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周东海

5、方向

　　飞机呼啸着从河南上空略过。
　　客舱中一片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凌语眼神犀利的盯着那位男空乘，其他乘务员一句话都不敢说。
　　围观的乘客们也都没说话，他们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景，都想看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这样的处理，请问大家满意吗？”凌语打破了沉默，看向大家。
　　“我们神鸸航空公司在前不久进行了股东大会，在公司大改制之后推进了许多新的管理方式和服务准则，这些准则将在未来被逐渐落实，在未来，这样的事情不会再一次发生，如果再出现，处理方法会和今天一样”

　　“好”刚刚追问凌语的乘客鼓起了掌，其他的的乘客也跟着他鼓起了掌，旁边的一位睡着了的大叔有些不满的调整了一下眼罩。
　　“好了好了，咱们是夜航的航班，很多乘客都在休息，大家快坐下来，不要打扰其他旅客休息，谢谢配合”凌语示意大家安静，轻声说到。
　　听到凌语这样说，其他乘务员赶紧走动了起来
　　“先生，请在座位上做好，系好安全带”
　　“这位女士，还需要添加饮料吗”
　　“Sir， you can switch the language to English”

　　一切恢复了秩序。

　　凌语看着乘务长点了一下头，转身拿起推车上的两份米饭和餐盘，简单的摆盘之后，一手帮旁边的两位打开小桌板，一手把餐盘整齐的放在了小桌板上。
　　旁边的妇女受宠若惊，不停的说着谢谢，小孩子则是开心的喊着“哥哥真好”，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餐盒，拿着餐具手舞足蹈。
　　“两位喝点什么”凌语俯下身来坐着的两位轻声询问。
　　“都可以，都可以”妇女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说。
　　“那给您来一杯茶水，给孩子来一杯桑果汁可以吗”凌语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拿起水壶和一次性杯子。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妇女不停的点头。
　　乘务长在帘子后面看着这一幕，赶紧走过来“凌总我来吧”
　　“茶水给您放好了，小心烫”凌语没有理她，亲自把水帮两位倒好，顺手合上电脑。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乘务长，乘务长赶紧从另一边扶住餐车，他把手推车解锁，往厨房推。

　　走了几步，凌语对呆站着的男空乘说到“你过来一下”
　　后舱。
　　“从一上飞机就注意到你了”凌语边说，边从厨房上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桑果汁和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时再顺手再从夹层抽出一个机组用的Pad，扫描指纹进入界面。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凌语边操作边问。
　　“我。。。”男空乘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语的手停顿了一下，放下了pad盯着那位男空乘。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和你谈谈”凌语说着喝了一口饮料，又拿出了一个杯子倒上了水递给男空乘。
　　男空乘接了下来，还是不说话。
　　“你前几天当爸爸了啊？”凌语打开pad，指着员工信息问男空乘。
　　男空乘看凌语这架势是真的想好好聊聊，舒了口气。
　　“是的，董事长”
　　“我想听你解释解释，为什么登机时假装没有看见老太太，为什么谎称公司飞机餐收费给公司抹黑”凌语语气非常平和的对对面的说着。
　　对面的男空乘慢慢说到“我承认，董事长，我确实做错了，但是以前一直是这样，有的乘客糊弄一下就糊弄过去了，也没有领导在乎服务质量，就是把乘客送到，我们就给他们发一下食物就行了”男空乘小声地陈述着。

　　“以前是以前，这就是为什么公司会有改制啊！服务质量差，连skychaxes的三星级航空公司都是勉强评上的，你说我们怎么留得住客人。中国的航空公司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我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种服务态度了”凌语有点激动的说着。
　　“你已经被解雇了，这已成事实，到北京之后直接到北京办理离职手续吧，但是你才刚有孩子，现在被解雇，受罪的是孩子”
　　凌语叹了口气，撩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的那个小孩。
　　“唉”凌语摇摇头，在Pad上给空少做了个备注，写着“支付3个月离职费，走我个人账户”
　　“对你够意思了”，凌语把pad拿给空少看。
　　空少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你可以重新参与空乘选拔和培训，成为一名合格的新神鸸空乘后，重新加入神鸸，这条路我会给你敞开着”凌语转身，丢下这句话，掀开帘子走了。
　　“谢谢您”空少看着凌语的背影，轻轻的说到。

　　驾驶舱。
　　“什么，董事长，在飞机上！”机长大喊。
　　“是的，我不是说有个人眼熟，原来是我们新董事长，瞧我的记性”乘务长摸着脑袋笑了笑。
　　“然后呢？你说他是一个学生”机长继续追问。
　　“是啊，当时我们乘务长们一起看股东大会视频还有点震惊呢”
　　“太厉害了。。唉，这个。。我刚才起飞动作还稳吗”机长紧张的问旁边的副机长。
　　“还挺稳的”副机长拿着纸巾在擦汗。
　　机长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拿起内部电话“不行，我得赶紧做一个机长广播”
　　乘务长笑了“机长你别紧张，新董事长好像是个大好人呢，刚才还亲自给乘客倒水”
　　“哦”机长的手停住了“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么年轻就当董事长一定是个狠角色呢”
　　“不过还是播一下吧”
　　“随意咯”乘务长关上门走了出去。

　　“叮咚”
　　凌语刚坐下就听到了提示音。他看着广播笑了笑，打开电脑。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我是本次航班机长刘明，这里是机长广播，现在飞机的巡航高度是10100米，飞行速度980km每小时。。。。”
　　旁边妇女叫了一声正在看文件的凌语。
　　“那个，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没关系，本来就是那个乘务员不好”凌语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文件。

　　妇女说着脸色苍白的看了一下孩子，把嘴凑到凌语耳边小声说到“我丈夫前几天在北京出事了，那边公安局要我过去办一下手续”说到这里，她突然哽咽了。张着嘴好像突然说不出话来一样，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调整了一下，继续小声说到“你说他怎么就怎么倒霉，听公安局的人说是飞机掉下来正好就砸中了他们的厂子，他直接就死在了厂子里”

　　凌语听到这里，身体震了一下，他无心再接着往下看，很显然，旁边的这位女士的丈夫，不久前被自己公司的飞机砸中去世了。凌语的内心百感交集，他转过头来。
　　“您可以给我讲讲您先生的故事吗”凌语问道。
　　“嗯，可以。”妇女开始回忆之前，脸上逐渐浮现了一丝丝笑容。
　　“我们家是重庆农村的，孩子他爸为了挣够孩子的读书钱，就到北京去打工，第一次他坐火车过去，我还到车站去送他了，我专门煮了一个鸡蛋，怕他不愿意带，专门在火车快要开的时候给他扔进去了”说到这里，阿姨的脸上洋溢起了一丝笑容。
　　“他从地上把鸡蛋拾起来，大声的朝我喊了一局“再见”。以后每次他从重庆走，都会跟我说再见，没想到，上个星期他说的再见，竟然是再也不能见了”

　　突然一阵颠簸，然后就响起了安全带提示音，乘务长正在广播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遭遇到了不稳定气流，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卫生间将停止使用。ladies and 。。。。”
　　阿姨哭了起来。

　　旁边的孩子也不笑了，看着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弟弟没事啊，你妈妈只是看电影看哭了”凌语赶紧对孩子说。“你先把安全带系好，阿姨也是”
　　“唔呼。。咳。”妇女喘了一下气，清清嗓子，系好了安全带，小声地对凌语说“谢谢您啊，孩子还不知道”
　　“请您节哀，我相信最后一定会给您先生和那架飞机上的乘客一个交代的”凌语看着妇女说到。
　　飞机进入了河北上空。客舱灯光被调亮了。这是公司改革之后添加的流程，全体客舱机组成员要站好向客人鞠躬表示感谢。
　　凌语解开安全带走到了登机门口，示意乘务长等一下，乘务长看董事长走了过来赶紧中断了刚刚打开的客舱广播。上前询问到
　　“凌总，有什么事情吗？”
　　凌语指了指广播电话“我来吧”
　　“好的”乘务长双手递过了话筒。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今天的航程有你们相伴，我是神鸸航空公司董事长，凌语。我在这里仅代表我们公司，本航班机长，副机长，观察员，乘务员，乘务长，安全员，向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非常抱歉今天的旅途中的小插曲打扰到了您休息，我再次表示歉意。”凌语说完鞠了一躬，乘务长见状赶紧跟着鞠躬，乘务员们也赶紧一起鞠躬。
　　“我们保证未来神鸸航空的服务质量一定会越来越好，保证大家安全舒适的抵达目的地，欢迎您再次选乘神鸸航空公司”凌语说完把话筒还给了乘务长。
　　乘务长接过话筒感叹了一句“boss你好厉害啊”
　　“是吧，多学着点哈哈哈哈哈”凌语皮了一下。
　　“额。。。”
　　“现在客舱机组即将进行着陆前的安全检查，请您收起小桌板。。。”乘务长无语了一秒后赶紧继续播送。

　　“神鸸6336，联系北京塔台131.1再见”
　　“131.1，神鸸6336”
　　“神鸸6336，地面静风，跑道36左允许着陆”
　　“神鸸6336，36左可以着陆”
　　副机长松开发话的按钮。看着高度表，大喊出
　　“决断高度”
　　“继续进近”机长回答。

　　凌晨1点，航班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平稳着陆，这次着陆堪称完全没有感觉，连预位的扰流板都差点没有弹出来，用机长的话说就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落的”

　　凌语站在机舱门口和乘务长一起送客，直到最后一名乘客走下飞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回座位拿行李。
　　“今天辛苦大家了”凌语一边搬东西一边喊到。
　　“不辛苦不辛苦，您才辛苦呢，出差还要帮我们解决麻烦”乘务长赶紧迎合到。
　　“你们赶紧休息吧，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有乘务员重训考核，你们都加油，我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凌语正在把电脑往包里塞。
　　“对了”凌语拿起手机边开机边说到。
　　“前几天那个事故，大家不要担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我们这几天已经加倍了飞机的检修和飞行员复训，安心工作”
　　“好的，我们知道了”乘务员们点头送凌语走下飞机。

　　走上廊桥，凌语打开手机“哥，我到了”
　　“到了就好，你快休息吧，已经这么晚了”
　　“好的，哥你也早点休息”凌语深吸一口北京的干燥空气，一手拿着行李一边转头看着窗外自己公司的飞机，狠狠地握住了手机。