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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许明朗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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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假结束,许明朗回到公司。关于那晚的记忆,他断断续续地全部都回忆起来了。
与其说那句“我喜欢男人”是说给庞瑾听的,倒不如说是他强调给自己听的。快十天了,他依然觉得魔幻,就好像那个一直圈着庞瑾的人,他根本不认识。
他像是以上帝视角旁观了一场激烈的男女性·事。可当时的那股性·冲动……直到现在都还在他心头留存有震撼的余韵。
许明朗明显地感觉庞瑾变冷了。对方虽然在工作上依旧随性得想训人训人、想甩手甩手,甚至有时候将工作推给他干、顺手得就像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尴尬的亲密又或者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可他就是感觉庞瑾变冷了。他没有再收到那些让他不好回应甚至气到想拉黑她的微信,也没有再被要求给她倒杯水或者煮碗面。
他好像又回到了上半年还在许氏时、只有工作没有生活的状态。而之前庞瑾不冷的那段日子,他在工作之余似乎是有生活的,虽然占比很少,却不可否认。
他销假回来后,两人曾有过一次工作话题之外的交谈,只是开场即失败。
当时许明朗上到庞瑾的总裁办公室交材料,他问她可不可以谈谈。
庞瑾回他:“谈什么?谈你喜欢男人结果却上了一个女人,谈我玷污了你高贵的身体?”
乍然碰上她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许明朗做好的心理准备一下溃散:“你觉得没有谈一谈的必要?”
庞瑾抿着唇,没有说话,片刻后硬邦邦地开口:“没有。”
她依旧画着美艳的妆,是玫瑰园里最花枝招展的那一支,可她在说两个字的时候却像冬日的冷霞,那片金红紫橙的光依赖于被揉碎摏烂的玫瑰花汁。
许明朗不够了解她,看不出这种细微的差别,他甚至不够了解他自己。他只能感觉到这个答案令他不太满意,却分不清涌出来的情绪。
他的唇比庞瑾抿得更紧,片刻后:“没有就好。”
换作其他人其他事,庞瑾肯定已经将桌上的鼠标扔对方脸上了,但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让她忍了下来。
她甚至笑得毫无芥蒂,红唇艳丽又妩媚:“许经理可以下去了。”
……
秘书将订好的餐放到庞瑾的办公桌上,庞瑾推到一边:“先放茶几上吧,我还不饿。”
秘书依言将餐盒拿走,才弯下腰又被庞瑾阻止。
“算了,待会儿冷了更难下口。”
秘书出去后,庞瑾给自己点了一个下饭综艺,一边看一边吃。荤素搭配的菜色还带着引人垂涎欲滴的色泽,她脸上嫌弃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
庞瑾没心没肺惯了,又或者说就算心头有什么,她也可以装得毫无破绽。就像此刻,只要综艺里出了笑点,办公室里就会回荡起她的笑声。
综艺里嘉宾在进行游戏,庞瑾看得津津有味,可是下一秒,随着她一筷子菜夹进嘴里,笑声突然就变成了作呕声。
她扔下筷子跑进休息室里的卫生间,几分钟后,伴随着流水哗哗的冲洗声,她撑着洗漱台在镜子面前抬起头。
镜子里的女人眼尾带着湿和红,唇上的口红已经脱妆,美艳得无懈可击的人却像被无情暴雨打残的玫瑰。
她和镜子对视着,半晌,淡定地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擦完后另取了一张印干眼尾的水迹,不慌不忙地将底妆和口红补全后下到楼下买了一支验孕棒。
再次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拉开的抽屉发呆,里面躺着一盒女士香烟,旁边还有一张摊开的简历。
敲门声突然响起,庞瑾回过神快速将抽屉推上。
敲门的人进来,一份申请书递到她眼前,庞瑾看完后罕见地沉默。
两分钟后她收拾好情绪,冲许明朗笑得冷湛讽刺:“你一个市场经理竟然申请外派?”
“海外也有市场。”对方答道。
许明朗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就好像之前的那次交谈,庞瑾对他说“没有”,那他就只会回答“没有就好”。
他那样回答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不擅长处理复杂的情感关系以及庞瑾带刺的情绪。他既然找到她,自然是想好好谈谈的,可是庞瑾说没有谈的必要……
许明朗擅长的是逃避,就好像当初他一言不发离开许家,到了北方后却选择另找工作,甚至哪怕新工作举步维艰,也不愿意接受许真源为他远程搭线的人脉。
只不过那时他避的是许真源,现在避的则是庞瑾。
他将洋房的钥匙递给她:“空着浪费,等我回来了再重新找房子就是。”
事实上许明朗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搬了出去。
办公桌上还摆着残留的午饭,庞瑾看到钥匙捏紧了钢笔,她抬头看他,有点笑不出来:“什么叫空着浪费,我有同意你外派吗?”
庞瑾也是矛盾的,说了这么一句,下一秒却直接在申请书上唰下了名字。
她将签好字几页纸扔给他:“滚!”
钥匙还躺在许明朗手里,他握了两下,收了回手。
大概因为小时候学拳术的原因,庞瑾的声线厉声起来很有气势,当了总裁后又总是训人,日积月累下来,她吼人的功力抵得上浸淫商场三十几年的梁宏儒。
一般人直面她的怒气都会犯怵,许明朗却突然回想起了上一次被她骂“滚”的情形。
也是那天晚上,庞瑾叫他滚上车。他醉酒后总会失忆一段时间,但随着生活恢复规律,那些被暂时遗忘的记忆又会慢慢地清晰起来。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就是这样,甚至还越来越清晰,每个细节他都被动地想了起来。哪怕过了一个多月了,那些画面也依旧时不时地跳出他脑海。
其实和她认识以来,她也就骂过他两次滚,上一次她骂他时,他生不起气来,这一次同样,他甚至更生不起气,也没有底气生气。
或许应该说点什么,但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那天……”
许明朗尝试着开了口,如果他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庞瑾有一瞬的僵硬,但他捏着钥匙,视线集中的地方是那几页签过字的A4纸。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
他的态度很诚恳,但庞瑾听了却徒然爆发。
“对不起?我稀罕你这声对不起?少特么自恋!那天的事我压根没放在心上,没事就赶紧滚出去!”
许明朗听她说根本没放在心上,周身气压就有点低。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事,原来对方却一点没放在心里。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要找她好好谈谈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她说没有谈的必要,没有。
捏在手里的钥匙被他拍在桌上,许明朗寒着一张脸利落转身,一周后就坐上了去洛杉矶的飞机,外派半年。
他找庞瑾签字那天是他上飞机前两人最后一次打照面。他不知道,当时办公室的门关上后,庞瑾拉开抽屉抖出简历,将那几张A4纸撕了得稀巴烂,可惜准头不行,纸都碎得跟指甲盖一样大小了,那张寸照还完好无损。
公司里,几个高层经理都在讨论,觉得自家老板日益可见地情绪多变了起来,甚至迟到早退的情况变本加厉,不过没有谁敢当着她的面说罢了。
随着妊娠反应加重,庞瑾的状态越来越差,以至于整个人越来越暴躁,到最后她干脆开网络远程上班,偶尔有急事或者重要的事才去一趟公司。
过了头三个月,她开始显怀,但那已经是十月份了,随着衣服越穿越厚,一时之间竟然没人看出她怀孕。
大概这事比奥特曼锤怪兽却一拳锤塌了公司的办公大厦还要让人难以置信吧。压根没人往那方面想,偶尔有一丝怀疑,也只会觉得自家老板恐怕是更年期提前了。
庞瑾要是刻意想瞒也是瞒得住的,大不了她离职一段时间,跑到国外或者其他地方,等孩子生了再回来。
可她觉得没必要,她为什么要瞒?生育是她的权利,她可以生,也可以不生,关其他人屁事。
未婚先孕多大点事?庞瑾握着手机刷着孕妇的注意事项,嗤笑了一声,老娘有钱又有颜,哪怕未婚先孕了,依然是最美最刁的那个。
怀孕五个月后,头晕恶心的反应消失了个干净,庞瑾回了公司。
她挺着肚子出现时,不管是在电梯口还是会议室,周围总会真空安静两秒。
这种情况甚至持续了近一个月。庞瑾心说,这些人的接受能力怎么这么可怜。
只要有人问起,庞瑾通通说的自己做的试管婴儿。至于精子是谁的?她回说鬼知道。
公司的员工自然是八卦疯了,私下里做了一种又一种的猜测。市场部有个八卦群,可惜许明朗职位太高,没有资格入群。而他出国后,微信里仅有的公司里的好友也只有三位——庞瑾、成闵文、梁宏儒。
唯一可能和他八卦庞瑾怀孕的就只能是成闵文了,但因为许明朗人在国外,平时看着又有些冷,成闵文聊八卦的时候就自动忽略了他。
本来许明朗还有其他机会了解到这件事的。在工作用的钉钉上面,有人不小心说漏嘴,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甚至还有胆子大的,顺着说漏嘴的那人往下接话,开了庞瑾的玩笑,让她给大家发好孕福利。
可惜许明朗在国外不常用钉钉,那些消息他根本没注意到。
六个月的外派结束,许明朗回国。
他比预期回来得早一个星期,所以庞瑾在地下车库里碰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当然相比起来更加意外的自然是许明朗。
当时他车刚停好,正要下车的时候右前方的车位停了个车进来,他认出是庞瑾的车,犹豫了瞬,就将握在车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准备等庞瑾进电梯后再下车。
先下车的是司机,后座的车门打开后,一只穿着香奈儿拼色尖头平底单鞋的脚跨了出来。那只脚的脚后跟有着很有力量感的筋,许明朗很熟悉,但他从来没见过庞瑾穿跟高低于5厘米的鞋子,更别说平底鞋。
从他的视线角度,庞瑾下车后被司机挡了大半的身形,等她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时,许明朗整个瞳孔不可遏制地放大了一瞬。
庞瑾怀孕后懒得连包都不愿提,更别提开车了,晚上她有个酒会要参加,嘱咐了司机提前一个小时来接她下班,还没走出几步,后面谁的车响起“嘭”的一声关门声。
她斜过身子回了下头,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挑眉。
她彻底转过身,抱着肘:“许经理这是什么要吃人的表情?我得罪过你?”
许明朗大步地走近她,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手心的肉卡进车钥匙的凹槽里。
他唇抿得很紧,抬起头紧盯着她的眼睛:“谁的?”
关你屁事,庞瑾心说。
“我的。”她抬着下巴回道。
“我说孩子父亲!”
她嘁了一声,没鸟他,抬脚就走。
“庞瑾!”许明朗拉住她,虎口扣着她的手腕,不够压迫却扣得很牢固。
“松开!”孕妇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庞瑾早就被他吼得烦了,她要不是身体灵活度下降,肯定给他一记倒勾拳。
许明朗扣着没动:“孩子到底是谁的?”
“狗的!”庞瑾气得磨牙,我呸。
关于那场性·事的一切,哪怕六七个月过去了,许明朗都仍然记忆犹新。他甚至还记得那天早上醒来时,太阳照在庞瑾脸上的亮度。
在洛杉矶的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地反思自己,反思之后便是后悔。他不该在那个时候说什么自己喜欢男人,尽管他说这句话时只是单纯地出于一种震惊和无措,但仍旧改变不了这是一句很伤人的话的事实。
他说他喜欢男人,庞瑾气到说那特么昨晚上了老娘的是狗。
“松开!”
庞瑾用没被桎梏的那只手在和许明朗扣着她的五指较劲,因此跟本没注意到对方细微颤动到有些涣散的瞳孔。
许明朗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哑:“为什么不告诉我?”
庞瑾唰地抬眼,讽到极致地反问:“凭什么告诉你?”
凭你喜欢男人?凭你请假逃避事实?还是凭你没种到直接申请外派?
只不过这一连串的反问庞瑾也只会在心里较真罢了。
许明朗蓦地收紧手,握着庞瑾手腕的五指和掌心又湿又热。
他比穿着平底鞋的庞瑾高了近一个头,垂着眼睫盯着她一字一顿:“我觉得我有知情权。”
“你有个屁!”
庞瑾简直气得肝疼:“你做什么了你就有知情权?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些医院捐精人士,那些人会要求知情权吗?草!”
许明朗固执道:“这不一样。”
“对!是不一样!”
庞瑾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冷:“人家那是自愿捐献的,你是非自愿的是吧?是我庞瑾贱,上赶着勾引的你!”
她费了点力,用技巧扭开他的手腕,走得气势汹汹、头也不回。
许明朗被她镇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
庞瑾这个班上得不清净,秘书隔一会儿又通知她市场经理上来了,隔一会儿又通知市场经理上来了。
“说了不见!”她忍无可忍一把扣掉内线电话。
临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她收好东西往出走,却在转角秘书岗的工位上被拦了下来。
许明朗:“我们谈谈。”
肚子突然剧烈胎动了一下,庞瑾差点闪到腰。
她穿着黑色的一字肩修身针织裙,薄薄的裙子紧贴在她肚子上,许明朗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黏在闹出动静的地方。
为了稳住自己,庞瑾不得不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台。
许明朗看着她的肚子,慢慢将手放了上去,然后询问说:“我能摸摸吗?”
摸你个大头鬼!庞瑾一把打掉他的手:“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
得亏这里只有赵秘书一个人,不然肯定马上八卦消息满天飞。
许明朗跟在她身后,在电梯门开后也迈腿跨了进去。
“市场部很闲?”电梯门关闭,庞瑾冷冷地说,“光拿工资不干活,信不信我明天就能把你给开了。”
他站得离她很近:“我提前完成了外派任务,按理接下来一周都是我的假期。”
“那许经理难不成觉得公司是休假的地方?”她侧着头凝视他,“来了公司就请工作,你还没到下班时间,请回你的部门。”
他站着没动:“你可以扣我的工资。”
电梯门开了,庞瑾横他一眼,径直出去。
她在附近几个车位上没看到她的车,正要摸出手机打电话,司机却给她拨过来了。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庞瑾眉头皱得有点紧,“嗯”了一声后直接挂了电话。
许明朗在一边瞧着:“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需要。并且……”她转了几步,和他面对面,“你这种态度转变让我觉得一文不值还挺恶心!”
这话不好听,许明朗抿住了唇,而后又思索般地皱紧了眉。
庞瑾尖锐的语气让他想到了他找她签外派申请书的那天,那天她说的话也是一样的尖锐逼人。
他忽地转醒,呼吸都急了两分:“我找你签申请书的那天、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庞瑾根本不想回忆那天的失望,她瞪着他,没有说话。
许明朗却有一股愤怒:“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记起她签字时的果断,胸口的愤怒转化成一种又闷又痛的酸涨。
“告诉你?”庞瑾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告诉你你就会收回申请书吗?”
许明朗想说当然会!可下一秒庞瑾的质问就堵住了他的嘴。
“你觉得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很值得人信任吗?!”
她厉声质问完,嘲讽的眼神让人羞愧得无处遁形。许明朗抿着唇垂下了眼,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尾巴不剩。庞瑾嘁了一声,心说何必呢自己。
“对不起。”他的声音软下来,低沉里带着浓浓的悔意。
是悔意,不是歉意。
这两者有根本上的区别,庞瑾听着有片刻的动摇,有些想问他在后悔什么,是后悔做了那些孬种事,还是后悔和她睡了觉。
她只是想想,不可能真的问,不过到底情绪平稳了下来。
“不用道歉,我又不缺男人,有你没你都一样。”
许明朗看出她说的是真话,一时不是滋味得都不知是愤怒多一点还是难受多一点。
他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口:“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他知道庞瑾会拒绝,于是又低声加了句:“即便只是朋友或者上下级的关系,送一送你应该也是可以的……”
庞瑾张到一半的嘴卡住,半晌,点头报了地址。
她但凡参加酒会,都是要把自己好好拾掇一番的,加上怀孕后颜值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自然更不可能直接就这么过去。
做完造型从沙龙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庞瑾看到等候区沙发上坐着的人,诧异了下:“你怎么还在?”
许明朗盯着她礼服和鞋子皱眉:“你是个孕妇,怎么能穿高跟鞋?”……而且胸前露得也太多了。
庞瑾的身材本来就有料,怀孕后甚至还直接升了一个罩杯。她白眼一翻,直接绕开他:“穿什么是老娘的自由。”
许明朗跟上:“你要去约会?”
庞瑾停下,一脸“你脑子还在不在”地看着他。
他抿唇:“那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参加酒会。”
他拉住她:“你不能喝酒!”
“我草,许明朗你有病是不是?管东管西,你是我谁?我有说我要喝酒吗?!滚!”
直到这个时候许明朗才对庞瑾的暴脾气有了深刻的概念。之前他在会上见她训人时火力全开,在会的所有人,不管在不在她数落的范围内,全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得像是没有存在感。
他当时还笑那些人夸张,原来他自以为的有底气只不过是庞瑾从来对他和颜悦色。
他拉着没有动:“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我送你过去。”
庞瑾嫌弃中带着怪异地看着他,但好歹气消了。
许明朗不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哦,就是觉得男人这个东西有点贱。”
许明朗:“……”
“庞瑾!”
她一点没自觉:“不是要送我吗?还不赶紧,耽搁晚了我犯困。”
两人上车,到了地方,庞瑾直接把许明朗撂车里,轻嗤道:“别再跟着了,再装可就过头了。”
许明朗从早上遇着她起,就连续地吃了一肚子的闷气,而且还吃得无话反驳。
等他把这又一记闷气消化后,追上去时庞瑾已经消失在酒会入口了,而他却因为没有入会资格被拦在了外面。
许明朗感到焦灼,他在入场口等了一会儿,意外遇到了之前由许真源搭线介绍给他的一位富商,托了这层关系,这才得以进场。
他找到庞瑾的时候,对方正在和人寒暄,等他走进了才听清那哪里是什么寒暄。
庞瑾端着杯果汁悠悠哉地喝着,她可以说是酒会上的一大亮点。胸白貌美、大红唇黑裙摆……竟然还来了位孕妇?
庞瑾面前站着个女的,也挺漂亮的,只不过眼尾太窄,带着点尖酸小气样。
“天!这不是庞总吗?一段时间没见真是惊着我了。”对方笑着,“庞总也真不够意思,结婚这么喜庆的事儿,也不通知通知大家。虽然少有人的生意能做得比庞总还红火,但区区礼金的钱,我们总归是拿得出来的呀。”
庞瑾端着果汁面不改色:“张总的消息似乎不够灵通,您还不知道我做的是试管婴儿?别说,一次就成功了,改天我把医生介绍给张总,我看张总婆家催得也辛苦,想必张总的先生压力一定很大吧?”
张茕脸色难看了一分,但很快就被笑容掩盖掉:“庞总倒也是心大,这还没结婚就把孩子给怀了,以后庞总的爱慕者们怕要多思量一番了,这思量来思量去……啧,男人的心眼都是很小的。岁月不饶人,庞总年纪也不小了,总单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庞瑾简直嗤之以鼻:“看来靠男人的想法在张总那可真是根深蒂固,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张总的生意越做越差了。大家思想都不在一个水平,还是不要再聊的好,否则张总会觉得尴尬的,毕竟我和您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退一万步说,要是嫁成张总这样……啧,算了,不敢想象。”
“你!”
姓张的女人和庞瑾结下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庞瑾直来直去,最讨厌的就是绿茶婊,而这个张茕就是其中的典型。
这梁子甚至可以追溯到学生时代,张茕的丈夫是庞瑾的爱慕者之一,而且是属于锲而不舍的那种,但大学一毕业,对方就和张茕匆匆结了婚。
据说是被人意外发现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张家也算有点头脸的家族,自然不可能让女儿白白受欺负,但那男的不承认,以至于事情渐渐闹成了丑闻。最后双方父母一商量,压着人扯了证,象征性地办了个婚礼。
张茕嫁过去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的好日子。一是因为不被丈夫喜欢,二是因为一直没有生育。既受不了丈夫花天酒地,又受不了婆家催生嫌弃,偏偏撑着脸面迟迟不同意离婚,日积月累的不如意,慢慢地心生怨怼,最后竟然把一切的屎盆子都扣到了庞瑾的头上。
女人愤怒起来会变蠢,但这姓张的好歹绿茶属性一直在线。她没有直接推人,而是在庞瑾转身时扯断了手上的珍珠手串。
噼里啪啦的珠子落下,庞瑾悲催地踩到一颗……草!眼看要摔到地上,她下意识做出撑地动作……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谁抱进了怀里?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对方正狂跳的心脏。
许明朗心跳都停了一瞬,他把她带起来站直:“有没有事!”
庞瑾甚至能看清他脑门上的冷汗,然后后知后觉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她摇头,下一秒又皱紧了眉。
许明朗才落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他以为庞瑾不舒服,正要带她离开,却见她气势汹汹地转身,走到那个掉落手串的女人面前,“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庞瑾打完收手,眼神发冷:“别特么狡辩,今天起你张家的生意不用做了!”
那女的摸着脸难以置信:“你竟然打我!”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可比不上你的歹毒。”
庞瑾打完根本不觉得解气,不过打蛇打七寸,她知道这女的最不甘心什么。
许明朗拉着庞瑾出了酒会,将她摁在副驾驶上后将车往医院的方向开。
一听说要被带去做检查,庞瑾满脸都写着抗拒:“做检查累死了,不想做,而且我现在就很累。”
许明朗还在生气,气她非要去什么酒会、穿什么高跟鞋,此刻听她拒绝去医院做检查,不由得更为恼怒。
车子遇到红灯,他准备训她,结果一转头却发现她已经歪着头呼吸平稳了。
庞瑾两只手都托在肚子上,她身上都是线条感流畅的肌肉,代谢高,怀孕也没怎么长胖,所以肚子上的那个球看起来就格外地圆鼓鼓突出。
礼服也是薄薄的紧身款,肚子里面的小家伙似乎很好动,许明朗又看到轻微的波澜。
睡着的女人不安地皱了皱眉,托在肚子上的没有再涂指甲油的手轻轻地上下抚摸了两下。
许明朗看了她一会儿,在后面的车响起喇叭后打了方向盘偏离了既定的路线。
他知道庞瑾的住处。之前他车被追尾了,送去维修后,庞瑾死皮赖脸地给他充当了一个星期的司机。之后等他把车取回来,又被要求必须礼尚往来,还她一个星期的司机。
公寓是密码锁,庞瑾睡得很沉,被许明朗抱了一路都没醒,等他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甚至还下意识地卷了被子。
许明朗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接近凌晨的时候才去了客房。
庞瑾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很久没睡这么舒服过了,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带着妆睡了一晚而且修身的礼服裹到她睡醒后四肢都不太舒展。
孕妇情绪多变,刚还在的好心情突然就没有了,她跑到浴室火速给自己卸了妆。
她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顶着一张麻木的低气压的脸出现在客厅。
许明朗做好了早饭,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
他有些怔楞,刚认识的时候他甚至还想象过她卸去大红唇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发现想象不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庞瑾的素颜,没了红唇,加上下颚很比一般人娇小,眼尾很开的大眼睛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她不化妆的样子有些显小,可能画个烟熏妆扎个歪辫子就能去充当高中小太妹。
此时小太妹臭着脸看着他:“你知不道带着妆睡一晚上很伤害皮肤?真希望你也试试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西裤裹进被子里待十二个小时,看看会不会血液凝固到四肢麻木!”
许明朗将粥碗放到餐桌上:“可是你睡着了,我觉得吵醒你,你会更难受。”
庞瑾依旧生气,但她脸上的表情又和在办公室里发火时不太一样。
在办公室里发火时,她又凶又凌厉,偶尔还有些恃美行凶的味道。而现在,更多的则是无理取闹的奶凶,许明朗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不知道怀孕了是不是会让女人变得像小孩,反正许明朗觉得是。庞瑾皱眉喝粥的时候,腮帮子会鼓出来一点,又因为对他的厨艺不满意,还会故意拿勺子敲碗,这挑挑那捡捡。
他将蒸好的蛋羹推到她面前:“你都怀孕了,怎么还一个人住?”
庞瑾递给他一个白眼:“我要是一个人住,那你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食材是谁买的?海螺姑娘?”
庞瑾有请保姆,只不过刚好请假了两天。许明朗当然知道有保姆给她做饭,但客房干干净净,一看就没有人住,至少晚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他觉得不太放心。
等他将厨房收拾好出来,庞瑾已经换了身连衣裙,提着包要出门了。
“你要去哪儿?”
“上班啊。”她皱眉看着他,“你怎么还在?”
许明朗默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不在家休息一天吧。”他建议道。
要照往常,庞瑾起晚后肯定就等吃完午饭再悠悠地赶去公司了,不过她昨晚才放了狠话要搞垮张家,不励志一点可不行。
她不耐烦道:“你赶紧收拾了和我一块儿去上班,市场部上个月的业绩还缩水了。”
许明朗无法,确定她的状态确实还OK,就载着她去了公司。
路上的时候,许明朗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盯着一个方向有点专注,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家排着长队的卖欧包的店。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庞瑾一进办公室就让秘书通知各部门高层开会,等她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办公桌前的茶几上竟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欧包。
秘书正好拿了文件进来,庞瑾往茶几上递了个眼神:“哪里来的?”
“您开会的时候,许经理交给我的。”秘书答道。
庞瑾白眼一翻,内心毫无波澜,但胃液有波澜。她挑了最喜欢吃的两款,其余的直接扔给了秘书。
下班的时候,许明朗又往她跟前凑。
“我送你回去。”他说。
“我难道缺司机?”庞瑾抱胸,睥睨得不可一世,“不好意思你那车太差劲,我坐了腰酸背痛。”
许明朗没有回话,反而惊喜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他/她又动了!”
“动了就动了,大惊小怪什么!他/她是活的,当然会动。”
许明朗却将手放上了她的肚子,眼睛在发光,说得非常肯定:“只要我靠近你,他/她就特别容易动。”
“放屁!”庞瑾打掉他的手,“少自恋,老娘的孩子和你没有关系!管你是好奇还是喜欢,想要就再去找别的女人生!”
许明朗脸上的欣喜褪了个干净,庞瑾反而开心起来:“哦,忘了,你不喜欢女人,不过试管婴儿也是可以的,不拦着您。”
她说着走得潇洒,徒留许明朗一个人站在原地。
……
自上次的嘲讽后,庞瑾好几天都没碰上许明朗,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摸着肚子,低头自说自话。
“你这几天动没有?动了的吧?而且和之前动得一样多?是吧?”
秘书敲门进来,庞瑾及时停住自言自语。
“总裁,您订的外卖。”秘书将一个包装得四四方方的黑色保温袋放到茶几上。
她好奇地起身:“我没点外卖。”
秘书帮她把保温袋打开,里边是四个等大的圆柱形的小盅,还带着暖暖的温度。
庞瑾走进,看到了黑色保温袋上的logo,是一家有名的私厨。
她打开一个炖盅,里面装的高汤小馄饨,又鲜又香的味道扫过她鼻尖,然后立马就饿了。
她坐到沙发上吃起来,第一口馄饨入嘴的时候,肚子里边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下,庞瑾开心起来,心想许明朗说的果然是屁话。
秘书依次将剩下三个小盅替她取出来:“哦,那很可能是许经理帮您点的。”
庞瑾:“……”手里的小馄饨突然不香了。
“谁说的!会给老娘点外卖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垂死挣扎地再吃了一颗。
“但是昨天许经理找我问过您一般什么时候比较容易饿。”秘书说出自己的推理。
庞瑾动作一顿,炖盅被她放下,她扯了纸巾擦干净嘴:“吃饱了。”
熬过一个饥饿难捱的下午,庞瑾提前打电话给保姆点了一堆的菜。她在地下车库里看到自己的车,走近过去,却发现车里坐的不是司机是许明朗。
她皱眉一瞬,这才注意到被她忽略的细节——车牌很像,但不一样。
“我送你回去。”许明朗下车替她打开了车门。
庞瑾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新车味道有点大,我金贵着。”
许明朗听到拧起眉,脸上浮现出懊恼,似乎在说“怎么忘了这种细节”,庞瑾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简直有病。
回公寓的路上,两辆同款车一前一后。
下车后庞瑾走进公寓电梯,侧头冷笑:“你是跟踪狂吗?”
许明朗按下另一层的电梯键:“没有跟踪,我住这里。”
她咬牙切齿:“真是看不出来,你可真能幼稚。”
对方撇头看她一眼:“很幼稚?”
她“呵”而不语。
许明朗收回眼:“那你之前追我的时候也一样。”
庞瑾眼皮一跳,词穷一瞬后火爆:“去你妈的!老娘什么时候追过你,那就是玩玩!玩玩懂不懂?!”
电梯“叮”一声,她气愤地跨出去,许明朗没动,因为他的楼层还没到。
“我说——”
庞瑾走了两步,身后响起声音。
“——我在追求你。”
她一下顿住,回头时电梯门还剩条缝,什么都没看清。
“去你妈的!”她朝已经关上的门大吼。
庞瑾回到家,气得晚饭都多吃了一碗,保姆走后,她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走动消食。
等她洗完澡出来,门铃响了起来,她擦着头发往大门走,门口有监控设备,显示屏就安在门上。
她“哐”地将门打开:“你还有完没完?!”
许明朗举了举手上的儿童绘本,意简言赅:“胎教。”
庞瑾怒不可遏,偏偏肚子在这个时候又动了一下。她自诩是个毫不矫情的女人,但这一刻却被气得莫名想哭。
她低头看着肚子,眼泪不争气地跟玻璃珠子一样往下砸:“动动动!动你妈的动!你这么稀罕他,那就赶紧滚他肚子里去!我不要你这个白眼狼!”
许明朗慌了一瞬,抬手帮她把眼泪抹掉。
庞瑾打掉他的手,鼻音浓重:“你给我滚!”
许明朗往门外退了一步,自责又或者不知所措。
“……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庞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狠狠抹了把眼睛,“嘭”地关上了门。
后面的日子,许明朗只敢跟着庞瑾上下班,其他什么也不敢再干,他怕刺激到庞瑾。
庞瑾缓过来后,深觉自己丢大了人,因此只能倍加冷漠以维持无处安放的老脸,倒是没再对许明朗恶语相向。
临近生产的那个月,庞瑾明显感觉到了许明朗的紧张。对方像崩紧的弦一样,她在会上皱个眉,他都能捏断支笔,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要生孩子的是他呢。
庞瑾满意地看着市场部交上来的业绩表,一抬头发现人还没走:“还有什么事?”
“你……还要继续工作?”许明朗语气很轻,因为有些怕又把她惹生气。
她看了看电脑右下角:“不是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
“我是说你快生了,怎么还来公司……”
“许经理,你好歹管着一整个部门的人,难道连产假是产前十五天才能休的常识都不知道吗?”
许明朗抿唇:“知道,所以提醒你还有三天。”
庞瑾没理他,她可是准备在岗位上奋战到最后一刻的,毕竟有着身为女总裁的高光。
距离预产期还有五天的时候,庞瑾依然在公司工作,许明朗不止一次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庞瑾其实也没表现的那么心大,早在一个月前,她就让家里的保姆留下来过夜了。
准备住院的前一天,她在办公室里吃了份青椒牛柳,辣得她两眼汪汪,起身接水的动作急了点,下一刻就感觉有什么流了出来。
“草!”她下意识低头看,但圆鼓鼓的肚子挡住她所有视线。
她拨了电话叫了秘书进来,自以为很稳重,但声线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慌张。
秘书也知道自家老板在关键时期,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庞瑾仰躺在椅子上,冲她指了指饮水机:“给我接杯水,我好辣。”
秘书松口气,正以为自己瞎紧张了,结果刚把水接好了就听自家老板说好像羊水破了……她差点吓摔了水杯。
庞瑾咚咚咚地喝完水,许明朗却突然冲进办公室,三步并两步,蹲下问她怎么了。
他来得有点快,庞瑾扫了眼呐呐的秘书,放下杯子平淡道:“应该是要生了。”
直到躺上医院的病床,庞瑾都没多少感觉,她心说也就这样嘛,结果十个小时之后阵痛突如其来得她想骂娘。
许明朗守在她旁边,一个劲儿地问她疼吗?疼不疼?是不是很疼?
庞瑾忍无可忍地让他闭嘴,并向他脸上扔了一个枕头。
开宫口的感觉跟凌迟一样,眼睁睁地等着临刑,并且这种痛非常非常非常的无聊,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带着拳击手套单方面挨打。
痛了七个小时之后,庞瑾大汗淋漓地抓着许明朗的手:“说、说点什么。”
许明朗觉得庞瑾捏住他的手像是捏住了他的心脏:“你害怕吗?”
不等她回答,他就额头抵着她的手说:“我好害怕……”
门突然开了,医生进来检查了一番,然后庞瑾被夸了句“身体素质不错”,紧接着就被推进了产房。
许明朗在天色一片漆黑里彷惶等待,在晨曦破晓的时候解脱。
庞瑾生了一个小女孩,她坐月子的时候,许明朗依旧被排斥在外,但主要原因只是她拒绝被他看到她蓬头垢面。
她不准许明朗进门,但许明朗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保姆不知何时被他收买,每天她的耳朵边都会回荡着:“诶,这鱼/鸡/鸭…可真新鲜,许先生就是会买。”
除去每天的食材,家里还有一大堆“废品”,市面上能找到的母婴产品,不管合不合适,几乎全被许明朗买来塞她家里了,得亏公寓够大。
出月子这天,庞瑾仿若重获新生,按她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懂得了自由的可贵。
她穿上收腰的连衣裙,化上美艳的妆,逗一逗摇篮里的女儿,深觉自己俨然一位人生赢家。
她弯着腰在门口换鞋,嘱咐月嫂有事就给她打电话,她去一趟公司。
重新踩上高跟鞋,肚子也扁了回去。庞瑾觉得卸完货的感觉有点奇妙,就好像身体突然轻了一部分,蹦一蹦似乎就能直接上天。
她推开门,门外原本靠着墙上的男人被突然的动静惊得瞬间站直。
庞瑾脸上的轻松凝固了一瞬。
人生赢家?
呸!
“站这儿干嘛你?”她凶巴巴地问。
“没干嘛……”
两人斜对着站了一会儿,气氛有些阻塞也有些微妙。
庞瑾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忽视掉他,可走时竟然倏忽到连门都忘记了关。
许明朗甚至能听到屋里边月嫂哄孩子的声音,他踟躇了下,还是进了门。
庞瑾下到车库,要开车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带手机。她郁闷着重新上楼,进家门后看到许明朗抱着女儿在转圈。
孩子太小不会回应,但对方唱独角戏也异常的兴奋,浑身上下都是阳光快乐的味道。
她眼前的这个笑着的人渐渐和那张寸照重合了,庞瑾怔了下,许明朗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看到了她,然后又渐渐和那张寸照脱离了。
他将小孩放回摇篮里,像是犯了错一样有些拘谨和忐忑。
庞瑾莫名有些心烦,硬邦邦地说了声“手机拿掉了”,然后穿过客厅回了卧室,一分钟不到又穿回客厅,接着大门开了,然后被关上。
她在车上坐了好久,最后公司也没去。
后面两人就像是统一了默契,谁也没问,谁也没说,但许明朗只要想见女儿就可以上门。
他逗孩子的时候,庞瑾大多数时间都关在卧室里,偶尔听他的笑声大了,也会借口接水出来逛上一圈。但每每许明朗看到她就会立马收敛,这种时候庞瑾就会想摔杯子或者把他给赶出去。
庞瑾出了月子后,保姆就不再留夜了,而许明朗又都是睡前八九点的时候过来,所以每次都是庞瑾给他开的门。
敲门声准时响起,庞瑾撕下面膜去开门。
许明朗站在门口,突然就有些怵她。
“我来看女儿。”他说。
又是这句话,每次都是这句话!意料之中了,接连一个月,庞瑾每次给他开门时迎接她的都是这句话。
她没像往常一样侧过身让他进门,而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后,说了声“你等着”,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门再次打开,庞瑾拎了一大包的东西扔给他:“送你了。”
许明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就又“嘭”的一声关上。月嫂抱着孩子站在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送你了,看你的女儿去。
许明朗一直搞不明白上次庞瑾为什么会突然崩溃大哭,就像他同样搞不明白这次庞瑾为什么会突然把孩子扔给他。
前一件事,他得到的教训就是不能再惹她生气。后一件事,他通过实践得到的感悟就是带孩子很辛苦,所以继不能惹庞瑾生气后,他又加了一条——不能累到庞瑾。
许明朗兢兢业业地做起了奶爸,为了让庞瑾好好放松休息,他贴心地一次也没去打扰过她。
他自以为贴心,却不知道庞瑾心头暴躁得只剩四个字了:去你妈的!
其实庞瑾在意的那个关键被隐藏在细节之处,只不过她不可能想得到,而许明朗也根本不会说出来。
为什么许明朗总是在睡前八九点的时候去看女儿,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一定能见到庞瑾。
许明朗乍然转醒时,已经又是一个月后了。
那天月嫂和他聊天,问他为什么不带孩子去看看庞瑾,他回说庞瑾累着了,可能有点嫌烦。月嫂顺嘴地和他提了句女人带孩子再苦再累也肯定心甘情愿。
就是一个“心甘情愿”点醒了他。
要是不在意这个孩子,庞瑾怎么可能会在那种情况下还选择留下她?要是不在意这个孩子,她怎么可能突然崩溃大哭?
可是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什么舍得孩子离开她的视线,还对他说什么“送你了”。
所以似乎是有什么更加在意的东西,而那个“什么”的答案,好像是他……
……
庞瑾解决完电脑上的遗留工作,在准备去洗澡睡觉之前,给月嫂发了条微信问孩子的情况。以往月嫂很快就会回复她,然后顺带发个小视频给她望梅止渴,但是今天都十分钟过去了……
她一边疑惑着,犹豫要不要上楼去确认一眼,一边又抵抗着这种想法去取了衣服往浴室走。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她却没有急着脱衣服,因为她依旧没有收到微信。
就在庞瑾忍不住要出门上楼的时候,门铃响了。
监控显示屏上映出男人和小奶婴的脸,玄关那段距离,庞瑾几乎是跑着开的门。
“她不舒服?”她一开门就焦急地问。
许明朗被问愣了下:“不是……”
庞瑾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太过紧张,有些丢人也有些尴尬。
“那你过来干什么?”她硬邦邦地问。
“我……”许明朗手心出了点汗,“我能给她取名字吗?”
庞瑾心说你取个屁取,嘴上却道:“你想取就取,和我没关系。”
“那你觉得许慕瑾这个名字怎么样?”
“许,慕,瑾。”他单独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晰且慢,像在说某种宣誓。
庞瑾被他双眼含着光地注视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身体连同心脏都有些微僵。
半晌,她脸上浮现起一个冷漠而嘲讽的笑:“这名字真够老土,被玩腻了的梗你也好意思按我女儿头上。”
她嗤笑一声,反手就准备将门关上。
许明朗提前一步拉住她,他手心的汗染得她的心又湿又潮,像吸饱水的海绵,轻轻一戳就是一个印儿。
他拉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其实……在对你告白。”
“庞瑾,我喜欢你。”
她不可抑制地遭受了震荡,许明朗希冀地望着她,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冷淡地抽回手。
“哦,老娘不稀罕。”
“嘭——”门关上。
震耳的关门声惹得许明朗怀里的小奶婴开始瘪嘴,他抿着唇轻拍她的背: “别哭,再接再厉。”
也不知道到底在对谁说。
庞瑾虽然在屋内,但通过监控显示屏把门外的情况一毫不落地看进眼了。
许明朗眼里的光慢慢熄灭时,她的心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简而言之就是想打拳——想揍人。
关上的门在许明朗转身时,又再次打开。他诧异地回头,心里重新燃起希望。
庞瑾却只是怒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抱过孩子:“老娘后悔了,不送你了!”
他两只手垂在身侧,微低着头,额前的发耷拉下来,眸光也有些暗淡:“庞瑾……”
小奶婴突然哭起来,庞瑾轻轻哄她,却怎么也哄不出效果。
“你有些凶,她可能怕你……”
“你放屁!”
她狠瞪他一眼,结果小孩儿却应景地哭得更凶。
庞瑾:“……”
她抱着孩子回屋,门关上的时候却夹住了许明朗半个胳膊。
她眼皮一跳:“你特么有病?!”
许明朗整只胳膊都已经不太能动,他忍着痛感,尽量放轻松声线:“我、就是试试看苦肉计行、不行得通。”
小的在哭,大的在闹,庞瑾神经都在跳。
“苦肉计……你特么还以为自己没成年吗!”
他其实只是想跟着她进门,下意识没有计较后果。“别生气……”
庞瑾忍着气将人领进屋,找到药箱扔给他:“脱衣服上药。”
她抱着哭闹的小孩儿回卧室喂奶,等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许明朗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下:“装什么装,自己滚回楼上去。”
沙发上的人睫毛都没颤一下,她嗤笑一声,懒得计较。
这一晚之后,庞瑾家里的沙发就被许明朗霸占了,怎么赶都赶不走,又或者庞瑾也没有那么想赶了。
这天许明朗抱着孩子在哄睡觉,庞瑾摸出手机打电话。
那边“喂?”了一声。
她开口道:“真真,老娘生了,你要来看看吗?”
庞瑾在余光中注意到许明朗的僵硬,她心里嗤笑一声怂逼!口头上却继续:“你家的崽儿。”
一句话,许明朗直接被按了暂停键,片刻后又欣喜得像是跑马拉松夺了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