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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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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恢复后,我发现,和我面对面躺倒的就是自己的尸体。
不,准确来说,躺倒这个形容词不太正确。
打个比方,就像是在半空中跳舞的人偶突兀地被剪断了扯住四肢的线,稀里哗啦地瘫倒在了舞台上,顺带磕断了头。
完全的、毫无疑问的。
死了。
我死了。
我还记得我不久之前还走在族地里,太阳落山,大家都回家了。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可爱甜品,开开心心地准备到家中好好品尝一下这花掉了我一个月工资的昂贵食物,然后——然后就像这样。
彻头彻尾确信的日常。
不知道是谁突兀地闯进别人族地里开始发疯。
因为过的太开心了,太松懈了,喜悦地和过往的邻居都打了招呼,所以才大意地在通往自己家的道路上被人杀害了。
……好生气。
气死了!!
委顿在地的我的身体旁边,贵得吓人的食物们滚落在了泥土里。晶晶亮的、甜美而温柔的香气,淡淡的远去了。
它真的贵的要死,让人怀疑世界上竟然有究竟有哪个冤大头会会上当受骗。……贵成这样这我当然要审判一下!
但是,掏走了我一个月任务金的东西、我甚至还没吃上一口。
真该死。
还就这样死掉了。
怒火中烧。
大海!章鱼!红海兔!
宇宙!星空!迪斯科!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嗡嗡嗡着,充斥着对罪魁祸首的咒骂和不知所措的迷茫,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实在无法理解——
这本来就是超乎常理的事情。
我被人从身后一刀斩首,这样严重的伤势,除了个别机制怪之外一般人肯定必死无疑,尸体会在哪里长眠或者干脆骨灰撒大海都完全用不着考虑,现在已经去往不知是否存在的三途川了。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低下头观察着自己的尸体,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我”死于斩首,从动脉中喷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凶杀现场,身体趴伏在一滩血泊里,被整整齐齐削断的头颅正好滚到我眼前,沾上了血污的、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睁着眼。
不对劲的就在这里。
眼眶里是一对血红的眼睛,头和身体一刀两断后、依然还在旋转的勾玉连成一片,黑色的花纹在赤红的双目中曲折交织,艳丽的恍若凝结着流动的鲜血,永不止息的一圈一圈血红的漩涡。
…啊。
这不是传说中的万花筒写轮眼吗?!
我倒抽一口凉气,脑海里的乱窜发疯各种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动物,突兀的一下子冷静了。
万花筒、写轮眼。
作为宇智波一族强大血继限界的质变,历史上能开启它的屈指可数。
要知道三勾玉和万花筒根本没有可比性,就像普通千手族人和千手柱间,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差距。
但……它确实也有非常致命的弊端。
只要开启了万花筒,不管用不用,视力都会逐渐下滑,用的越多眼睛越瞎,甚至完全失明。
虽然只要开眼,多多少少都会患上眼部疾病,但那些小毛病远远到达不了失明的程度。
瞳力会耗尽,曾是强大助力的眼睛反而变成了战斗中无法挪开的绊脚石。
除非拥有者有什么特殊体质,不然根本无法逆转。如果不能习惯在模糊不清的世界中作战,迟早会步入轮回。
可是、被一刀砍断脖颈的我,现在还能站在自己的尸体前,不明所以地思考着。
有点超过了。
眼睛的力量……?强到不讲道理。
身体轻飘飘的,摸摸脖子,仿佛还能感到刀锋刺破血肉的凉意。
可问题是,我现在还算是活着吗?
如果是死了的话,万花筒释放「术」的能量又是由什么提供的?如果是活着,我眼前这具怎么看都是死透了的尸体又怎么解释?
一堆问题堵在了脑子里。
于是我把事情又捋了一遍。
我死了。
就在几分钟前,被人从身后一刀斩首。
一般人早死了。
但我没有。
抚摸脖颈的皮肤,那里光洁如初。
掉落的头颅躺在身后。
万花筒写轮眼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
我大概已经被自己顽强的身体抢救完毕了。
但这个抢救完毕的标准显然有点问题。
我四处观察,周围的空间仿佛无边无际,上下左右都是一片黑灰,再远处就是干干净净的纯粹的黑色。
脚下黑乎乎的,看不到地,但踩起来意外的平整。
这样的地方会让人模糊掉方向感。
我又低下头,明明没有光,我却能看清身边一动不动的“自己”。
瞥一眼躺在原地的头颅,我试探着随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在心中计算着时间,控制着每一步迈开的距离。
十、五十、一百、二百……
数到第三百下,我回头一看。
熟悉的僵硬又苍白的脸倒影在血红色的虹膜上。
睁开眼凝望着我的、我的头颅,依然跟在我的身后。
……怎么跟鬼片似的。
接着换了方向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论走多远都没有用,一直只会在一动不动的身体跟前打转。
或者,该说尸体吗?
我盘腿坐下,食指弯曲在唇边深思。
按不间断的计算来看,怎么说也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但我一点应该有的感觉都没有,比如饥饿,比如困顿。甚至怠惰都一扫而空。
该测试的都测试过了,出也出不去。
自己一个人吐火遁有什么意思。
「……想要出去。」
灵光一闪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明明已经没有了大脑,却感觉头骨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弄了。
这个想法刚刚浮出水面,我的眼前就悄无声息地闪现出了一扇门。
雪白的像是从无边无际的黑色中洗出似的。
一扇很普通的障子门。
朦胧的白光从贴着纸的小木格里透出来,我皱起眉头,左右打量了一下,看不出来什么门道。
就算绕到它的后面,一回头也会是自己的尸体。
这是我的能力吗?
推开试试。
我伸出一只手,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稍微贴近了往外看去。
——又是一个异常的空间。
空旷无边的荒野中,是连绵不尽的平原山丘。
遮蔽天空的云层散开,露出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和血红的天空。
月光红的太盛,给苍凉的土地蒙上一层血色,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
看了看高悬的血月,又回头看了看漆黑的身后,我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天空和月亮就算再怎么刺眼,也比这里黑漆漆的一片更让人心怀希望。
障子门“刷”的一声合拢,消失不见了。
我没有急着走,盯着它消失的地方看了几秒,想了想,在心中默念:我要回去。
几乎是同时,那扇普通的门又出现在了原地。
没问题了!
我开始探索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脚下的土地坚硬又荒凉,抬头就是血红的月亮,耳边没有一丝「活着」该有的声响,说实话,要不是没有鬼魂游荡,我差点就要以为这里是地狱了。
好在和活人身份一起消失的部分身体感知让我不觉得疲惫,踱步在赤红的草叶中慢慢探索。
翻过一座小丘,眼前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随着我的行进,颜色刺目世界慢慢将我染成红色。经过周围毫无差别的草叶山丘,给人时间在午夜轮回的轻微绝望感。
再度越过倾斜的山坡,眼前是……等等!有情况!
那个东西……不,不是东西。
那好像是个人影!
虽然这种地方突然冒出个人非常古怪,可疑的未知,但无法弄清楚状况、一直一个人呆着更无法忍受。一成不变的困境里,变数就是希望。
脚轻轻一蹬地,我往那团模糊的人影轻捷地奔去。
对方没有动,明显是没有发现我。
感谢枯燥的训练,我熟练掌握了隐匿脚步和生息的技巧。忍者的潜行技能怎么说也能够打到九十分。
距离飞快地拉进,也逐渐能看清了。
确实是个人,那个背影……不算高的身量,垂落在脑后的黑色发辫,暗部马甲,高领短袖,木叶制式忍刀。
欸……?怎么有点熟悉……
这种打扮。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
这、这不是……宇智波鼬吗!?
……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心中犹疑,脚步一下子慢了。
这时我离他已经很近,是真的很近,目测一下也只有七八米的距离。我突然的停下打乱了行动节奏,按理说以宇智波鼬的实力应该发现我才对(这家伙不是天才吗?),但他现在还背对着我没什么动静。
难以言喻的气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宛如雨中夜晚的寒冷。不可接近,已然磨损的迟钝的刀剑。
古怪、好古怪。
他平常…不是这样的。
其实对于宇智波鼬这个人,我和他接触也不多,只是知道他是宇智波一族年轻一辈中的天才,和被称为“瞬身止水”的宇智波止水走的很近。
只是见过几面,互相打过招呼。对他更深一点的了解,大都是从作为玩伴的泉和佐助嘴里拼凑出来的。
这个族内族外都赫赫有名的天才在二人口中的形象出现了与传言不同的微妙的偏差,什么经常不遵守约定啊、经常被那个讨厌的止水拐走啊、总是跑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诸如此类。
泉性格太好了,除了偶尔的抱怨不太会说别人的坏话。所以带有负面评价的部分大部分都是佐助填充的。
那时候佐助训练完了,我有空去找他,一起躺在树下面的草坪上。他把双手垫在脑后,仰头看着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落下的光束,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鼬怎样怎样。从那个比他大几岁的哥哥喜欢吃甜食、哥哥的手里剑投掷超级厉害、到宇智波鼬最近总是很忙没时间陪他,然后最后总会恨恨地骂上一句:“宇智波止水那个混.蛋!”
所以关止水什么事啊。好可怜…!
……话说回来,宇智波鼬怎么会在这里?
我皱着眉头盯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在我不加掩饰、十分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宇智波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猛的回头我这边看了过来。
犹如在独自一人的家中、对镜自照却窥见了人影。
从没在那张脸上看到过这么剧烈的波动。
眼睫完全地张开来,露出被液体浸润的眼瞳。黑色的眼睛在激烈情感的牵拉下泛起红色的螺旋。
那张秀美的、总是兀自思考着的沉静面容,褪去令人烦躁的,讨厌的神情自若,这个带有几分措手不及意味的表情竟然诡异地安抚了我烦乱的心。
“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当然,这并不只是因为我们本身就不熟的关系,还有就是……宇智波鼬一转身我就能看到的,某个系在脑袋上、遮住额头的,普普通通的亮钢色金属片。
那是每一个登记在册的木叶忍者都会有的东西,非常常见且平平无奇……但此时它非常引人注目。
——因为那刻着木叶标志的护额中间,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嗯?
宇智波鼬、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