衣,衬的往日明艳的面容有些憔悴。
      “重明姨姨,您怎么出来了?”
      “归云在里面唤你许久,见你没回应便叫吾出来寻你。”
      凤离将炉上的药倒进碗里,又翻出一包蜜饯,“刚刚没听到,我现在去。”

      一双素手抬起竹帘荡起一阵轻响,香炉里燃着香,屋里烟气氤氲,像是锁了一室的时间。
      “爹爹。”
      凤离将托盘放下,又坐在床边。
      “离儿,你来了。”
      凤归云的声音透着行木将就的颓意,落在凤离心上溅起一片酸涩。
      “您先将药吃了吧,我拿了蜜饯来。”
      “等等再吃,你去将那个匣子取来”,凤归云指着木隔屏上的银母匣子。
      凤离将匣子递给凤归云,只见凤归云细细摩挲着匣上繁复的百鸟朝凤的图案,眼中透出复杂的目光。
      眷恋的、悲戚的、愧疚的。
      “爹爹?”
      凤归云收起目光,看着凤离,“离儿,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个便当你的生辰礼物吧。”
      匣子里放着一柄匕首,握柄处是一只凤首,眼睛处镶嵌着一枚灵石,红色的灵气在其间流动,好不耀眼。
      凤离抬手握上匕首,霎时间一阵凄厉杂乱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她被突然的声音惊的手一抖,匕首又落回匣子里,那凄厉的声音也瞬间消失。
      “这个...”
      凤归云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我唤了凤宫的人来,过两日他来了你便同他一起下山去吧。”
      “爹爹,这是何意?!我不会回去!!!”
      “我意已决,多说无用”,凤归云拿过药碗喝了下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药汤味苦,蜜果入口平了那一份苦涩。
      见凤归云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凤离只好收拾起碗碟,告退出去了。

      夜凉如水,云将明月掩在背后,星斗也只是寥寥的缀在天上,天地间一片寂寥萧索。
      屋里一室漆黑,凤离懒得掌灯,只是坐在床上,面前放着白日里凤归云给的银母匣子。匣子开着,匕首上的灵石明亮更甚白日,凤首匕像是活了一般诱着凤离去拿它。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地。
      “重明姨姨?”
      半晌没人回答,凤离心下有些莫名不安,收起银匣小心翼翼向门外走去。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主屋里亮着微弱的光。
      叩——叩——
      凤离轻叩屋门却无人回答,她便推门走进。
      屋子里隐隐飘着一丝血腥气,像是一根线紧紧绕在凤离心上,随着她的脚步,线愈缠愈紧,直到看到烛火后的情景,那线便猛地收紧,勒的生疼。
      凤归云仰面倒在床前,衣衫凌乱,露出胸前契印,一柄长剑穿过契印钉在地上。凤归云脸上一脸安逸,半点没有被杀的慌乱。
      离开,快点离开,快点。
      凤离跌跌撞撞向外跑去,带倒了桌上的烛火,落在地上瞬时点燃了地板。
      院中空地上站着一个人,他手里的刀从地上尸体上抽出来,鲜血顺着刀上的血槽落在地上,映出不知何时露出的月色,是一轮血色的月亮。
      “离儿...”,人影持刀向凤离走来,面容映着火光,温柔又残忍。
      凤离看着来人,手里握着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匕首,嘴唇颤抖,“凤墨...”
      唰——
      凤离强忍着耳边凄厉的鸣叫,执匕向着凤墨当胸一挥。
      ——
      刀身架住匕首,响起嗡鸣。
      凤离手腕一翻,小臂贴着刀锋向刺去,随着刀锋卷起的血光,匕首的半截银刃没入凤墨肩窝。
      “哼...”
      猛地一抽匕首,带出一片潋滟血色,凤离护着自己已然被剐去一层皮肉的手臂,眼里渗出透骨的恨意。趁着凤墨吃痛,她转身向屋后密林跑去。
      手臂上汩汩而流的鲜血,耳边久鸣不息的凄厉,凤离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突然她脚下一空,从一处陡坡滚了下去。枯枝碎石刺进手臂上的伤口,当她滚落在一处凹陷中时已然是意识涣散,半点都动不得了。
      我,会死在这吧——
      凤离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头低低垂着,手里还死死握着匕首,红色的灵石透出一丝温度,暖着她的手心。
      咔嚓——
      凤离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小孩。
      “是你...”
      小孩歪头看着凤离,眼里流转着金色的光晕。
      “是吾。”
      他抬起手臂,上面架着的赫然是重明惯用的金线弩。
      “辛苦了,姐姐。”

      “姐姐。”
      重明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入凤离耳中,将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闭嘴。”
      “看来凤墨将你养的不错,十年未见你倒越发像个人了,真不知道凤归云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重明戏谑的话没说完,就见凤离的剑刃抵在自己颈项边。
      “我说了,闭嘴。”
      “呵呵...哈哈哈,吾若死了,你那心尖上的‘弟弟’便也会随吾一同殒世”,重明大笑起来,“凤离,十年前你舍不得杀吾,今日你同样下不去手。不然当初你怎会亲手把‘吾’封印...”
      趁着重明不注意,凤离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他头上,重明就晕了过去。

      屋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站在门口,是青鸾同初一两人,凤离推门出来就见到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站着。
      “你在这做什么?”
      凤离问出口就后悔了,初一这时在这里自然是来见凤染的,只是现在的凤染不能见任何人。
      “我听闻阿染醒了,就想来看看他。”,初一声若蚊呐,小心翼翼的看着凤离。
      凤离看着初一像个小姑娘似的样子,不由得心里烦躁,“你今日怕是见不到他了,他刚睡下。”
      “这样啊...”
      “你先去修炼吧,他醒了我找人唤你过来。”
      看着初一离开院子,凤离才转头看向青鸾,斟酌半晌才开口。
      “醒来的...是重明。”
      “重明?”
      青鸾眉头微蹙,细细想着这个名字。当年重明出现之时他还只是少青鸾,正巧跟师父在外游历,对于重明之事只知晓其间一二,现下凤离提出来心里有些疑惑。
      “我需将它封印起来,你在这里看着。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是。”

      午间阳光笼在凤离身上,落下一片虚无的暖意。
      凤首匕的锋刃上摄着冰冷的光芒,匕首在指间旋得飞快,随着凤离脚步愈急匕首飞旋得愈快,锋刃的冷光划出一道道虚影,卷了一方暖意。
      “三小姐。”
      楚暄的声音冷不防的落入凤离耳中,手间的匕首一滞,锋刃舔上指尖,乍出一道血色,像是指尖落下一朵花。
      杜鹃泣血,望帝春心。
      凤离敛下眼睛,皓腕一翻凤首匕便消失在手间。
      “楚公子是在等我。”
      闻言,楚暄愣了愣,复又笑了出来,面容朗如烈阳,眼里像是盛了一方温日的光。
      “小公子如何了?”
      “他...无妨”,凤离将手藏在身后,“我今日累了,公子自便吧。”
      楚暄目送凤离走远,方才将笑意收起,转身离开了。

      匕首上的凤羽被血磨得发亮,灵石明灭闪着灼眼的光。
      “封印...”

      “三小姐手臂上的伤颇重,还需好生调养。”
      “有劳柳先生。”
      恍惚间凤离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坐在床边,而后便有一双手握住了自己,暖意浸透冰凉的指尖,沿着筋脉沁入心房。
      灼伤一方柔软。
      “爹...”
      人影怔愣了一下,猛地放开了握住的手,只是一瞬便又攥紧了。
      “离儿,你醒了...”
      凤离闻声睁开眼睛,人影落入瞳孔,抬手甩开握着自己的手,牙间啐出一个名字。
      “凤墨...”
      凤墨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心下泛起一丝苦意,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刚才冰凉的触感好像还留在上面。
      “昨日...”
      “昨日的事你听我解释”,凤墨扶着凤离靠在床垣,将她受伤的手臂仔细放好,“前两日我收到师父的鸽匣让我上山去接你。”
      “所以你昨夜上山是为了接我?”
      凤墨感到凤离盯着自己,张口欲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调。
      “昨日我去到的时候正瞧见重明一剑刺进师父心窝,我没来得及。后来重明发现了我,我俩在院里缠斗,你从主屋出来的时候重明故意撞到我的剑上,才有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师父不是我杀的,杀他的是重明。”
      “我知道”,凤离紧紧闭了两下眼,偏过头不看他,“从你没杀我的那刻我就知道。”
      凤墨心中苦笑,他本来还抱着凤离毫不知情的侥幸,未曾想就算她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不愿谅解他半分。
      “柳先生去看过他了吗?”
      知道凤离不愿再提昨夜之事,凤墨便顺着她的话道,“已经去看过了。那孩子的魂灵很早就被重明封印了,想来她许久之前就料到会有此遭。你不用担心,柳先生已经去寻将重明的魂灵驱出的法子了,你先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相顾无言,一室寂静,只有火盆里的炭兀自燃烧着,劈啪作响。
      彼时的凤墨也不过是个少年,虽然肩上担着凤宫的责任,捏着千万人的性命,可看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不愿听他半句,心下除了苦涩,便还掺了委屈、愧疚、难过,蜇得心尖细细密密的泛着疼。
      见凤离似乎又睡着了,凤墨才小心翼翼帮她掖了掖被子,步履静悄的向门口走去。
      “所以你昨夜上山是为了什么呢?”
      凤离的呢喃散在屋里,传到门边,落入凤墨耳中,阻了他推门的动作,他回过头看着凤离,眼里闪着点点波光。
      “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
      窗外一阵晚风拂过,凤凰花谢了一地。

      七日后·凤宫地牢
      凤离伤病未愈,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裹着厚重的披风,只是秋日却像是过冬一般了。
      凤墨早就在地牢外等着,远远瞧见侍女扶着凤离走来,连忙走过去将人接过来,让她靠着自己向地牢里走去。
      凤宫地牢的入口设在凰冢山的山脚之下,向里走去就发觉整个地牢都是被掩在山下,半点日光都落不进来,地牢里燃着通明的灯火。
      快走到地牢最深的时候凤墨止住脚步,转头看着凤离,她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映着自己,散着惊人的光亮。
      “你自己可以?”
      “你不是给她上了封枷么,她伤不了我。”
      “那你小心,我在外面等你。”
      凤离没有回答,凤墨也就看着她走向深处的背影,安静的站着。
      地牢里没有热源,越往里走越冷,凤离走到重明的牢房之时,口中吐出的气都带了白色,水珠凝在睫毛上然后落下,像是泪滴。
      重明被锁在墙上,听到锁链坠地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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