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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知即力量 ...

  •   美国、洛杉矶
      金坐在那里,戴着青绿色的墨镜,正透过它聚精会神的望着台上朗读摇滚名人堂致辞的吴克老外。心里怎么都提不起兴致,因为诸如此类的赞美之词早年她就已经听的耳朵生茧了,而且照十年前以她的个性,早就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打个哈欠睡个觉了。她可是在领奖台上说过XXX就是屎的人,像这般如此老实,也是屈指可数。
      这次她这般认真的原意,是为了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然而,就在观众鼓掌的间隙,她的眼睛还是诚实的看向四周。整个大厅灯光暗淡,仅有的几束光都聚焦在台上老外的光头上,让他和闪亮的灯球一样闪耀全场。一片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但她还是知道在那些黑暗中安静的人群,时不时把视线投向这里。掌声停,顿时万籁俱寂,在那个吴克老外继续演讲时,金还是默默注视着这片黑暗。
      “那是没有星星的夜晚,没有星系陪伴的宇宙。”她这么想。
      这时,她的心里自行为这场景放送了一首纯音乐,那音乐就和她心里所想的那句话一样,是一首充斥着空旷和孤寂,但恢宏广阔,类似于光环的主菜单音乐和关于太空电影的背景音乐,这给了她无法阻挡的孤独和无助感,这是她最讨厌的感觉。
      全场灯光缓缓亮起,代表吴克同志的吟唱结束了,金和其他人又一次礼貌性的鼓掌,欢送他下台。
      “唉,金,你的演讲稿。”
      金转过头去,从那人手里接过自己的“获奖感言”,僵硬的动作会让人觉得她是不是过于紧张,而了解她的人知道这只是她心情不好的表现而已。她只要心情不悦就不自觉不想配合任何事,否则都挺上心的。
      “谢了,雪悦。”金还是说了些什么来回应,又把头转了过去。
      坐在她右边的,那个叫雪悦的女人留着相当大众的单马尾,但末端染上了彩虹色。她上牙不安的轻咬着稍厚的嘴唇,顺着金的视线大致浏览了一遍目视所及的坐众,没有一个能与她和金记忆里的印象重叠。
      雪悦把头转过去,目光与另一个疑问的目光接触。她摇了摇头,那人见罢,耸耸双肩,也是一样。雪悦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不像金那样把心情埋在心里。她握住那人粗又温暖的大手,把心情传达给她,而那人微微握紧,以示回应。
      上头有个冷冷的视线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她因疲劳而闭上双眼休息了一下,然后用所处位置的优势更广泛的打量着众人。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做同样的事,但结果都一样。
      有人从她身后靠近,她把头往外一靠,那人凑上来,简单的说了句“没有”就离开了。
      她心里暗骂了一句,皱着眉头低下了头,轻按自己的太阳穴以求平静。她此刻的心情不比下面那三个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糟,但她的烦闷中,却比那三个人多了一份理解。
      “该死的。”她轻声说,“你TM要是到现在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那还是人吗?”
      在台下,马上就要轮到金上去了。她知道此时已经开始有镜头陆续转移到她身边。于是她扶了一下墨镜,再看了一眼演讲稿,脑子里又回忆了遍比较绕口的语句,准备起身上场。
      还是先别管他了,到了那上面后,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了,她心想...
      一瞬间的,好像有人冷不丁的放了一声冷枪击中了她,金突然感觉如坠入万丈冰窟,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因这突如而来的寒冷而紧绷起来。她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刚要试图与之对抗,那感觉就转瞬即逝了,比梦还要不真实和虚幻。
      这便是了,没跑!金激动起来。这是她自认为独有的技能,对那家伙独有的直觉。每当他看着自己时,尤其是他在认真看着自己时,虽然以前那种视线所带来的与现在大相径庭。她不知道视线从何而来,她急切的寻找,视线不断的看向一个又一个之前不曾注意的角落,最终确定在自己从未踏足的后台。于是她心一横,决心要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金把演讲稿丢给雪悦,在后者疑惑不解时解释了一句:“我要上厕所,待会儿你和志亮先上。”说罢她就站了起来,横穿他们而过。
      “怎么了?”坐在雪悦右手边的叫志亮的中年微胖男人问向金,她刚刚一步直接迈过了他的双腿。金没有理会他,径直又穿过其他人,直接顺着靠墙的大台阶跑了下去,消失在了安全出口指示灯下。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诧异,他们四处发出疑问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向他们看去,包括在他们上方的人。只不过她并不为此疑惑,从金一开始那受惊的表现开始,她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她更加用力的按压着太阳穴,先前着急的心情被激烈的矛盾取代,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
      “妈,金铭姑姑怎么了?”坐在她身边的,十八岁的少女问道。那是她的女儿。
      少女完美沿袭了母亲的身高腿长,模特似的身材使她其实不必诞生在这富裕家庭就可以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就和她母亲一样。而遗传她父亲的,就是和黑夜一样浓重的瞳孔和如蝴蝶翅膀一般天生的艺术天赋。与她母亲相比,现在的她还有一个地方与她不同,这并不是来自所谓的遗传。
      “她...她没事...我不知道。”含糊不清的回答自然不能使她满意,于是她自己思考,不用多大功夫便想出了答案。
      金在黑又伸长的长廊里奔跑着。她仿佛要挣脱出困扰着她的黑暗,却又时常驻足。四周除了她的喘息声和脚步声的回音就什么都没有了,好像她是这唯一的活物似的。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继续跑着,毕竟除了这个,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她想着,怎么说先跑出这片黑暗再说。
      “啪、啪、啪·····”皮鞋拍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这声音让她感到如此熟悉,好似从前也有过···她无暇回想。
      “啪、啪、啪···嘭!”
      2
      昏暗的楼道,带着灰尘和遍布未知异物的墙壁,以及让人无而却步的楼梯扶手。金三级并两级的从楼梯上跳下来,半分钟的时间就送五楼一路蹦蹦哒哒的下来。她一把拉开血红色(已经开始变淡的油漆)的库房门,没来得及享受扑面而来的油漆味就拖出了法国国旗色的自行车,即刻出发。她又忘了确认钥匙是不是呆在自己身上,她已经因为这个茬吃了不少次亏了,可她无论被教导多少次都难以悔改,没办法,可她辩解道:“老娘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忘初心和诚实。”这还有待斟酌,也只会让别人更生气。
      金,这是所有人,和她关系好的人对她的称呼,是从初二开始的。一开始人们也叫她金铭,可当她自己发现这和某一个女明星重名后就强制别人改变对她的称呼了。
      今天是正式宣布毕业的日子,八点半之前到校,比原来的上学时间早了一个半小时。信心满满的金早就想好了自己可以比以前多睡一个小时,然后不急不慢去学校的美妙计划,可这一切都因为多翻了个身,睁眼一看八点整而完全变了性质。
      所以金现在只能尽全力的踩踏着可怜的自行车,肆无忌惮的骑着它在马路右侧疾驰着。一路上她先是弯道反超了一个载着孩子的电动车,骑着它的中年大妈不禁惊呼了一声,随后骂了一句,几个看起来稍大一点的小学生瞪大眼睛看着一束影子疾驰而过,嚷嚷着回家要让自己的父母买一辆自行车给自己,金一路走位绕过一辆辆堵在路上的汽车,让目睹此景的司机们为这个小姑娘捏了把汗···可怜的自行车,自从它的主人五年前买下了它后连清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所谓的保养了,从不上心的主人,尤其是隔三差五的极刑更是让它这种便宜货备受摧残,想想它竟然能支撑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
      金其实自己也不是特别喜欢这种被时间催促的感觉,可她就是喜欢自己骑着自行车,顺着过了丁字路口后的下坡一路疾驰的感觉。其实这还要看运气,毕竟她可没有回头再来的时间,如果有车在前后,那她必须慢行,没车那就可以尽情加速。她尤其享受那冲出路口,“飞起来”的一瞬间,和落地后不断加速,看着平坦的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风声在自己耳边不断呼啸的那几秒钟,她会感觉自己被超音速的快感包围。不过,毕竟命什么的还是要的,就在金准备加速的时候,一辆大众不紧不慢的从她身后驶过,金定睛一看,是个看起来二十有五的女司机。
      到了学校门口,金在门口大爷轻视的眼光下下了自行车。放自行车的大棚旁是一堆被凿成一块块的破烂石头,这些看起来既碍眼又占地方的东西是以前摆在学校门口的校碑,在金高二的暑假时被拆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全新的青铜色的石碑。金只顾着看那些破烂的石块,推着的自行车差点与另一个不看路的人相撞,好在后者及时避开。
      “哎哎哎,看着点路!”那人推了一下眼镜框。“啊?金铭,你怎么才来?”
      金也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撞到他,她回答道:“额,起晚了。”左边的嘴唇不好意思的咧起。她问道:“那你什么情况?要走?”
      “啊,是啊,我申请了提前离校,把毕业书什么的都提前拿好了。”他抖了抖书包。“顺便把星辰也叫走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嘿嘿。”
      “你倒是毫不怯懦的以此为荣啊。”
      “没办法了,谁让我这身体素质反倒成为了我‘自由’的优势呢?我回家了,到时候你可以来接他,现在快走吧,都快五十了,就酱。”
      等金停好了自行车,那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连请假的证明都没有出示就迈了出去,还回头向金的方向挥了挥手。
      我觉得他真的已经做到在这所学校里来去自如了。金心里想,然后小跑着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对于一个十八线的学校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除非在座的读者实在无法想象一所被称之为“学校”的建筑物的下限能是什么样。三年前,金第一次来到这所学校时,她的脑子就开始思考这所“废墟”到底在这片土地上存在了多少年,是不是比她妈的年纪都大?而且,是那个无良资本家把这么个破地方翻了出来当学校使?办学校这么赚钱吗?脱落的墙皮,一厘米厚的灰尘已经到处弥漫的石灰味,还有不知道辗转了几届学生,已经被刻的凹凸不平的桌椅。这地方拿来当小成本恐怖电影的拍摄地倒是不错。这是金认为这破地方唯一的用处。可是,就在她毕业那年,这地方终于开始了翻修,以前目视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与其相反的景象。日哦,老娘走了什么都有了。
      Lucky!老师没有在教室。从门那里数第三排倒数第三的位置就是她的。屁股都还没坐热呢,金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找前面的人聊天。可前面的人此时却没空搭理她,在她三番五次的戳后背攻势下,琼夏终于回过头来,此时的她正在准备演讲稿,她要作为“先进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那天上台面对全校全部高三师生讲话,之前家里原因,她的演讲稿一再拖欠,现在算是临阵磨枪了。
      琼夏琥铂色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金在自己背后捣乱,却对她无可奈何。她发出抗议的目光,但这所谓的抗议在金眼里就像是二次元妹子在撒娇一样,对她这样的同性只会产生再接再厉的S感。金身体往前一顷,双手熟练地抓住了琼夏胸前的凸起物,那人被吓得叫了起来:
      “金!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再成全老娘一次吧!毕了业之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变少了啊,求你了,小天使,长腿鹿~~”
      “别再叫我那些我根本就不喜欢的外号了!”琼夏红通着脸挣脱了金的虐待,像遭遇了什么似的自己抱住自己。“我有自己的名字的。”
      周围看着的男生们早已鼻血连连,金扫视了一圈,宣示了一遍主权后,他们马上又回过头去了。
      一句话就可以介绍完琼夏--她是校花。
      好吧,我再详细点。从金刚才说的外号来看,我们就不难猜出琼夏最基本的身体及样貌特征,那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如何证明其腿长,请看校服裤子,相信所有人都有着穿校服裤子和拖着一条长布,免费给学校拖地的感觉,怪邋遢的,而琼夏,在没有修改校服的情况下,穿着180号的校服裤子都会被怀疑缩裤腿。是的,她的腿长是模特级别的,也是全校穿着蓝色校服里最好看的女学生(全校男生公认)。在认识金之前,琼夏是不戴发箍的,她如瀑布般丝滑柔顺的头发会直接披在肩上,覆盖住那小小的耳垂。或许是她经常挽起头发的样子很迷人(本来长得就很漂亮)和她本身与周围事物格格不入的气质,她从踏进这所学校开始,就是这片灰暗之中的清流,也不可避免的让她成为了被某些人嫉妒的对象。在未来,她完美表现出了而气质和身材,虽然被耽误了几年,但是毫不影响她的单飞成就。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直到大家一起去报告厅之前,她都没有和金说话。
      “琼夏,放学我请你吃冰激凌哦。”
      “真假?”
      到了十点半放学时,琼夏和金推着各自的自行车,顺着人流往校外走去。又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就算它被渲染的再重要,周围的人事物在金的眼里也是一往如常,只是来接孩子的父母多了点而已。灰暗,目视所及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就连教学楼的建筑也是,周边红彤彤的居民楼再鲜艳也能感受到被一团无法释怀的迷雾笼罩。只感觉心里缺了什么,还是心里一直残缺这什么,只是现在感觉愈发强烈而已。
      琼夏想象自己是一个蒙冤入狱的苦囚犯,终于在今天沉冤昭雪,重获自由,但对茫茫的前一无所知路。
      “我好害怕,金。”琼夏用只能两人听到的音量说。
      “害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毕了业以后,又是考大学,又是找工作的,每天都听老师父母叨叨叨,等真到了这时候,真的是害怕的要死。”
      “感觉...”
      “我感觉自己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和你不一样,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们每天‘没心没肺的活着’,只知道怎么玩游戏,刷短视频,找对象,我只要放松自己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的未来,我好害怕,会活成那样。”
      “活成那样?”
      “就像...”她转头看向街边,一排排不同类型的小轿车杂乱无序的堵住整个马路,背包拖箱的人们在车的缝隙间来回穿行,汽车尾气味,青色的烟味和无时不刻不存在的尘土。来回的人们和地下通道的蚂蚁一样,不,地上的比地下的更加混乱。这就是人世间。
      “一旦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活成那个样子,我就害怕得浑身发抖,甚至想要大叫出来,可是,我每天三点一线的活着,连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都没有,上天连这种东西都不肯赐予我。我只好继续背着沉重的行囊,照以往那么活着。”
      “也是,看你的包,也的确不轻便啊。”金伸手拍了拍琼夏的包,感觉自己在拍一个很有分量的沙包,硬邦邦的。
      “要不你以为我比你们更早把书拿回去是为了什么啊?”琼夏继续面不改色地说。
      琼夏的书包里全是被塞到桌洞里的情书,五颜六色的东西被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多了自然也就有了重量,和雪崩一个道理。这事从初中开始就屡见不鲜(小学或许有但她忘了),每当到了星期五,放假前一天,数以万计的这类东西就会堆满琼夏的桌洞,让她很是苦恼。她曾拒绝金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面的议案,因为她觉得太没有礼貌了。
      金不由分说的把琼夏的包一把提了起来,背在自己肩上。她说:“和以往一样,有巧克力没?”
      除了情书,蛋糕和巧克力也不是出没在桌洞里的稀罕物。除了把一部分巧克力自我销毁外,剩下吃不上的就会给金。
      “哎,还别说,今天巧克力什么的格外稀少呢,估计是大部分男生有自知之明,知道以后再也见不了了,知道送什么吃的也于事无补了吧。”
      金故意做了一个很遗憾的表情。“可惜啊,晚上又没有宵夜吃了。”
      直到爬上那个丁字路口后,金才把书包还给琼夏,两人回家的路到目前为止其实是相同的,就是往西拐,但金今天要往东走。在解释完后,琼夏也没有做任何表态,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分别。
      “酱,暑假见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知即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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