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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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八方都被漫漫的黄沙包裹着，像流水一样毫无规律的流动着，拼凑出繁杂丰富的花纹，两股或几股不同的沙流相互碰撞，就像是自然与自然的会面，上演着宏观壮美的华章，
“当年青女给众兽山设了结界，凡物秽物不可近，不论是有生命的人禽，还是无生命的砂石，都被尽数阻挡在外。”秋禾笑意盈盈的跟阮月慢慢说着，“后来，众兽山的地界因为浊气过盛，逐渐的各路神明都不愿施恩于此，渐渐的，这里就变成了荒漠，众兽山也逐渐陷入流沙之间，终年不见天日。”
“不见天日？”阮月望向秋禾，“那这里为什么还可以视物？”
“你看这些树。”秋禾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道，眼中满是宠溺，“它们是从青女居住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吸收天地之灵气，不仅有镇压邪秽的作用，而且可以充当照明。”
看向这一片山林，郁郁葱葱向山上延伸，一眼看不到边，林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蜒蛇行，连通着不知知何处的归途。
“走吧，我带你去看白鸟。”秋禾唤了他一声，带着他往上走，语气轻松的就像只是带他去赏花一样。阮月被揽住腰，只好跟着他往前走，秋禾的步子有意无意的配合着他，让他走的不至于那么拘束。可是阮月从小到大真没有被人揽着走路的经历，一直想着该如何从他的手臂里面挣出来，可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感受到阮月走路别别扭扭的，秋禾挑了挑眉，目光四处扫了扫，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一挑，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背后捏了个诀。
“嗷！”一声兽吼从身后的丛林里传来，阮月身形一僵，往秋禾靠的更近了，秋禾顺势收紧手臂，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狭窄。
“你... ...”阮月羞愤欲死，“你这个人怎么这般... ...”
“怎么了？孟浪？”秋禾另一只手也顺势环在他肩上，“那你可冤枉我了，这妖兽明显是被你身上的人味儿刺激到了，你也不想想你刚才离我有多远，我还只是一个小仙，能够关照到的范围真的很少啊，你刚刚恨不得离我八丈远，让我怎么帮你掩着你身上的味道。”
“早知道这么不方便，我就不跟你下来了。”阮月小声嘟囔着。
哪知秋禾不止目力过人，听力也不同寻常，他眯了眯眼，一脸被抛弃的样子：“你忘记之前说过什么了吗？”
“如果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尽管要求，我会帮你的。”
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中回响，阮月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当场抽自己几下以表示后悔之意。
“嗯？”说着秋禾松开一只手，缓缓地又松开另外一只手，不知是赶巧还是怎么的，“吼”的一声，小路的另一边又响起了兽鸣。
好，这是你逼我的。阮月一咬牙，一下子扑到秋禾怀里，双手死死的勒住他的腰，不管不顾的斜靠在他肩上，哼哼道：“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可别把我逼急了。”
秋禾哭笑不得，心想，那我还真的要谢谢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在背后悄悄施法捣鬼的手往回一收，弯下腰一手直接搂住阮月的腰，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膝弯，直接将他打横抱起。阮月一惊，差点没直接喊出来，不过他还记得秋禾的叮嘱，这么多妖兽被关在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手忙脚乱之间赶紧松开箍住秋禾腰上的手改搂紧他的肩。
见他扶稳了，秋禾脚尖踮地，浮起一个肉眼难以发现的高度，往远处飞去。青丝迎风飘扬，衣袍翩飞间，已经出了一段不远的距离。
阮月全程闭着眼睛，直到秋禾在他耳边说“到了”，他才敢睁开眼。
无暇顾及面前散发着莹蓝色光芒家伙，他使劲捶了一下秋禾的肩，气急败坏道：“放我下来。”
“你走的太慢了，你看这不是一下子就到了。”秋禾把他放到地上，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他轻轻捏住阮月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你说对不对？”那双眼笑的狡黠，阮月从没见过这么无赖，这么强词夺理的人，一时语塞。
“嘎！”
白鸟郁闷极了，它被封印在这里这么多年，平日里除了妖兽还是妖兽，好不容易要出来了。又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还飘着他最最最最不喜欢的火行灵力，正准备要大干一场了，可是！那两个人居然无视他，就在他面前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真是世风日下。
“这就是白鸟？”阮月在心里默默感谢这只鸟鸟，感谢它解救了自己。
“啧。”秋禾有些不快，撇了白鸟一眼，白鸟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
“只要重新封印它，是不是就可以救回村子里的人了？”阮月偏头看向秋禾，问道。
“没用，你以为是皇宫里你们搞一大块冰可以保鲜吗？死了就是死了，他们的灵魂已经被白鸟吞吃入腹，无力回天。”秋禾没去看阮月，难得流露出一丝情绪，“再也不入轮回，再也无法转世重生... ...”
阮月突然发现，之前不管是那副严肃的样子，还是厚脸皮的老狐狸，都是秋禾伪装出来的假象，用来掩藏悲伤，装出表面强大，其实心里还是难过与不舍的。
没有人说话。空中波光流转，依稀有一些冰渣和碎雪，折射出并不刺眼的光。
约莫是在五年之前，秋禾一路流离到了江北地区。那时他刚从地府逃出来，浑身是伤，他感觉自己奄奄一息，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再次回到地府了。
找了处竹林，打算借这个地方疗伤修养。竹林旁有一大片莲花池，亭亭净植，菡萏微漾，安静清幽。
这个地方属于山林深处，又是无主之地。他本以为不会有人来打扰。
直到一个名叫秋复的年轻人闯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搅了，请问您是这片竹林的主人吗？”秋复脸色青黑，瘦骨嶙峋，秋禾第一眼看见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用法力，一只手就能把他打倒。
不过秋复虽然看着落魄，但依旧衣衫齐整，打理的一丝不苟，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度。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秋禾本来就不属于人间，也不好贸然坏了这里的规矩，而且他也不该现于人前，现下只好先稳住秋复，再从长计议。
“是这样的，在下暂时寄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前些日子悍匪横行，竟是流窜到我们村子里来了，他们罔顾人伦，杀烧抢掠无恶不作，村子里上百条人命，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我和其它幸存的村民一起躲在地窖里。”
见秋复有越说越激动的趋势，秋禾赶紧给他顺了口气：“慢慢说。”
哪知秋复听了他这话越发的气愤了：“居士，慢不得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后来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山上住了一位居士，十几年前他来到这里，带来了一片霞光万丈，后来不管外面怎样，这个村子里年年是风调雨顺，这位居士一定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村子。他还说，这次悍匪来的突然，居士一定久居深山还没来得及发现，所以... ...”
“所以你独自一人上山来找那位传说中的居士？”秋禾替他把没说的话继续说完，
“没，不是传说中的，不就是你吗？”秋复纠正道。
“我？”秋禾失笑，他来这里不过几日，怎么莫名其妙竟成了这里的山神？不过这件事他并不打算管，人间的一切自有其定数，不论是生是死，都是天定的，他虽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拯救这个小村庄于水火，他也不怕什么五雷轰顶，但是，这是那个人拼了性命也想守护下来的世界，他不想让它在自己手下出问题。
“恳请居士救救村里百十口人命吧！”说着秋复就在他面前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秋禾侧身躲开。本来凭借自己的身份，也受得起这一拜，只是，受了他的礼就相当于接受了 别人的果，那自己就必须还他一个因，反正秋禾也不是靠信仰而生的，他磕不磕这个头，都没有 太大影响。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你们口中的那名居士，我几天之前才来这里，你要找的另有其人。”秋 禾转过身，没有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可是居士，村民们危在旦夕，求求你，发发慈悲吧！”说罢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头。
“呵，发慈悲。”秋复这句话触到了秋禾的逆鳞，他发出一声嗤笑，“慈悲？你懂何为慈悲吗？慈悲不是当滥好人！有些人，不论你怎么对他，他也不会满足，反而会变本加厉索取。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向任何人求取慈悲。我自天地而生，靠的是我自己，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回报什么，也不需要向他人求取什么。这些不过是贪婪之人剥削善良之人的借口，真正有能力该活 下去的人又怎能如此苟且偷生于世！”所以你做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给这些弱小懦怯的人创造了生存的空间，他们却还企图寻存你的庇佑，甚至妄图在巍巍天地之间称王称霸。
“并非如此的！”秋复辩驳道，“虽然我不知是什么让您对我们产生了如此误解，但是请您相信我们，我们并不是为了向您求取什么，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那就自己想办法啊！难道你不知道你所谓的活下去，不过也是你们寻求庇佑的理由吗？”秋禾有些难以自抑，“你想我发慈悲，好啊，我告诉你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不会消散，而是进入地狱重新转世为人，好了，你现在得到了我的建议，你说这是不是索取？”
秋复被噎的哑口无言。这确实是索取，或者说，这世上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索取，只不过轻之于一句言语，重之于千山万水，本质都是一样的。人生下来就是贫穷的，除了自己一无所 有，而在碌碌无为的一生中，所拥有的一切，平心而论都是大自然的恩惠。秋复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且回去另寻出路吧。”秋禾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居士！我是不会放弃的。”秋复依旧不死心地大喊道，“我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但是，这并不是你可以不救人的理由，自然需要敬畏，生命也一样，不论是一花一草，还是一树一 虫，我认为保持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才是最重要的。”
秋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想怎样？”笑话，还有人敢来教训他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会一直在这里求你，直到，”秋复一字一句，坚定地道，“你答应为止。”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秋禾堪堪压着怒气，“我都已经告诉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你何必执迷不悟，死咬着我不放？”
“不是我死咬着不放，我是为大家的生命负责。”秋禾大声道，“你不出山，我是不会离开 的！”
“随你！”秋禾冷哼一声，走了。
第二天，荷塘深处拔地而起一座竹屋，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竹木走廊连接着岸边。秋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他就是想看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到底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吧。在天界待了几千年，又在地府待了几百年，所有人都敬他，畏他，有的利用他，有的千方百计的要他死，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竟久违的有点好奇，毕竟在很久以前，他对那 人，也是尊敬胜过好奇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白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