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存档》何生为tapir

4、仙女客栈

　　黄昏清风碧水渡舟，舟通向前方唯一的客栈，越涛过浪，赤心无悔。
　　船是晃荡的，却没有人坐着，都以石头的姿态默立，痴眼望着望不见的江岸，望着梦里常驻的仙女客栈。
　　船夫的筋骨噼啪的响，紧握老橹，孤身斗着江浪——再不快些，天黑了，就找不见仙女客栈了。
　　船上已经有人晕倒，扶着船舷干呕，左右叹息：“寻仙路崎。”
　　“我不回去”那人摇摆着要站起“见不到仙女，我站死在这里！”
　　“见仙女？那是我的事。”两个声音一个船头一个船尾，就像戏台唱和，又像峰顶论剑，交织出剑刃的厮磨声。
　　“唷。”船头小白少侠玉面白衣，亮银的剑悬在腰上。
　　“啧。”船尾大黑义士黑衣红刀，小麦似的皮肤闪亮。
　　两人目光一碰立刻心有灵犀般的悟了，船上的人都是因为老宋才冲着仙女客栈来了。
　　宋夫人是第一美人，老宋就是美人的风向标，是武林审美的最高代表，让老宋放下宋夫人流连忘返的仙女客栈，还用多说？
　　“仙女不适合你这种粗野刀客。”小白少侠从衣裳到语音都清冷的一尘不染。
　　“仙女看不上你这种白脸瘦鸡。”大黑义士从声音到动作都带着些微妙的慵懒。
　　小白冷笑“我见过波斯来的舞女，皮肤经日晒后有乌木的润泽，健康如盛夏的麦浪。这样的仙子，只合与我起舞。”
　　“我见过大宛来的酒娘，皮肤酝温玉而通透生光，清洁如隆冬的白雪。此类仙子，只能由我回护。”大黑摩挲他的刀，刀红如血冷如冰。
　　突然间金戈交错声如群蜂乱舞，船中的人倒下一半，另一半进了江水。激荡的刀光剑气肆意抛洒着绞碎的衣裳和头发，唯一不动的，是因为几句话而斗死生的大黑小白。
　　喀嚓嚓木崩舷断，两人脸色一变，一点船板跃上半空，脚下渡舟顷刻间支离破碎。
　　半空里两个人对视一眼神色复杂，然后扑通，扑通。
　　“怎么办？”小白抱着船板浮上来“都怪你。”
　　大黑喝了一口河水，冲着小白喷水“游吧，兄弟。”

　　到客栈时天已黑了，两个人以毫厘之差冲进半关的大门，撞飞小二后亲密无间的卡在了门上。
　　“你退一下，我先进去。”小白板脸。
　　“要进我先进。”大黑鼻孔朝天。
　　“就一间房，谁住谁滚，快点！”一抹布打的两头齐懵，小二揉着肚子拉开大门。
　　“兄弟，委屈你了。”大黑一巴掌拍的小白趔趄倒地，自己头也不回的冲向楼梯口那间唯一没亮灯的客房。
　　“卑鄙！”对着身后的怒骂，大黑回头一个炫牙般的大笑，结果劈头盖脸一条打了油的套马索。
　　“房里有客，下来。”浑厚的声音震的屋瓦乱蹦，长髯大汉站在当地，手提套索，套索另一头是灰头土脸的大黑。
　　啪的轻轻一声，那屋里的灯火忽然亮了，白绢糊的门扇上，清清楚楚映出一道倩影。
　　“无事。”大汉扬声，屋里的灯立刻灭了，倩影消失不见。
　　小白眼睛一亮，以落汤鸡的姿态抖出个出水芙蓉的风度。
　　“贵店可有位仙女居住？”
　　大汉一僵，小二抢上来“住不住？不住滚。”
　　‘“住！”大黑爬起来，小白立刻抢白“我也住。”
　　小二翻白眼“两个人怎么住？”
　　大黑小白有点悲壮“我们两个一起住。”
　　看着两个人并肩上楼的背影，大汉神色复杂。

　　月黑风高，一丝星光也无。后院有一盏孤独的灯笼，照着忙活的大汉。
　　“好了。”大汉站直，拿下卡在树上的灯笼，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回不怕偷了。”
　　等那盏灯笼摇曳着消失在客栈里，大黑小白从黑灯客房的窗下现出了身形。
　　“他忙什么呢？”小白好奇的往黑地上看了一眼，正好和层层包围里的那只鸡对上眼。
　　“养鸡啊。”他兴趣索然的缩回来，旁边大黑扒着窗缝“我觉得仙女会生气的。”
　　“生气你还往里看。”小白一把拉开大黑。
　　离远了没发现，小白少侠生的嫩，白面下浮着粉。大黑义士腾出贱手一拍“嗳，你家有没有个待字闺中的九妹？”
　　小白眼一横鼻一翻，抬脚一个猴儿踹鸟“会两句化蝶就当自己山伯了？没有！”
　　正说着，头上灯火忽亮，踏踏踏脚步声径直往窗边来，大黑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好啊小贼，半夜三更窥人客房！”
　　小白脸刷的通红“血口喷人。”
　　吱呀一声窗扉洞开，果然美人。
　　“夫人夫人，依了我嘛。”客房里小老头像个大孩子，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揪着美人裙裾。
　　“老宋啊老宋，不是说不斗鸡了吗？一大把岁数还偷别人养的鸡，丢死人了。”美人气的脸颊绯红。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鸡，就像鸡仙下凡啊夫人！”
　　美人咬牙，一锭金子啪的拍在桌上“好，买！”
　　后院里那只仙鸡昂首阔步，冲着客栈不满的一串轻啼。
　　客栈里大汉捉着灯，追着小二“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牛仙女你变了！那只鸡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准卖给姓宋的！”
　　大汉委屈“我没有......”
　　“你有！刚刚那个小白脸，你敢说你没有多看他几眼？”
　　大汉的脸一下红透“你不也多看了那黑皮几眼？”
　　小二啪的一巴掌甩过去“牛仙女！分手！”
　　大汉噙着泪眼“你不要后悔！”说完端起餐盘就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抹泪“牛仙女，坚强，生意还得做。”
　　楼上大黑小白相对
　　“好一个欺霜谪仙。”大黑赞叹。
　　“明明是明艳狐仙。”小白反驳。
　　大黑冷哼“要不是你拉着我，今天我就同仙女困觉。”
　　“胡说！”小白一拍桌子“要同仙女困觉的是我！”
　　剑拔弩张间门外哗啦啦的瓷器响，哐一声冲进来个长髯大汉，面色微红泪眼朦胧“谁......谁刚才要同我困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