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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爱憎 ...
爱,会衍生出恨。
这两个复杂的词汇,在相互矛盾的同时又互相关联,不可分离。
太过喜爱一件东西,就无法忍受失去它的痛苦。越是喜爱,就越是无法割舍,失去时撕扯灵魂的剧痛总是催生出怨恨。
人类是如此复杂,因为爱与恨是可以并存于同一颗心中的。
爱着你的拥抱。
恨着你的死去。
如同仰望着太阳的向日葵,会因为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而感到充实和满足,又会因为日轮的无数次陷落、深扎在泥土中无法移动的根须、无尽又无望的追逐而生怨愤。
——我的太阳啊,为什么要落下呢?
这恨意淡薄却无法被消磨,日益膨胀,如同夜晚清晨飘起的烟雾。
等等我。
等等我啊……?
她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凌乱的发丝结着干涸的血块,嘴角溢出的猩红色不断向下、再向下,染红了衣襟,也染红了旗木朔茂的手心。
那鲜艳的颜色流淌交汇,从指尖滴下、从吸饱了血的衣角滴下、从不堪重负的发梢滴下,然后融入地上蜿蜒的血的河流里。
朱红、深红、浅红、水红,温暖的,生命的颜色,如今却在消逝,如此的冰冷。
感觉浑身发冷。
他陷入了一种茫然的思绪里,甚至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进而、这个问题就引申到了对自己的怀疑上。
「这是什么啊。」
「假的吗?是假的吧?」
「我……在做什么?」
「我做了什么……」
「不……我什么都能没做到……如此弱小的……无能的……」
「——我。」
半晌,她的头与肩膀轻轻地颤动,半闭着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旗木朔茂听不清楚,便凝神去看。
“再”、“见”、“了”。
这或许不算是一句话。
她的动作很轻,又因为呛了血而断断续续的,旗木朔茂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然后他看到她然后掀了一下嘴角,念了一声他的名字。
朔茂。
无力地靠在他肩颈的人轻轻地喘着气,微微阖着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安静又了无生气,仿佛连心跳都寂静了下来。
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
世界再一次失去了颜色。
血痕在皮肤上生出腐败的花枝,僵硬又柔软的盘旋曲折,紧簇的花朵轻轻摇晃着盛放,蜿蜒飘拂出令人作呕的馥郁香气,定睛一看却是幻觉。
「你要开心啊。」
话语从眼瞳中流淌出来。
她这么仰着头,努力睁开了一下眼睛,红宝石色的眼瞳反射着硝烟与战火,向他投以安宁的注视。
啊,安宁。
没有遗憾,没有不甘,就连仅有的一点点留恋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于是那消失了的花朵又从她眼睛里浮现出来,干枯的、魔性的猩红枝叶向外伸展,爬出眼眶,冲他笑了笑。
然后就一下子凋零了。
光希这么靠着他,静静地睡着了。
旗木朔茂嘴唇颤了几下,像被一股强烈的寒风灌进怀中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时难以辨别方向。
那个瞬间他想了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因为死的认知盖过了一切。
他好像听到谁在声嘶力竭地哭号着,可耳朵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膜,怎么也听不真切,只觉得是一种近似尖叫的悲鸣,声音太过凄惨,让人疑心好像全身的血液都从这声音中流走了似的。
直到喉咙一阵剧痛,旗木朔茂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哭的是他自己。
……
“在想什么?”
被他捧住脸颊抱在怀里的女性提了一下眼睑,笑着问。
她的眼睛流转着血色,如同心脏破开时迸发出的红,清澈的神光却调和了过于鲜艳的颜色,冲淡了不祥的意味,只叫人觉得像是火烧一样的夕阳。
当她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整个人都沉入了那红色中。当她看向远方的时候,就如同一束无法被抓住的阳光一样。
稍纵即逝。
只有错觉般的停留。
想保护的人。想看见笑容,想去拥抱,想获得重视和偏爱,想要一起生活的那个人。
虽然想说没有他也没关系,可一想到会这样就没办法思考了,总是希望对方也将他看的不同,即使这份喜爱不对等也没有关系,只要自己是不同的就已经足够。
因为想要一直在一起,所以什么都可以去做。
这光芒太明亮,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用一切去交换它的停驻,可以吗…?可是最后发现自己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做的努力,只是做无用功。
碌碌无为的,到底在、做些什么……?
.
看着旗木面容上阴郁的神色,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笑容里包含着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注视,或者是经历过磨难的人对刚刚陷入泥沼中的人的告诫。
“不用担心。”
因为死亡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
死去前无法得到,转生也没有给我带来幸福。
痛苦的。痛苦的。痛苦的。
我还小的时候,妈妈的病就已经很重了,之前她还能走一些路,可没两天就下不了床了,只能躺在床上,整天地昏睡。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高傲,冷淡,难以接近。「小焰、小焰」,只有美琴妈妈会这么叫。从同伴们死后她就更是沉默,经常一个人托腮坐在桌子旁边,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坐在她旁边读卷轴或干些其他什么事,偶尔一抬头,她发现了,就会微微弯起眼睛给我一个别人难得一见的微笑。
她爱我。
在她离去前的那几天里,她的话突然就多了起来。
好像是要把漫长的时光里自己一个人反复琢磨的东西都对我倾诉出来似的,因为想说的太多了,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刚刚还说着卧室的隔间里有一个以前给我留下的卷轴,下一秒思绪一转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我就趴在床边上,把脑袋凑到她旁边,听从她嘴里吐出的时常中断的句子。
心在水中飘荡。
她死的时候我没看见,我那时候还在忍校上课,等有人通知我让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高傲的,冷淡的,人缘不好的宇智波君。
前来吊唁的没有几个,但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色的衣服。我看着那黑得透不过光的颜色,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只觉得视线连同思绪都被吞噬。
雨。下的好大。
我抬头一看,透过溅到眼睛里的雨滴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
纯黑的棺木被撒上了泥土,黑色的泥土渐渐与沉重的棺木融为一体,但莫名的,我却觉得它轻极了。
真的好轻。
就好像没有人躺在里面一样。
那个昨天还对我轻轻地说着什么的女人,我的母亲,她真的躺在里面吗?
我有些疑惑的这么想着,但家里确实没有她的身影了。
但这件事情和她最后轻飘飘的语气一样,我没有一点实感。
大雨淋在我脸上,让我看起来像是哭了。
但我没有哭。
因为我的悲伤总是后知后觉的。
就像我第一次的血亲死去时,我没有再在梦里见过她们,我也没有在梦境再见过那个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女人。
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来了她的话,去隔间找出了那个她说的、留给我的卷轴。
我打开来看,本以为是记载着忍术什么的,因为她是一个厉害的忍者,显然也期望我成为一个强大的人。结果我从里面抖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毛绒小鸭子,贝壳穿成的手链,漂亮的明信片,……明信片上有大海还有森林,还有一些照片和信。
我捡起照片,看到了黑色短发的女人对着我微笑,与平常微漠的表情不同,月亮一样的面容上闪烁着温柔的光辉。
照片有很多,信也有很多,我就一张一张、一封一封地看过去。
信是给我的。
我看着看着,眨眨眼睛,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这是我第二次哭这么凶,我记得上一次也是妈妈死去之后,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和孤独让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太宰治被我拉着陪着我哭了一晚上,到最后我都快要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了,只知道非常非常难过,缩成一团、自顾自地沉浸在苦海里,任由酸涩的海水将我淹没。
这次被我拉着哭的人变成了佐助。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是任我拉着,小孩子本来就嗜睡,等我缓过神把脑子从悲伤里捞出来后,他已经靠在我身上睡着了。
那时候我盯着他熟睡的、静谧的面容,一种古怪的平静和奇异的愤恨又涌上了心头。
如同每一次揽镜自照,我注视着镜中人阖起的眼睛,视线都要变成了刀子,好像锋利的能割开薄薄一层眼皮、剜出那双浮现出猩红与力量的眼珠似的。
但当我的指尖碰到眼角温热的皮肤,我又恍然惊醒。
我是宇智波光希。
这是我同这个高傲的族群间仅剩的联系。
这是妈妈的愿望。
不能失去这双眼睛。
所以就算我再怎么痛恨它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这很不讲道理,但我就是恨它。
我依旧没有长进,我总是喜欢迁怒。
因为我对一切无能为力。
我不能为了母亲活着而挖掉她的眼,因为她是一个宇智波,她为她的血继限界而骄傲,她想把足够好的力量送给我。
我不能治好她的病,因为我没有能力,我只擅长战斗,只擅长做一把刀,我不擅长守护,我的守护只会把被守护的人刺的鲜血淋漓。
我对死亡没有办法。
因为死亡这种东西,是不讲道理的呀。
Tip:“我”视角内心对于旗木朔茂的称呼一直都是略显生疏的“旗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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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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