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孤影》蒋昀

8、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郑大夫慢慢醒了过来，苏木看外公睁开了眼睛，连忙去另一边的桌子上摇醒玉竹和亦娴“娘亲，亦娴姨姨，快醒醒，外公醒了”，两人听到苏木的声音，忽地惊醒，玉竹赶忙赶到床前“爹，你怎么样了？”，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郑大夫摇摇头“没事，老毛病了”，亦娴见师父转醒则赶忙去通知两位师兄，不一会，床前就聚满了人，纷纷投来关心的眼神，郑大夫在玉竹的搀扶下，下了床，坐在凳子上，也让大家坐下，“医馆怎么样了？你师母的牌位呢？”，大家纷纷低下头，周华更是一拳打了柱子上，“师父，徒弟们没用，咱们的医馆，没，没了，师母的牌位也，也没了”，“哎”郑大夫叹了口气“不怪你们，这都是命啊”，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又抬起头来“昨晚，我看到陈骏了”，林映南回答道“郑叔，我们已经报官了，昨晚也有其他人看到他了，官府已经去追查了，不过早上官府来人，说昨天白天陈骏出狱后还有消息，医馆着火后就失去踪迹了”，“哎”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郑大夫垂着头，一下苍老了许多，忽然玉竹跪在了郑大夫面前“爹，都是女儿连累了你，女儿对不起你”说完重重地磕了下头，郑大夫忙扶起玉竹，“有的人心如毒蝎，怎得能怪在你身上，快快起来”，扶起玉竹后，郑大夫又说“看昨晚他那眼神，怕是冲着你和木儿来的，不然咱们就搬走吧，我们在明，他在暗，我怕再牵连到木儿”，玉竹擦了擦眼泪，直起身来，从袖中掏出半截房契和地契交到郑大夫手上，说道“爹，就剩这些了”，“哎”郑大夫怔怔地接过东西，半晌没说出话，忽地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人挪活，树挪死，去官府，把这房契地契抵押给官府了，咱们搬走”，说完林映南回道“郑叔不然与我一块回广陵吧，正好大家也有个照应”，郑大夫想了想回道“行，就去广陵”，“那好，郑叔，我去安排一下，等你们收拾好，咱们就走，咱们在城门外榕树下会合”，郑大夫点点头，“好，麻烦映南了”，“郑叔，哪里话，那咱们就分头行事”林映南笑了笑便出门招呼家丁安排马车，徐烨，玉竹带着苏木陪同郑大夫一块去了县衙，郑大夫吩咐亦娴先回家去，“等我们找到地方定下来后，自会写信通知，莫叫你父亲担心了”，亦娴点点头，向各位道别后，便去往驿站，周华则和兰姨，一块去了当铺，把当年当了又赎回来的首饰又当了出去，周华搀着兰姨站在当铺门口，“娘，别担心，儿子总有一天会帮你赎回来的”，“没关系了，这些年多亏了你师傅帮扶咱们娘俩，现在你师父家里有难，咱们少拖累点是一点，娘不要紧，你师傅的大恩你可一定要报啊”“您儿子我是知恩不报的人吗””把钱收好了，咱们该去和他们会合了”，说罢母子俩便朝城门走去。郑大夫这边也还顺利，半张房契地契，价值大大减少，县令看在郑大夫的声望上，多抵了些，县令看着一家老老少少的，有些可怜道“郑大夫，放心，若抓到纵火之人，我定会严惩不贷”，郑大夫收着师爷递过来的二百两银票“有劳大人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县令点点头“一路顺风”。出城的路上，路过医馆，只剩一片废墟，充斥着烧糊的各种药材的味道，看着这场景，郑大夫心中满是感慨与不舍，玉竹默默低下头，若是自己不回来，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了，苏木看着只一夜未见的医馆，变成一片焦土，心中有着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带给自己安定快乐的乐园忽地就找不到了，舅舅们的爱心小兔兔变成黑色的，外公的黑发也偷偷的跑进这片焦黑的土地里，徐烨侧过脸去悄悄地抹掉眼泪，这个时候不能叫师父再难过了，许是感觉到大家的情绪，郑大夫说道“走吧，我这么大年纪还没出门走过呢”说完，牵着苏木就往前走，玉竹，徐烨则跟在后面，苏木抬头看着外公，外公真的想出门去玩吗？可能外公出去玩了，那些躲进黑焦土地的头发就会自己回来吧。
　　不多时，人都会合齐了，一共三辆马车，林映南，郑大夫，兰姨在前一辆，周华，徐烨，玉竹和苏木在第二辆马车，最后的马车则运着卖剩的布匹和采买的一些东西。
　　马车上，郑大夫掏出二十两银票递给林映南，“郑叔，你这就见外了”“还是要的，一路上还要麻烦你呢”“对啊，映南，快收下吧”兰姨说着也递出十两银票，“郑叔，兰姨这样，可是把我林映南当作那不懂知恩图报之人了那年瘟疫若不是郑叔不收分文为我爹娘治病，当时家徒四壁，爹娘怕是来不及享受到儿子的回报就撒手西去了，若不是兰姨悉心照顾我爹娘，还等不到我衣锦还乡，爹娘也就不在了，我这次回来之前，他们还提起您们的恩惠呢，若我收下你们的银票，我岂非忘恩负义之人？”，郑大夫和兰姨见推脱不过，便将银票收了回去，林映南笑笑“您二位只当行好事得好报吧”又拍拍郑大夫的手背“郑叔，外面风景不错，好好欣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是新开始”，郑大夫回以微笑“嗯，我一把年纪了，不会看不开的”颓然的脸上多出一丝生机。
　　“娘亲，咱们要去哪啊？”苏木靠在玉竹腿上，昨晚没怎么休息，在马车的晃荡下，两个眼皮渐渐开始打架，玉竹轻轻抚着苏木的头“咱们去广陵”，“是吗？昨天知晏说她家在广陵，咱们要和知晏姐姐住吗？”“我们有自己的家”“我们有自己的家吗？”“对啊”“可是舅舅们送我的兔宝宝没跟我们一起呢，它会害怕的”看着这场景，一向粗犷的周华声音也温柔起来“没关系的，兔宝宝已经比我们先到了，等我们到广陵了，就能见到它了”，“那……”,话还未讲完，苏木便沉沉的睡去。
　　徐烨轻声偷笑“想不到，二师兄还可以这么温柔呢？什么时候把邻镇的田姑娘娶回来做嫂子啊？也生个小苏木这样的小乖乖，那不是天天都能看到这样铁汉柔情的二师兄了？”周华一眼瞪去“你个半大小子懂什么，就知道学亦娴那丫头一样瞎起哄，你的医书都看完了？都精通了若是过不了医试，做不了医官，小心大师兄回家收拾你”，徐烨做求饶状望向玉竹“玉竹姐快看哟，师兄总是这样拿医试堵我，那田姑娘可是我和亦娴拼命撮合的呢，二师兄还怪我们，真是不识好人心”，玉竹笑这摇摇头，三个大人小声的交谈起来，沉闷的气氛似乎欢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